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念兒婆2

“我不管,我來這的目的就是求念兒婆的蠱,你幫我解決了我就走!”趙蠻無理取鬧,她又加了句:“而且,以後再也不來了。”

周密正在喝茶,剛舉起杯蓋就聽到這話,他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但他沒有說話。

“再有一個多月,我就和未然啓程去京城了,到時候,你想見也見不到我。”

周密聽完,繼續悠然的喝完茶,放下茶杯。“那敢情好,周某求之不得。”

他進去臥室取出一個樟木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塊橘紅色的暖玉,玉呈水滴狀,在水滴腹部上刻有“兄:明生”的字樣。

他將玉佩小心的交給顧未然,“這是我師傅當初和念兒婆結拜時的玉佩,爲防止你惹怒念兒婆,被她下蠱。所以必要時候亮出玉佩,可救你一命。”

他還在低頭思索,突然問:“你是主要爲你這徒兒求蠱吧?”他看向顧未然。

顧未然擡頭坦然接受他的目光。

“是啊,她學藝不精,我又不能面面俱到,所以我得爲她求個護身符,保命蠱。”

然後周密當機立斷,“那你別進去了”,他拿過玉佩,交給顧未然,“你一個人進去求蠱。”

趙蠻不滿地待在周密身後,她正在醞釀怒火,隨時要爆發。

周密突然轉過身輕拍在她頭上,“行了,別生氣了。”

趙蠻覺得頭頂被他拍過的地方先是一片清涼,隨後一股熱氣以他拍的那一圈爲界限汩汩冒出,愈演愈烈,她覺得自己腦子要被蒸熟了,不然,臉怎麼有點燙呢。

顧未然也發現了,他關切地問:“師傅,你臉怎麼了?那麼紅。”

趙蠻像喝醉酒一樣,她捂着滾燙的臉頰,指着周密問:“你說,你是不是在我頭上下蠱了?”

她紅着臉生氣的模樣看起來可愛極了,周密看她這模樣也笑了,“你莫不是喝酒了吧,我哪有你那麼幼稚。”

“你還說我幼稚,上次誰給我下蠱了,你現在怎麼那麼壞啊?”趙蠻很生氣,但她此刻紅彤彤的臉蛋嚴重削弱了她的氣勢。

“行了,別無理取鬧了。吳必,將趙掌門帶出去消消氣。”

“你!”趙蠻作勢要爆發,外面的青蟒好像已經感受到了,在門窗前左右搖擺躍躍欲試。顧未然連忙對趙蠻說:“師傅,周掌門和我交代東西呢,你先消消氣啊!”“記住你此行來的目的!”她握住趙蠻的手,輕拍安撫。

趙蠻腦袋有點慢半拍,就這麼被吳必半攙着扶出去了。

屋內兩人看到趙蠻順利出去,不由得同時舒一口氣。

然後兩人都楞了,又同時露出笑容。

“有這樣的師傅,平時操心不少吧?”周密率先說話。

“俗話說,‘子不言父過’,而趙掌門是我師傅,一日爲師終身爲母,我是不會說趙掌門的不是的。”

周密聽完發出一聲嗤笑:“小小年紀,倒是個老考究。趙蠻才大你幾歲?還終生爲母。”

“我估計這話讓她親耳聽到,能給你一鞭子。”周密露出戲謔的表情。

“周掌門,您對於爲母掌門還是很有偏見的,這些影響你正確認知她這個人。”顧未然看向他,“她雖然有時刁鑽蠻橫,但懂得適可而止。雖然看起來是個脾氣古怪的易怒女子,但她也有自己古道熱腸的一面,不然,我也不會成爲她的徒弟,她也不會來你這爲我求蠱護身。”

周密被她一番話氣笑了,他看向顧未然,但顧未然一臉正色,他只能無奈的微微搖頭道:“還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周掌門,有些事,我作爲晚輩是不可僭越的,但請你爲我師傅她現在只能孤身一人獨守空門多考慮考慮,這些事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有時候她會獨自一人對着墓碑緬懷沉思,甚至會獨自流淚,一個人的時候,無人訴說,只能來您這發泄了。”顧未然說完這長長的一段話後,好像終於吐出了一口悶氣。

好像幫趙蠻的那一份苦悶也一起吐出了,她不經意露出微笑。

結果發現對面周密還在怔楞中,他的表情很是複雜,憤怒,不解,自我懷疑一一在臉上劃過。

“周掌門?”顧未然決定打斷他。

“嗯……?”周密終於回神。

“我們說一下玉佩和念兒婆的事吧。”顧未然問。

顯然剛剛顧未然的話對周密觸動很大,他依舊有點魂不守舍,但作爲掌門的教養和能力讓他很快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但從他不自覺摩挲玉佩的手可以看出他還是有些心煩意亂。

“好!”,周密拿出那枚像暖陽一樣的玉佩,“這玉佩,我師傅和念兒婆各有一個,當初我師傅在棲月山上救了被匪徒砍傷的念兒婆,念其可憐,帶回我們苗剎醫治。”

“我們苗剎擅長養蠱制蠱,可不擅長治病救人。當時念兒婆身負重傷,整個身體支離破碎,臉上也被砍了一刀,生命危急的時刻,我師傅決定用延生蠱救她。”

