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坑裡，薛勇已經滿頭大汗。
傷口按在泥土上，沙沙得痛！比他想象中還痛！他突然有一絲絲後悔，是不是不該來？
卻聽旁邊的張教授，出聲鼓勵他。
“忍住，別怕，多點耐心！
“釣魚嘛，要等待！耐心等魚兒上鉤！”
旁邊又有一名委員，呲牙咧嘴，額頭冒汗。
“我更痛了！有什麼東西，從地下冒出來，鑽到我傷口裡了！”
旁邊的吳輕芸，立刻湊上去，趴下身子，小心翼翼，看這委員傷口下面，“唔，是普通菌絲，鑽到你傷口裡了。”
張教授點點頭。
“不用怕，普通菌絲奈何不了序列九的身體。
“仙草很膽小，這只是仙草的試探！
“它會用不值錢的菌絲，先行探路，如果菌絲安全，它纔會有下一步行動。”
……
狐狸山，宿舍大殿。
一羣狐狸吃着冰棍，瞪大眼睛，眨都不眨看向半空的畫面。
“嚶嚶嚶。”
“嗷嗷嗷。”
白墨也點點頭。
“這羣人……確實挺狠的。”
他神識傳音，去到前線的黑手套、飛毛腿耳朵裡。
“再等等，先別急，還需要一段時間。”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十幾個仙術委員，都流了不少血，洇溼頗多泥土，臉色發白。
張教授自己掌心的傷口，持續傳來痛覺，刺激他的神經。
但他還是鼓勵其他人。
“大家堅持一下。
“魚兒馬上就咬鉤了。”
便在此時，薛勇又是一聲慘叫。
“啊！”
幾乎同時，他按在地面的手掌，被地下探出的一條主根刺穿！
主根穿透他的手掌，被他鮮血染紅，如蛇一般，又盤上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牢牢綁住，生怕他跑掉。
張教授面露喜色。
“對！
“就是這個！
“仙草抵擋不了高序列血液的誘惑，它會喜歡序列九的血液。
“但它的普通菌絲，吃不下序列九。
“在試探之後，確認沒有危險，它會放出自己的主根，來吃下序列九，吸乾序列九。
“薛勇，加油，堅持住！
“這也是一種試探，等它確認主根也安全，纔會出動本體菌花！”
薛勇臉色蒼白，微微顫抖。
強行擠出笑容。
實則心中已經開罵……罵這張教授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
被刺穿手掌的，是他薛勇。
被捆住手腕的，是他薛勇。
張教授在那裡說啥風涼話？
……
路邊，樹杈上，黑手套和飛毛腿，看到地下探出的主根，立刻眼睛放光！
“嗷？”
“嚶？”
這不就是強化尾巴那種藥材？
衝上去把它噶回家？
它們耳邊，立刻響起師父的聲音。
“別急，再等等，仙草還在試探，大的在後面呢。”
……
薛勇額頭冒汗，手臂顫抖。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氣，正源源不斷，被這主根吸走！
他下意識，便想拔開手臂，薅斷主根……
“停！”
腦海中響起古仙的聲音，他打了個哆嗦，肩膀上剛聚起來的力氣，瞬間抖散。
“老老實實，把你的手按在這裡。
“乖乖給我等着！
“把仙草給我釣上來，會有你的好處。”
圓石古仙的聲音，徹底打消他臨陣脫逃的念頭。
他聽到旁邊，又有“撲哧”“撲哧”的聲音。
卻見是一個又一個同事，被地下探出的主根，洞穿手掌，捆住手臂。此時額頭冒汗，咬緊牙關，身體顫抖。
“一、二、三……九根？”
是張教授，在清點已經鑽出來的主根。
“已有的九根，全都是試探？
“這仙草會有第十條主根麼？
“會有千年修爲麼？
“會有菌花麼？”
……
狐狸山。
白墨皺皺眉頭。
“已經九條主根了麼？
“如果有下一條，那就會有菌花。”
狐狸徒弟們，已經啃完爪裡的冰棍，此時又抱來幾大桶，每個狐狸分一根，繼續舔着，繼續看向半空中的畫面。
菌花？
那是什麼東西？
也能強化尾巴麼？
白墨神識傳音，給現世的兩個徒弟。
“準備一下麻痹冰球。”
……
路邊，樹杈上，黑手套和飛毛腿，接到師父傳音，趕快打開小藥箱，一頓扒拉，從裡面找到麻痹冰球，把這冰球放在藥箱開口旁邊，方便隨取隨用。
