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了結

周知玉壓下心頭的不快, 努力做出謙遜知錯的模樣,配合殷曉作戲。

“乾首領,我初來乍到, 不知者無罪, 還請您見諒。”他端起杯子請乾望。

乾望也很平和的接受了他的道歉, 但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顧未然, 那眼神, 彷彿透過顧未然,看到了某個故人。

“今日小侯爺盛情邀約,還熱心做中間人當說客。”他停頓了下, 環視四周,所有曉月天的人都感受了注目禮, 嚴肅起來。

“但如果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我們曉月天的弟兄還怎麼相信我乾某人?”他看向殷曉, 實則目光在逼視周知玉和顧未然她們。

旁邊劉刀一直抱拳站在桌邊,猙獰的疤痕讓他看起來兇狠, 具有威懾力。

周知玉聞言,放下杯子。

“乾首領這話,是想在今天將之前的責任追究到底?”他將配劍放在桌案上,“碰”的一聲,將桌上的茶杯震碎。“我周某人也不是怕事的人。”

此話一出, 周圍曉月天的人都亮出了傢伙, 戰況一觸即發, 樓下的掌櫃感受到二樓嚴峻的氣氛, 縮着頭偷偷觀望, 內心祈禱這羣禍害快些離開。

殷曉皺了下眉,隨即鬆開, 他給周知玉和乾望的杯子都添滿。

“二位,還是先喝杯茶,消消火氣。”他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放在乾望面前。

“這是給乾首領的道歉補償費,損失了三位兄弟,這一千兩,希望能讓乾首領消消氣。”

周知玉作勢要將銀票搶回來,自己又沒有錯,還道歉補償?他不能忍。

“周大人作爲府衙,抓捕不法之徒,是正當爲民,但下次行事,還請斟酌一二。”殷曉將銀票壓的死死的,周知玉不能動他分毫,反而被他一頓說教。

他生氣的喝茶泄火氣。

乾望將手放在銀票上,但沒有收起來。

“這位周大人實乃性情中人,我今日收了小侯爺的錢,難保周大人下次見到我的弟兄,不會將他們再抓起來流放?”他對殷曉說,眼睛卻盯着周知玉。

“那要看看你們的人下次會不會再當街抓我們?”趙蠻忍到現在,終於還是出言譏諷道。

乾望看向她,沒有言語,表情淡淡的。

殷曉轉着茶杯,腦子裡的思緒和水杯裡的水一起旋轉,頭大,這一個一個的都是暴脾氣啊!

不過也是,不然怎麼會一起惹了曉月天的人呢?更何況曉月天又不是好人。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顧未然看到殷曉對着茶杯露出冷笑,笑容愈發癲狂,她搓搓手背,開始分析局勢。反正自己這個小嘍囉,沒有發言權,只能看戲了。

正這麼想着,乾望突然對她說話:“方藺如和你什麼關係?”

顧未然不妨他突然對自己說話,瞪大了雙眼僵在那。腦內思緒萬千,“方藺如?方,藺,如,姓方?”

“我娘姓方。”她思考良久,給了這個回答。

乾望盯着她看,許久過後,他感嘆的吐出兩個字:“真像!”

顧未然被他的眼神看得發毛,她覺得豐樂鎮不是久待之地了,這裡的人都喜歡直勾勾呆愣的看人。

她瞟向周知玉,和周知玉一直注視自己的眼神對上了,視線交接,兩人都尷尬的收回眼神。

殷曉“碰”的將茶杯放在桌子上,他手心向上,露出一塊青銅令牌,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臉上充滿了譏諷的神情。

周知玉好奇的看向那塊令牌,只覺得和軍營裡的調令很像,而對面的乾望在令牌亮出的一剎那,變得恭敬正色起來。

他那個運籌帷幄的神態終於崩裂,手下的銀票也不敢再放在自己面前,往殷曉那邊推。

“小侯爺真是客氣了,還是莫要動怒,將令牌收起來吧!”他竟然站起身,扶着桌邊將銀票遞還給殷曉。

殷曉還是那個笑容,低着頭,沒有看他。

“小侯爺?”他發出輕笑:“小侯爺哪裡有小令牌好用?”他擡起頭盯着乾望,“乾首領這些手下在這是留着等會幫你收屍?”他將令牌拿起來,只見一面上寫着“紹氏精兵”。

乾望看他這架勢,很是害怕,他跌坐在椅子上,連忙揮手讓手下下樓。

“小侯爺,還請留條生路。”

曉月天的人魚貫而出,最後只剩下劉刀和乾望。

劉刀不明所以的在乾望身邊,惡狠狠的盯着殷曉和周知玉,第一次看到乾望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滿臉疑惑的守護者乾望。

殷曉看到最後只剩兩人,劉刀那個滿頭霧水還裝作強硬的樣子不比乾望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到哪兒去。他收回視線,搖搖頭,譏諷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將仔細疊好的銀票收回懷裡,青銅令牌也早已被他收好,和它出現的樣子一樣突然,神秘。

他將周知玉喊過來,“周大人,我呢,還是想做個和事佬的。”

