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來了!
白墨坐在牀上,坐在一堆狐狸徒弟中間,看見下一個節目,已經準備就緒……
正是,狐狸山合唱團!
上百個狐狸徒弟,排成整齊的方陣,昂首挺胸,腆着肚子,搖着尾巴,看向前方的指揮棒!
方陣最前面,則是黑爪爪,昂首挺胸,腆着肚子,搖着尾巴,狐爪捏着一根細長的樹枝充當指揮棒,高高舉起!
颯!
指揮棒輕輕揮下。
合唱團的歌聲,隨之響起!
“嚶~”
颯!
指揮棒擡起落下,在空中劃出波浪線。
合唱團的歌聲,隨之變化!
“嚶嚶嗷~”
指揮棒在空中舞動不休,合唱團的歌聲,便連綿起來。
“嚶嚶嗷~
“嚶嚶嗷~
“嚶嚶嚶嚶嗷~”
……
白墨坐在牀上,擺出“好聽”的表情,一副高情商的樣子。
事實上,這個合唱團,雖然多了根指揮棒,但還是不解決基本問題……每一隻狐狸唱的,都挺難聽。一整羣狐狸唱的,都不整齊。
此時他耳朵強化過,更靈敏,更能從這歌聲裡聽出彆扭和不和諧。
觀衆席的其他狐狸徒弟們,亦紛紛仰着腦袋,眯着眼睛,裝出“好聽”的表情,裝出陶醉的樣子。畢竟這是慶祝大會,狐狸都是很狡猾的,都很高情商,會給師兄弟們面子!
白墨聽着聽着,咧嘴一笑。
他聽這歌聲,沒覺得好聽,沒覺得上癮……
“……最起碼證明,聰耳湯的上癮機制,被我徹徹底底破解掉了。”
反正一曲合唱沒多長時間,白墨便安心坐着,認真聽着。不管如何,這是徒弟們的一番心意,就算是爲了哄它們開心,也要認真聽完。
“嚶嚶嗷~
“嗷嗷嚶~
“嗷嗷嚶嚶嚶~”
大殿裡迴盪着狐狸的歌聲,甚至把外面狂吼的風聲,都給壓了下去。
但漸漸的,白墨發覺,事情好像有那麼點不對勁。
他的耳朵,從這狐狸的歌聲中,捕捉到斷斷續續的奇怪旋律。
有的旋律透出蒼涼和古老,彷彿來自千萬年前,來自無比久遠的過去。
有的旋律透出勇氣和悲壯,彷彿弱小者的吟唱,唱出勇氣在鼓舞自己。
有的旋律透出恐怖與恫嚇,彷彿歌唱者用技巧,在嘗試着,要勾動強大敵人靈魂中的恐懼!
有的旋律透出悲哀和自嘲,彷彿失敗者舔舐傷口,舌頭髮出古怪的聲音,又儘量壓低,不敢讓外人聽見!
白墨皺皺眉頭。
“怎麼回事?
“是我太能腦補了麼?
“還是我的靈覺,被觸動了?”
白墨皺皺眉頭,豎起耳朵,繼續認真傾聽。
卻見整個大殿裡,不管合唱團,還是觀衆席,所有狐狸徒弟,不知何時,竟合唱起來。它們如同墜入夢境,如癡如醉,如同回憶往昔,紛紛亂亂,低吟淺唱。
但雜亂的歌聲,又能交織到一起,彷彿真的是一隻合唱團,有了高音部、中音部和低音部,有了管絃鼓樂的應和!
這隻歌曲,彷彿就存在於它們的記憶裡。
每一隻狐狸都記不完全,但每一隻狐狸又都記得點滴。
唱到記起來的部分,它們便擡高聲音,帶動其他師兄弟。
唱到忘記了的部分,它們便壓低聲音,跟隨其他師兄弟。
便如此,它們夢遊一般,把記憶深處……或者說,血脈深處,藏着的這歌曲,給唱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歌畢。
狐狸山大殿,陡然陷入寂靜。
所有狐狸,要麼沉默,要麼惶恐,要麼淚流滿面。
黑爪爪抓着自己的指揮棒,看看自己的狐爪,摸摸自己的嘴巴,感覺剛剛好像在做夢。那歌是怎麼回事?好像突然記起來,好像本來就會。但是它不喜歡那歌,它喜歡歡樂,那首歌太悲傷了。
白太陽淚流不止,一頭扎進師父懷裡,不想發出哭聲,但卻止不住眼淚。
白墨皺皺眉頭,摸着白太陽的腦袋,輕聲發問。
“怎麼了?
“都在哭什麼?
“有事情,就和師父說啊。”
狐狸徒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實際上,它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墨思索片刻。
“你們等一下!