……
公路上，張教授蹲在坑裡。
手掌的傷口，已經不怎麼流血，變爲酥酥麻麻的痛。
旁邊的九個同事，都被主根貫穿手掌，綁住手腕，被主根吸血……唯獨他，還沒有釣到那朵不知是否存在的菌花。
“這藥草，真的有千年修爲？
“那菌花，真的會存在麼？”
圍觀的仙術委員們，也都略有慌神。
能釣到菌花麼？
釣魚這種事，最怕魚兒把餌吃光卻不上鉤。
現在這一條條主根，已經在狂飲血氣，已經在啃餌了！
可大魚……真的存在麼？
“如果存在，就快點出來啊，讓委員會噶了伱，用你的藥效造福萬民，洗掉你的罪孽！”
張教授看到剛剛扔在地上的短刀，乾脆把它拿起來，對準自己手背，狠狠又紮下去！
撲哧！
前後貫穿，鮮血狂涌，滴落泥土中。
“這樣，能把那仙草勾出來麼？
“第十條主根，會來綁住我的手麼？”
他正想着，突然聽到轟然巨響！
卻是他背後，突然間，瀝青石子柏油路面被頂碎，土石飛濺！
第十條主根，破土而出，竟有蟒蛇粗細！
而主根頂端，則是一張肉嘟嘟的豎嘴，像兩瓣蘑菇拼成！
仙草試探了很久，菌絲之後是主根，主根增加到九根，都沒遇到危險，現在，它本體出動，要來把張教授這序列八給吃下去了！
此時便如一條獵食的狂蟒，肉嘟嘟豎嘴垂着涎液，大大張開，驟然向張教授啃過來！
“就是現在！”
原來，真正的魚餌，其實就是張教授，就是張教授序列八的血液！
菌絲吃不下序列九，主根也吃不下序列八，如果這仙草，想吃下張教授，就必須破土而出，亮出本體！
此時，張教授以身作餌，終於釣出仙草，該到了收穫的時刻！
圍觀的仙術委員們紛紛瞪大眼睛，握住拳頭，看到張教授身旁，吳輕芸鉦然出劍，劍身覆蓋一層血水，如血色雷霆，轟向仙草的第十條主根。
要收穫仙草了麼？
噗……
悶響聲中，劍被彈回，吳輕芸亦失去平衡，向後跌倒。
仙草去勢不減，大嘴瞬間來到張教授頭頂。
這一劍，竟是連仙草的皮都斬不破！
張教授隱約間，似乎聽到古仙的嗤笑聲。
“序列八的劍，就想斬斷千年仙草麼？”
他迷迷糊糊，睏意襲來，身上騰起白色煙霧。只等仙草啃在他身上，他夢中的青爐古仙，便可將仙草摘下，收入囊中！
張教授或許會被啃死，但那無所謂了……青爐古仙，還有別的徒弟！只要在張教授死前，拿到仙草，那這個徒弟的命，也便值得！
颯！
卻是一隻蜜蜂，從路邊花壇飛來，速度快如子彈，直衝向這醜嘴仙草，蜜蜂的複眼中閃爍狂喜光芒！在半空中，已然調整姿勢，把屁股的尾後針，對準狂蟒般的仙草！
颯！
卻是旁邊的薛勇，嘴角赫然被割裂，嘴裡飛出一隻撲閃着翅膀的蝴蝶，飛向這醜嘴仙草。它翅膀撲閃時，赫然掀起劍氣波動。而它的兩片翅膀，赫然是兩片薄薄的血痂！
幾個古仙，在各自的夢境裡，透過各自的徒弟，看向同一片人間！
他們的臉頰不同模樣，卻有同樣表情，同樣笑容！
那笑容裡，有譏誚，有嘲諷，有慾望！
這所謂千年仙草，雖由凡人釣出，但它從不屬於凡人！
千年仙草只能屬於古仙！
爭奪仙草的舞臺，是屬於古仙的戰場！
……
便在此時，路邊的樹上，黑手套聽見師父的聲音。
“砸。”
黑手套得到命令，眼神微眯，閃爍殺氣！
尾巴一甩掀開小藥箱，尾巴一卷捲走麻痹冰球，狐狸眼睛看向那張醜嘴，越看它越像薛勇的嘴……
狐狸山迫擊炮，啓動！
尾巴一甩，拋出冰球！
颯！
冰球拋出，赫然超過音速，在空中轟出引爆，轟出馬赫環，幾乎劃過直線，超過古仙的蜜蜂，越過古仙的血痂蝴蝶，轟向仙草巨嘴！
砰！
這枚冰球，赫然在張教授頭頂，擦着張教授的頭皮，被轟到醜嘴裡面去，砸得醜嘴向後仰脖，砸得醜嘴像被抽了骨頭般，軟軟摔倒在地，發出“噗通”一聲。
場間當即安靜。
仙術委員們，呆呆看向被砸倒的巨大仙草。
夢中的古仙們，臉上笑容亦凝固！
怎麼回事？
又有人插了一手？
又一個古仙？
還是……西州市的，那位丹師？
張教授迷迷糊糊，轉身，像個提線木偶般，被古仙控制着，要去摸那摔倒的仙草。
子彈樣的蜜蜂，亦是調整方向，再次向仙草狠狠衝去！
血痂蝴蝶撲閃翅膀，靈活飄逸，飛向那仙草。
爭奪還未結束，他們還要繼續爭！
