呼……
狂風吹來，黃沙漫漫。
回龍閥門旁邊，白墨抖一抖衝鋒衣的沙子，看看一羣狐狸徒弟，伸手把黑耳朵抱起來，揉揉它脖子。
“倒也不用心疼。
“這都是丹皮工坊的歷史遺留問題，想接手這座工坊，肯定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雖然我們付出時間、精力、藥材，但我們能得到一座巨大的工坊！
“以後能生產出來更多更好更強的丹！
“狐狸山就有更多的儲備，更猛的火力，更厚的底蘊……”
他一邊說，徒弟們歪着腦袋，眯起眼睛。
師父說的很有道理！
但一想到那麼多藥材，還是心疼，怎麼辦……
狐羣裡，果殼爪偷偷摸摸鑽進來，看到那包裹回龍閥門的化石殼。
“嚶？”
它湊上前，伸出狐爪，摸摸那化石殼，輕輕按一下，皺眉思索片刻。
又用爪子敲一敲，聽那微弱的動靜。
又瞪大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這化石殼表面的紋路，還有一些微不可察的細小裂縫。
這……有點像堅果！
過去三年裡，它的工作一直都是，開各種堅果！
它開過大的，小的，硬的，脆的，開過各種果仁一碰就稀碎的！
這化石殼，像是那種，超大號，殼超厚的堅果！
而且聽聲音，左邊這個，是那種裡面果仁已經腐壞的垃圾堅果！
右邊這個，裡面果仁還能湊合，比較囫圇。
果殼爪擡頭看看，便見師父把白耳朵也抱起來，還在勸慰師兄弟們。
“現在有多少花銷，都沒所謂。
“反正等工坊重新啓用後，我們能煉製出更多、更好的東西！
“等我們用它煉製出丹，前期投入的這點仙草，不值一提……
“等下就把藥材取來吧！
“不用取太多！
“左邊這個閥門，已經和結晶相互滲透，徹底壞掉，沒救了。
“先把右邊這個扒出來。”
聽到這話，狐狸們更是面面相覷，很難接受。
“嚶？”
“嗷？”
就算花上寶貴的藥草，倆閥門，也只能救回來一個？
而果殼爪，已經把爪子，伸向左邊閥門！
它曾經扒過無數堅果，即便是壞掉的果仁，它也能囫圇扒出來！
便如此時，它皺着眉頭，狐爪湊到化石殼上！
刷刷刷，一頓抓撓！
咔咔咔，一頓亂拍！
最後兩隻狐爪，抱住化石殼，輕輕擠壓！
“嗯？”
白墨循聲看過去。
其他狐狸也看過去。
便見這剛被師父判了絕症的化石殼，在果殼爪的狐爪之中……
“咔咔咔”，裂開一道道縫隙！
“噗噗噗”，冒起一道道塵煙！
“嘩啦啦”，粉粉碎，落了一地，露出裡面被鏽蝕到坑坑窪窪，外壁薄如蟬翼、幾近透明的回龍閥門。
白墨看看這閥門，看看一地的化石碎屑。
“這……硬是給……扒出來了？”
他看看果殼爪。
其他師兄弟，也紛紛把目光投向果殼爪。
便見這貨愣了片刻後，“刷”的一聲，前爪倒背到身後，挺胸突肚，擡起下巴，眯起眼睛，裝出一臉淡漠，只是鬍鬚一顫一顫，暴露它裝嗶成功的得意。
呼……
冷風吹來。
白墨思量片刻，“額……好，那……既然果殼爪可以，藥湯不用配了，藥草省下了，果殼爪，辛苦你！”
果殼爪擡着下巴，眯着眼睛，到此時，才真正體會到挖掘地的美好！
它開果殼的技術，又能派上用場了！
而且！
還有這麼多師兄弟都在看，都能看到它裝嗶！
但是，歡呼聲呢？
它眼睛偷偷瞟向一側，想看師兄弟們還在等什麼？
卻覺身體猛然失重，卻是師兄弟們把它高高拋起來，又在歡呼中接住！
“嗷嗷嗷！”
“嚶嚶嚶！”
“嗷嗷嗷！”
……
白墨製藥廠。
走廊裡溫暖如春，擺放的盆栽青蔥翠綠。
仙草實驗班的同學們，從盆栽旁邊走過，一個個表情古怪。
關悅鈴撇撇嘴。
“我還是很難接受！
“我們看了那麼多文獻，用了那麼多尖端儀器，耗費那麼多資材，最後研發出來的膠水，強度和502差不多？
“這……這……幾毛錢一瓶的502，對得起那些文獻麼？對得起那些儀器麼？對得起那些耗材麼？對得起我們吃掉的資源和受過的教育麼？”