“下一個節目,師父給伱們表演。”
白墨從牀上爬起來,動作之間,耳垂抖動,牽扯傷口……
“嘶……
“真他媽疼啊!”
他咧嘴一笑,在徒弟們的目光中,去往宿舍大殿邊緣,打開丹爐,找些玉米粒加進去,吃剩的冰激凌、珍珠奶茶和冰葡萄汽水,也紛紛灌進去。
隨即單手一揮,掌心燃起丹火,又把手掌貼在丹爐壁。
“師父給你們煉一些好東西!”
便見丹火燃燒,這大雜燴的丹爐,竟然開始抖動,開始發出“嘭嘭嘭嘭”聲音!
徒弟們一個個被吸引了目光,紛紛注視着丹爐,紛紛下意識圍過來。
“嚶嚶嚶,嗷嗷嗷?”
……師父做什麼好吃的?
“嗷嗷嚶嚶?”
……沒有聞到香味!
“嗷嗷嗷嗷!”
食堂工作的黑鼻頭,發表自己的專業看法……香味沒有飄在空氣裡,那更好,不會浪費。等會兒所有香味,都會進到嘴巴里。
旁邊的一羣狐狸,紛紛點頭,感覺黑鼻頭說的好有道理,果然專業!
不多時候,白墨神識一動,丹爐蓋子“嗖”的轉開。
轟~
巨響聲中,白色的顆粒,從丹爐裡噴薄而出,在這宿舍大殿,下了一場雨。
“嗷嗷嗷?”
“嚶嚶嚶?”
黑爪爪撿起落在自己腦袋上的一顆,咧嘴露出笑容,是爆米花!
是熱乎乎的爆米花!
它塞進嘴裡……
嘎吱!
脆脆的爆米花,瞬間被咬破。但這爆米花,竟然有夾心,能爆汁!夾心是熱奶茶!
大小眼撿起前面小大眼腦袋上的一顆。
它這顆爆米花,是冰冰涼涼的。
同一爐爆米花,竟然有涼有熱?師父果然厲害!
吃進嘴裡……
咔嚓!
脆脆的爆米花,瞬間被咬破。這顆的夾心,是涼的,是冰激凌!
徒弟們或從這兒撿一個,或從那兒撿一個,都已經吃到嘴裡。一個個,歪着腦袋,轉着眼球,慢慢品味……隨即,在這大殿裡,瞬間爆炸歡呼,剛剛的悲傷一掃而空!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它們開始忙着,滿地撿爆米花吃!
便見黑眼圈這廝,“嗖嗖嗖”爬上丹爐,竟是一個跳水姿勢,一個猛子,扎進丹爐裡面去,隨即在歡呼聲中,向外狂扔夾心爆米花!
白墨離丹爐稍遠一些,看到徒弟們又歡樂起來,他露出笑容。
“這歌到底怎麼回事,可以慢慢探索,不急於一時。
“歡樂纔是眼前事。”
事實上,白墨已經有一定的猜測……狐狸山用各種珍稀藥材,不計成本給徒弟們當飯吃,連續幾年時間,到如今,已經開始初現成果了!
之前幾個徒弟的特殊技能,便是充沛的天才地寶供應,外加它們的個體差異和天賦才能。
如今這首古怪的歌……八成是各種珍稀藥材、天才地寶中的藥力,激活了它們血脈中的一點點記憶!
……
西州大學食堂裡。
午飯時間剛開始,學生們三三兩兩進來。
“唉?那邊的自選麻辣燙窗口,還沒人排隊?
“我們去排麻辣燙吧,要排骨湯底,不加辣!”
白墨對蹲在他肩膀上的黑爪爪說道。
那夜之後,其他徒弟稍微emo一下,吃了夾心爆米花,便又恢復元氣,一個個恢復成歡樂小二逼。
唯獨黑爪爪,這貨好像一直情緒都挺低落,眯着眼睛,耷拉着耳朵,不復之前歡樂的樣子。
……難道是,血脈中記憶被激活的記憶,比其他徒弟都更多,甚至有點太多了?
白墨思前想後,乾脆帶它來現世,來西州大學食堂裡,進行食療!
來到麻辣燙窗口前,這貨果然瞪大眼睛,它探着鼻子,嗅嗅窗口裡面的氣味。
“嗷?”
麻辣味……嗆鼻子,它不喜歡!
“嚶!”
骨湯味……很鮮香,這個不錯!
“這些生菜,白菜,娃娃菜,肉片,雞肉,臘腸,豆腐,丸子,鵪鶉蛋……全都可以選!
“想吃什麼?”
黑爪爪支棱起耳朵,瞪起眼睛,看着自選窗口裡面的菜,沉思片刻。
“嗷嗷嗷!”
隨即伸出爪子,指指生菜、白菜和娃娃菜。
窗口裡面配菜的阿姨笑着道,“你這是仙獸吧?