周知玉猜到殷曉身份的不簡單,沒想到這麼有來頭,他湊過去,聽殷曉的吩咐。

“以後周大人遇到曉月天的人,除了強搶民女,販賣兒童,燒殺搶掠這種罪大惡極的,一些偷雞摸狗,聊以生計的勾當,還請周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周知玉沒有點頭,他看向癱在椅子上的乾望,他需要乾望這個首領先表態。

顧未然給乾望要倒了杯熱茶,感受到熱氣,乾望看到顧未然,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抱着茶杯,他對周知玉說:“周大人,從此以後,只要你在豐樂鎮一天,我的手下就不會在豐樂鎮做任何爲非作歹的事。”

“包括偷雞摸狗?”周知玉問。

“包括偷雞摸狗。”乾望一字一頓。

劉刀聽不下去了,“我們曉月天也是有正當產業的,鏢局和錢莊都有,只不過兄弟們更喜歡市井生活。”他不屑道,一本正經辯解的樣子,讓臉上的刀疤都變得柔和,不再那麼恐怖。

殷曉聞言笑了,周知玉努力憋笑。

“喜歡市井生活,所以偷雞摸狗和鄉親們更親近?”還是趙蠻,名副其實的小辣椒,喜歡往人傷口上鑽。

“你……”劉刀惱羞成怒,要拔刀相向,乾望拉住他。

他看向顧未然:“你母親是我以前故人的女兒,本來,我應該照顧你的。”

他歉疚的看向顧未然,“不想,我現在做的是這種勾當,差點害死你。”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黃符一樣的東西,“這是曉月天二等首領的標誌,現在我將它交給你。”

劉刀從懷裡摸出一個同樣的二等黃符標誌,咬牙切齒了一番,狠狠去旁邊了,眼不見爲淨。

顧未然突然被人往手心塞了個二等首領黃符,她想到曉月天一直乾的勾當,並不想收下。

身後趙蠻踢了下她,她偏頭看她,就看到趙蠻擠眉弄眼的指着黃符,往懷裡塞。

於是顧未然收下,想着不做啥二等首領,下次再被曉月天的人盯上,能保命就最好了。

最後,乾望將茶水錢付完,恭敬不捨的目送殷曉顧未然等人離開。

殷曉不知從那摸出把摺扇,翩翩公子細搖摺扇,“這次出行圓滿成功,既解決了趙姑娘她們被追殺的事,也幫你解決了和曉月天之間的不快,甚好!”

他愜意的在前面走,身後兩個姑娘笑着應和,然後就圍着黃符竊竊私語。

周知玉快步追上殷曉,“今天這事能順利解決,全靠小侯爺你的威懾力啊!”他有目的的奉承殷曉。

殷曉聽他這麼說,盯着他看,沒有言語,繼續走在前面,很快走到了四人過來的馬車旁。

兩人坐在馬車裡,周知玉繼續套話,但他常年在軍營,身邊唯一一個偏油嘴滑舌的人就是溫紀行,然而當初自己一直覺得這上司太不正經,不成體統。

現如今想學他的不成體統,反而求而不得。

他索性直言:“紹氏精兵,莫非是前朝靜文公主的駙馬錢紹的軍隊?”

殷曉一雙冷冽的眼神如箭一般射過來。

“你既然已經看到乾望撞見令牌就怕成那個樣子,你爲何還敢詢問?”

周知玉突然朝着殷曉跪拜下來,“今日着小侯爺青眼,願意自爆身份庇護我們三人。”

“那周某人也當坦誠相待。”他拿出一塊赤紅半掌長令牌,正面寫着兩個暗紅色小篆“暗衛”。

“我乃是聖上身邊的暗衛,來豐樂鎮是奉命尋寶,尋的是前朝靜文公主的玉琮銅鎖。”

他直起身,真誠的看向殷曉:“目前來看,這寶物極有可能在小侯爺你身上。”

“從今日起,我會以至交好友待小侯爺,所以我是斷然不會對你做出偷取強奪的事。”

他站起身,有些無奈的說:“只是,我空手而反,聖上不會因此而放棄對寶物的追尋。”

“所以,還請你多保重。”

殷曉一直在把玩着摺扇,在聽到周知玉這麼說,他露出笑容,那笑容,彷彿看一件活寶。

周知玉被他的眼神看得窘迫,他準備跳車,現在就離開這。

翻身而出的瞬間,被殷曉拉住。

“跑什麼?”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只不過多了些戲謔。

“那個玉琮銅鎖是文宣帝給靜文公主的,裡面就是些他賞賜給靜文公主的寶物,田地的地契之類的。”

他放下門簾,低聲對周知玉說

“這銅鎖打開需要訣竅,靜文公主一直很寶貝,後來柴紹將他的兵令一分爲二,自己一半,靜文公主一半,於是玉琮銅鎖內又多了半塊兵令。”

“改朝換代後,我們這一支就沉寂在這個地方,那些地契寶物早就沒有了當初的價值。”他又翻出那個青銅令牌,“只有這個。”他露出個神秘的笑容,又將令牌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