同學們一個個呲牙咧嘴，都很是難受。
萬博城看看旁邊失落的雛棉，瞬間組織好詞彙。
“這是什麼話！
“不要看不起502啊！
“那是行業發展多少年，市場檢驗多少年，多少工程師耗費無數心血，最終才推出來的成功產品！
“我們才用幾天？
“做出來能和縱橫市場幾十年的502同樣強度的膠水，已經很不錯了！”
實驗班的同學們，一個個尷尬苦笑。
502價值纔多少？幾毛錢一瓶而已！
他們造的膠水，比502貴了千倍萬倍不止！
萬博城悻悻道。
“唉……這……反正，我們造的那玩意兒，確實挺玩具的。
“但我們還是學生啊，和真正的專業工程師有差距，也很正常吧？
“再過幾年，我們也能有那種強度！
“大家都打起精神來！
“膠水的事情翻篇了！
“走吧，去計算機視覺實驗室，看看真正的專業工程師！”
走到樓梯拐角處，迎面碰到一隊人馬，踩着樓梯上來。
帶隊的，赫然是老陳，陳文泉，正囑咐身後的七八個博士生。
“這次來參觀的機會，是好不容易爭取到的。
“你們院長，還有張教授，都賣了面子的。
“大家注意紀律性的同時，都多聽，多看，明白吧？”
幾個博士生紛紛點頭，都無比乖巧！
他們都報名了仙考，都報了白墨藥廠！
此時都洗乾淨耳朵，擦亮了眼睛，準備多聽點，多看點。
也許今天聽了什麼，看了什麼，就對仙考面試有幫助呢？
陳文泉看到萬博城等人，笑着招呼他們一起，去到方教授的實驗室裡。
推開門，便見方教授和他的十幾個學生，正守在大屏幕前，似乎在看一場直播。
方教授轉身和老陳寒暄一番，笑着給學生們介紹。
“首先，我代表白墨專家，代表藥廠，歡迎大家來參觀哈。
“白墨專家等會兒就來。
“大家都別太拘謹，自己找椅子坐下，等會兒一起看直播。
“今天請大家參觀的，是最新的計算機視覺項目，【涉仙犯罪識別】。“我們人眼，是能識別涉仙犯罪的，這並不難。
“比如說，你看見比牛還大的麻雀在吃人，那肯定是涉仙犯罪。
“比如說，伱看見有人揮着青銅劍在殺人，有劍光，有劍氣，那也肯定是涉仙犯罪。
“比如說，你看見有人在銀行牆壁上畫一張符，然後這牆壁爆炸了，那也肯定是涉仙犯罪。
“而今天，我們要展示的項目就是，如何讓計算機能夠理解，能夠辨別涉仙犯罪！”
方教授一邊說，學生們、博士們，都聚精會神聽。
尤其是幾個博士，都瞪大眼睛，滿臉認真，裝成求知若渴的樣子……因爲，這方教授，很可能就是他們仙考面試的考官之一。
“我們項目的複雜度，還不止於此。”
便見方教授挪開腳步，去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臺無人機。
“你們看到這無人機的攝像頭了麼？這是它的眼睛。
“無人機可以飛高飛低，可以從不同的視角去觀察事物。
“這就給我們的模式識別帶來了難度。
“這是加了一個維度的，難度！
“甚至，我們的無人機，三臺組成一組，我們需要處理三臺會飛的無人機，從不同視角拍攝到的視頻和圖像……”
方教授一邊講，博士們紛紛皺眉，紛紛面露難色，彷彿也感受到了這項目的艱難！
萬博城等人，也很認真在聽……但他們不參加仙考，只需要聽，倒還不需要表演。
方教授比比劃劃，講明白了問題的複雜性。
關於具體的解決方案，卻是寥寥幾句，一筆帶過，沒有細講。
“……總之，這套方案牽扯到了比較複雜的歸一化，主體識別，邏輯推斷等等，還考慮到了軌跡、步態、裝束等等元素，用到很多神經網絡、機器學習的知識……是一套非常牛的方案！
“現在不好細講。
“如果你們誰能在仙考中脫穎而出，加入我的實驗室，就能看詳細的文章了，哈哈哈！”
博士生們齊刷刷擺出無比嚮往的表情，凝重點頭。
萬博城指指大屏幕的直播。
“方教授，那是什麼啊？”