“它吃素麼?
“咋淨選些綠葉菜?”
嗯?
白墨扯扯嘴角,心想這阿姨武斷了。
果然,黑爪爪毛絨絨的爪子,指指這幾樣綠葉菜,揮爪搖頭,示意這幾樣不要。
“嚶嚶嚶!”
又用爪子虛虛劃過其他所有菜……其他的,都來一份!
……
白墨端着餐盤,餐盤中有一大碗麻辣燙。
他身後,黑爪爪也端着餐盤,搖晃尾巴,眉開眼笑,跟着師父。它的餐盤中,有三大碗麻辣燙。
“找個偏僻點的地方吧!
“不然被發現我們這樣佔公家便宜,影響不太好。”
白墨扯扯嘴角,帶着黑爪爪,來到食堂角落裡,找個位置坐下來。
一人一狐,便開始乾飯!
黑爪爪這傢伙,不會用筷子,但它金屬小叉用的賊溜,狐爪握着小叉,“刷”一下,便能從碗裡叉出來個圓溜溜的鵪鶉蛋,美美塞進嘴裡,再小喝一口排骨湯,一起美滋滋嚥下去。
白墨則擡起頭,看向食堂天花板懸掛的電視,看電視裡新聞播報。
“……我校招生工作,已基本完成。
“今年在各省投檔線又創新高,校長李憫農院士表示……”
“……我校仙草實驗班已基本建設完成,配置全新基礎設施……”
白墨一邊吃,一邊擡頭看,順帶了解將來的學校。
該說不說,西州大學這麻辣燙,味道真的可以!
湯底是豬筒骨熬出來的真骨湯,奶白色,又鮮又香。這湯裡的綠葉菜、西蘭花,也跟着吸飽湯汁,有滋有味。還有食堂自己炸的小丸子,煮過之後,外糯裡韌,兩種口感,別有一番滋味。
他正吃着,便聽“呼啦呼啦”喝湯的聲音。
看到旁邊黑爪爪已經把兩大碗連菜帶湯一起幹光,此時正端着第三碗,仰脖把碗裡的排骨湯倒進嘴裡。
“哈……”
它喝乾排骨湯,放下湯碗,哈口熱氣。
前爪摸摸胖肚皮,舌頭舔舔嘴邊的油花。
白墨從桌上撕一張紙巾,幫它擦嘴巴。
“吃飽了麼?”
“嚶嚶嚶!”
“心情變好了麼?”
“嚶嚶嚶!”
這傢伙眉開眼笑。
但白墨卻分明從它眼底看出,還是有散不開的悲傷……吃東西確實讓它快樂,但不足以驅散它血脈記憶中的悲傷。
這個狡猾的傢伙,只是裝出笑臉,它想騙師父!
白墨把它抱起來,揉揉它的肚子,摸摸它的腦袋。
血脈記憶這種事,文獻裡記載很少,白墨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對症的辦法,只好抱着它,給它安安神。
“陪着師父吧。”
黑爪爪腦袋在師父懷裡蹭蹭。
“嚶。”
白墨的一碗還沒吃完,此時夾個小丸子,喂到黑爪爪嘴裡。
“師父喜歡吃這個。”
一邊吃着,一邊繼續擡頭,看電視裡的新聞。
“……今日,仙術委員會捷報頻傳,成功剿滅皇太子集團涉惡勢力團伙。
“據悉,皇太子集團涉仙隱瞞不報,已有序列八一人,序列九七人,且長期非法使用仙術,打擊競爭對手,暗中控制相關部門負責人,嚴重違法……”
電視上,出現皇太子集團惡匪伏誅的畫面,幾個涉仙分子,被委員會押解,送上囚車。
“唉?”
白墨皺皺眉頭,赫然發現,這些伏誅的涉仙分子,都沒有小拇指。
或者說,他們的左右兩根小拇指,都被切掉了,只留下紅彤彤傷口,白森森骨茬!倒是沒流血,但看起來頗瘮人。
這咋回事?
皇太子集團的傳統?
白墨懷裡,黑爪爪縮着身子,和師父貼的更近一些。
腦袋枕在師父胸口,也擡頭看向電視屏幕。
“嚶嚶嚶!”
電視裡播報的下一件事,它知道。
“……最近,我市成功抓捕嬰幼兒拐賣犯罪團伙……”
電視機畫面裡,正是那羣被白爪爪和大腦袋送進監獄的人販子,此時一個個穿着囚服,低垂腦袋,坐在鐵窗後面。
他們都被剃了光頭,能看出沒有耳朵,腦袋一側只剩下黑漆漆小洞,非常瘮人。
白墨咧嘴一笑。
“罪有應得!”
但是……
“他們的手,怎麼……也都沒了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