顧未然好奇什麼是延生蠱,但她還沒說話,周密就接着說。

“這延生蠱聽着名字很厲害,當然也確實厲害,但是弊端也明顯。”“念兒婆吃完延生蠱後,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只不過傷口處留下了像千足蟲的腳那樣的細紋,剛開始還不明顯。”

周密臉上的神色有些沉重。

“念兒婆知道自己被救活後,很是感謝師傅,希望能夠留下來報答師傅,但師傅看着她臉上貫穿左側臉頰的疤痕,很是糾結,最終還是決定告訴她真相。”

“這延生蠱是很多千足蟲煉製而成,千足蟲的自愈能力很強,練成的蠱也是主要有這一優點。但吃下延生蠱後,必須終生以蠱爲食,也可以吃飯,但長時間不吃蠱蟲,就會像植物一樣枯萎。”

“念兒婆剛開始很抗拒,一個年輕的姑娘突然就開始要以那些奇怪的蠱蟲爲生,尤其是哪個還是活着的形狀恐怖的蟲子,她害怕,也覺得噁心,她根本咽不下去。”周密嘆了口氣,繼續說:“就兩天沒吃,她就好像瀕死的魚一樣難以呼吸,她忍着,在接下來兩天,她一點一點看着自己的皮膚髮黑,收縮,甚至皸裂,視線也開始模糊,聽力也下降,總之整個人都在向死亡邁進。”

“還是我師傅,做主餵了他新的蠱蟲,然後再一次見證奇蹟的發生,但這一次,傷口處的細紋更長更粗了,襯得傷口更加猙獰。”

“所以吃一次蠱蟲,傷口處的細紋生長一次?”顧未然半張着嘴,驚訝害怕中帶着不忍。

“是的,所以念兒婆從一個年輕的姑娘變成了一個奇特的怪物。她一日復一日的煎熬,終於有一天,師尊帶人捉住了那羣匪徒,他將爲首的那人壓到念兒婆面前,任由念兒婆處置。”

“當時念兒婆很感動,但接着傷心的哭了,苦中有笑,笑中帶淚。他向我師傅討了一種人蛹蠱,將那人制成個人蛹,看着無數蟲蛹擊破那人的身軀後,她釋懷了,她痛罵過這人,而今她復仇了。”

“那之後,她和我師傅結拜爲兄妹,要求在苗剎的西北角給她留一處安身之所,從此她自己練蠱,自力更生,與世隔絕。”

周密一口氣說完,坐下喝了杯茶,長舒了一口氣。

“所以,你要貿然進去,一,小心還未見到念兒婆,就被她下蠱。她這些年潛心練蠱,她那的蠱算是我們苗剎最豐富最狠毒的了。”

“二,不要被她的相貌嚇到,被嚇到也不要表現出來,我相信,你要是表現的太明顯,也是沒命回來的。”

“是,謝謝周掌門,我已經做好預期了。”顧未然聽完周密的描述,彷彿親歷了念兒婆苦難的一生,這是個歷經苦難的女子,面對她,要心懷憐憫,也要心懷敬意。

“我是直接表明身份求蠱,還是以別的藉口接近她?”

周密也在沉思,“念兒婆自從形容恐怖後,性格更加古怪,我師傅在的時候,逢年過節還會出來,現在就只會在我師傅的忌日出來一次,然後將一些她認爲有奇效的蠱蟲留給我們。”“他平時很少會和下面的弟子接觸,我突然派個女弟子去照顧她,怕是她會覺得我認爲她身體不行了呢。”他又搖頭。

一時場面陷入了僵局。

“我還是直抒胸臆,告訴她我求蠱的目的吧,像她這種經歷過生死,快意恩仇的人,欺騙她,不被發現還好,要是被發現,那肯定思路一條。”顧未然鄭重地說。

周密聽完點點頭,“也是,以我和她的接觸來說,她還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往日這時候她應該在一處採摘草藥,待會兒你隨吳必去那邊吧,到時候就看你隨機應變的能力了。”

“好,謝謝周掌門!”顧未然很是感謝。

周密喚來吳必,吳必小跑着進來。

“掌門,有什麼吩咐?”

“你將未然帶到念兒婆常去採摘的茂山谷,你將她送到谷的入口處就可以了。不要打擾到念兒婆。”

“是,掌門。”

吳必領着顧未然往茂山谷去的路上,趙蠻帶着青蟒回來了,她手裡捧着很多殷紅的果子,一口一個,吃得不亦可乎,雙脣也水潤的像鮮果。

“這是去哪?”她在紅色果子中撿了顆青色的果子扔給青蟒,青蟒吧唧吧唧嚥下去了。

“我正準備帶顧姑娘去茂山谷。”吳必回道。

“就這麼去?”趙蠻繞着顧未然仔細看,像找出不同尋常的地方。然而,連那塊玉佩都沒看到。

“你們掌門不會坑人吧。”說完她也不等吳必回覆,吳必剛想反駁,就聽到她對着顧未然叮囑道:“一切小心,這是你的第一個考驗。”滿臉正色的趙蠻着實讓人不大適應。

“是,師傅!”顧未然笑着對她說,希望笑容能讓自己看起來更自信,“徒兒先行離開了。”

於是兩人繼續去茂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