便見此時，躺在地的醜嘴仙草，腮幫子赫然鼓起，嘴脣一張，大片墨綠色藥氣狂涌而出，席捲四方！卻是破碎的冰球，爆出大量藥氣，把這巨嘴撐開了！
張教授被藥氣淹沒，嗅到苦苦氣味，身體瞬間麻痹，被捅個對穿的手，亦失去知覺，整個人像麪條一樣癱軟倒地。
襲來的蜜蜂被藥氣波浪捲入，在半空打了個轉，失去平衡，一頭扎向地面。
血痂蝴蝶被藥氣波浪捲入，劍氣不再，翅膀變軟，落向地面，化成不起眼的血污。
周圍圍觀的仙術委員們，被捲入墨綠色藥氣波浪中，紛紛瞪着眼睛，打着軟腿，或跪倒，或仰倒，都無力再站起來。
他們身體麻痹，腦袋亦昏昏欲睡，控制不住，閉上眼皮。
最後的最後，他們腦海中閃過相似的念頭。
“是那位出手了麼？
“仙草雖然沒拿到，但被他帶走，無法再害人。
“這個結局，可以接受了。”
天空電光閃過，隆隆雷鳴，涼風從遠處吹來，把悶熱一卷而空。
嘩啦啦……
天空傾盆暴雨落下，落在這路口，把這裡澆得冰冰涼涼，把熱風掀起的揚塵壓在地面。
仙草之爭，塵埃落定！
……
黑手套和飛毛腿穿着隱身斗篷，不怕下雨。
此時“嗷嗷嗷”歡呼着，蹦蹦跳跳衝上來，兩個一起抱住仙草醜嘴，用力往上薅！
“嗷！”
“嗷！”
轟隆隆的泥土響動中，仙草在地下，竟然還有極長極長的部分。
兩隻狐狸用力往外拔，不多時候，赫然拔出十幾米長，巨大一坨堆在地面，真如一條巨蟒。
黑手套爪子按一按仙草，卻覺軟軟韌韌，極有彈性。
這就是千年仙草？
個頭兒可真大！
不愧是狐狸山流落在外的仙草！
飛毛腿聽到師父的聲音。
“幾條主根也都噶走吧，委員會處理不了這種藥材。
“把尋找仙草的植物機器，給他們留下。
“還有一塊石板，也給他們留下。”
兩隻狐狸點點頭，又噶了九條主根，留下植物機器，便和主根、仙草站在一起，腳下白霧蒸騰，被師父接回狐狸山去。
……
沒過多久，大雨之中，張教授幽幽轉醒。
他爬起來，發覺自己手上的傷口，已經在癒合……畢竟序列八，哪怕水平很水，但身體素質夠好。
他擦一把溼透的頭髮和滿臉的雨水，再看地面，果然主根和仙草，都不見了，地面只剩黑漆漆窟窿。
再看其他昏迷的同事，趕忙給他們號脈。尤其是被洞穿手掌的幾個，他優先撲上去……
“哦，沒事，都沒事。”
摸完最後一個脈，他跌坐在地，跌坐在大雨中，露出釋然的笑容。
一番折騰，仙草釣出來了，結果那玩意兒，他們根本就處理不了，到最後，還是古仙和那位的戰場！
“也罷，仙草被那位抓走，最起碼不能再危害人間。
“委員會要的，不就是守護人間？
“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突然，他看到前方的土坑裡，插着一根粗樹枝。樹枝上端生長出金針菇，編織成蘑菇手套。
大雨中，那蘑菇手套，竟對着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唉？
“這是什麼東西？”
他看到旁邊還有一塊石板，寫了序列八的文字。大概是這東西的使用方法。
太複雜的文字，他看不懂。
但最後一行，幾個字，他看懂了……“給勇敢者的獎勵？”
他的腦海中，再次響起青爐古仙的聲音。
“可惜啊，仙草被搶走了！
“這小玩意兒，是那個傢伙留下的麼？
“好像挺有意思，撿起來，我幫你看看。”
張教授苦笑。
他對青爐古仙的感覺很複雜，師恩、埋怨、仇恨……都交織在一起。
但他還是走上前，要去拿起那植物機器。
他的掌心，已然騰起模糊現世與夢境的白霧，似乎要將這植物機器，收入夢境中。
“唉？”
張教授的手，突然停住，又縮回來，背在身後。
甚至整個人後退幾步，遠離植物機器。
“師父，我記得您說過，古仙朝的仙人們，曾經探索一門學問，付出千百年努力，但一直未能成功。
“我沒記錯的話，那門學問，是不是叫……植物機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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