便見方教授走到大屏幕前，得意一笑。
“這個【涉仙犯罪識別】課題，不只我們一家在做。
“整個九州，一些高校，一些實驗室，都各自拿出了方案，總共有那麼幾十套吧？
“今天，仙委會組織了實戰演習，讓各家把方案都遷出來溜溜，同臺競技，看看誰是騾子誰是馬，嘿嘿嘿。”
萬博城等人也跟着笑了。
“方教授，您有信心麼？”
方教授拍拍胸脯。
“那可太有了！
“你們儘管看吧！
“畢竟，這方案，是白墨專家架構的。
“這個領域，沒有人能和白墨專家相提並論。
“他們都差遠了。”
楊盞也嬉皮笑臉。
“方教授，那咱們這方案，是騾子還是馬？”
方教授笑着看看楊盞。
“那當然是……”
有博士生搶答！
“是千里馬！”
有第二個博士生搶答！
“是麒麟！”
方教授循着聲音看過去，看到這兩個神反應的博士生，倒吸一口涼氣。
“不錯，功力很不錯！”
拍馬屁的功力，很不錯！
衆人聊了一會兒，便零零散散搬來椅子坐着，都擡頭看向大屏幕。
便見那是在西州城郊的一處偏僻巷子，現場各種攝像、佈景、緊急醫療人員等等，紛亂嘈雜。
幾個仙術委員，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扮演歹徒，表演涉仙犯罪。
旁邊密密麻麻擺了一百多臺無人機，三臺一組，每組貼了不同顏色的標籤，等待競技。
在現場指揮的鄭宇，拿着話筒，面向鏡頭，面向看直播的觀衆們。
“喂喂喂？
“大家都在看呢吧？
“首先感謝大家提供的方案！
“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廢話不多說，馬上開始比賽！
“開始吧！”
他一聲令下，立即有人操作，擺在地面的一百多臺無人機，紛紛在“嗡嗡嗡”的風聲中飛起來，轉眼間飄飛滿天，在這巷子上空，開始巡邏！
方教授回頭，給學生們解釋這測試流程。
“現在是模擬巡邏，就在這一片街區巡邏。
“等會兒，涉仙犯罪表演，馬上就開始。”
他話音剛落，便見大屏幕，巷子裡，“嗖嗖”衝出兩道殘影，一前一後，一追一逃，前面那道一邊逃，還在淌着血！
方教授講解道。
“正常來講，無人機識別到這兩個人的速度，立刻就能意識到他們的仙術師身份。
“會立刻跟上去，追蹤觀察他們！”
果不其然，畫面中，上百臺無人機，瞬間一窩蜂般，被這追逃的兩人吸引，自動咬了上去，開始跟拍！
大屏幕上，瞬間浮現了各家無人機的識別反應速度。
【1，上京大學計算機視覺實驗室，0.080秒】
【2，南天理工大學計算機學院，0.088秒】
【3，西州仙委會姜木團隊，0.091秒】
【4，春山工業大學，0.092秒】
……
方教授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實驗室裡，亦陷入沉靜。
萬博城等人都發現不對勁……白墨專家的方案，怎麼不是第一名啊？
也不是第二名，也不是第三名……
甚至繼續往下看，榜單上羅列的前二十名裡，都沒看到白墨專家這套方案。
氛圍一度很尷尬。
幾個博士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便在此時。
吱嘎……
實驗室門打開。
白墨穿着輕薄短款羽絨服，肩膀馱着徒弟糖糖豆，笑着走進來。
“已經開始了麼？
“我們那套方案，戰況如何？
“那套方案考量的元素有點多，可能會稍微拖慢反應速度。
“但排在前三，應該問題不大！”
他擡頭看一眼屏幕。
“嗯？”
看錯了？
白墨肩膀上的狐狸徒弟糖糖豆，雖然不識字，但看看實驗室裡衆人的表情，也察覺到，是不是哪裡不對？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