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洪發喝了口水,說道:“老祁村長過來,找我談了一會兒,說你現在出息了,賺了大錢了,希望你能幫村裡修修路。”
“哦,修路。”薛晨淡淡的點了下頭。
“是啊,咱們村去鎮子的這條路太差了,通行不方便,鎮子裡年年修,卻不見好,祁村長就找到了咱家。”薛洪發說道。
大伯哼了一聲,不忿的說道:“小晨,你不用理會這件事,憑什麼讓你出錢來修路啊,就算你掙了錢,但那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
薛晨沒做表示,而是看向自己的父親:“爸,你是怎麼想的,怎麼和祁村長說的?”
薛洪發緩了一口氣,說道:“我沒答應祁村長,但是我是這麼想的,如果村子裡集資修路的話,咱們家倒是可以多拿點,算是對村子的回報吧。你應該知道,當年你爺爺奶奶是外來戶,在柳樹村落戶的時候一點家當也沒有,房子是村裡人一磚一瓦幫着蓋得,吃的糧食也是各家一盆一碗送的,這纔有了咱們老薛家一大家子,人吶,得知道報恩。”
大伯和四叔聽到薛洪發這麼一說,臉上也都有了一些感慨。
就在這時,臉龐黝黑的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來到了客廳的門口,猶豫了一下,揹着手,邁步走了進來,看到薛晨咧嘴笑了笑,點頭說道:“小晨,回來啦。”
薛晨見到來人,站起了身:“祁村長您來了,快請進。”
徐德繼讓開了椅子,給到來的祁村長讓了座。
村長祁長河坐下後,瞅了一眼薛洪發,擡頭紋皺着極深,嘆道:“剛纔洪發說的,我進來的時候都聽到了,村裡是希望小晨能夠爲村裡修路出點力,但可不是因爲村裡人幫過你們老薛家,只是因爲村子裡實在是沒辦法。”
“就這條路,耽誤了太多事,開車到鎮子裡去賣雞蛋,等到了鎮裡,雞蛋都顛碎了,趕車去蕒菜,只要不遮嚴實了,白菜都成了黑菜,鎮子裡每年都修路,年年都修路,承包給姓馮的,可是根本就屬糊弄人,騙錢。”
祁長河的抱怨,這也都是村裡人心頭的怨氣。
至於村長嘴裡所說的姓馮的,薛晨也大概知道這個人,叫馮新亮,是立新鎮書記馮貴的親侄子,自己有一個工程隊,有當書記的舅舅幫忙,能接到很多油水大的工程。
薛琪嘟着嘴,氣憤的說道:“真是太氣人了,難道就沒人管一管嗎?”
祁長河又是一嘆,囁嚅着嘴脣,苦澀的說道:“誰管?怎麼管?這幾年村裡給沒少寫舉報信,但從來沒有人問過,鎮裡靠不住,所以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修路了。”
薛晨坐在一旁,聽着祁長河訴苦,也能夠理解這份苦楚,畢竟他也是在這裡長大的,知道這條路對村子的影響有多大,俗話說得好,要致富先修路,路修不好,村子也很難富裕起來。
“小晨啊,你祁大伯也是真的沒辦法了,才舍下了這張老臉登了門。”祁長河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佈滿滄桑和無奈。
一時間,客廳裡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只聽到一聲聲嘆息。
薛晨不緊不慢的問道:“祁大伯,將村子通鎮子的路修好了,大概需要多少錢?”
“村子裡早就計算過了,只要省着點用,修一條單車道的水泥路,三十萬左右就夠了。”祁長河回道。
“三十萬……”薛晨心裡琢磨了一下,“這樣吧,修路的錢我出了。”
祁長河嘴脣一哆嗦,老臉漲紅,不敢相信的問了的一遍:“小晨,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薛晨笑着回道。
薛洪發看了一眼薛晨,沒有說什麼,但是從臉上的神情能看出也希望薛晨這麼做。
“既然修了,那就修一個像樣點的,單行道的話,來往錯車也很麻煩,不如就修一條雙車道吧,五十萬應該夠了吧。”薛晨考慮了一下,既然已經決定花這筆錢了,那就做的盡善盡美一些。
薛晨能夠答應下來,祁長河已經燒香拜佛了,現在一聽薛晨主動追加了二十萬,要修一條雙車道,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了,眼裡泛着淚花,嘴脣囁嚅着,站起身緊緊的抓住薛晨的手:“小晨啊,我替村裡人謝謝你了,謝謝你了。”
薛晨看着祁長河,心裡對這位盡職盡責的老村長也很是敬佩和尊敬。
至於他肯出錢,如自己父親說的,報答村裡人當年對老薛家的幫助是一方面,但不是全部,他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考慮。
他生在這裡長在這裡,這裡是他的根,他的家鄉,他對這裡也有着深厚的感情,花一筆對自己不痛不癢的錢解決了村裡的大事,他是很樂意看到的。
再者,他現在賺了錢,家裡蓋了這麼拉轟的一個小別墅,就算村子裡的人性情淳樸,可是也難免眼紅,背後說三道四,可給村裡修了路後,村裡人更多的就是念着你的好。
“祁大伯,錢我可以出,但醜話說在前面,我不希望我的錢落到了別人的口袋裡,這筆錢我會放到我信得過的人的手裡,村子裡修路的每一項支出也都要明明白白,如果在錢上出了問題,那麼我肯定不會出錢了。”薛晨嚴肅的說道。
祁長河胸脯拍的山響,激動的保證說道:“小晨你放心,我向你保證,你的錢每一毛都肯定用在修路上,如果真的出了茬子,你隨便指着我鼻子罵我。”
“祁大伯言重了,我相信你。”薛晨笑了笑。
很快,薛晨出錢替村子修路的事就傳開了,這個消息無異於是旱地一聲雷,使得整個村子都沸騰起來,無不歡欣鼓舞,喜色盈面,奔走相告,這可是解決了村子裡的一個大難題,受益的是村子裡的每家每戶。
正如薛晨想的一樣,消息一傳出去,原本那些眼紅嫉妒的村民的心態都變了,人前人後,只會誇讚薛晨沒有忘本,是善人。
翌日上午,薛晨坐在門口的樹下乘涼,吹着微風,啃着西瓜,好不快哉,而一旁,自己的母親正笑眯眯的在和幾個村裡的婦女嘮着家常,父親正在木亭子裡和人下象棋,一派和諧。
突然,一輛尼桑轎車風風火火的開進了村子,到了薛晨家的門口,吱嘎一下踩了剎車,掀起了一陣黃色的揚塵。
車窗搖下,副駕駛位上探出一個長着棗核樣細扁腦袋的男子,喊了一嗓子:“嗨,我問你們,老薛家怎麼走?”
“哪個老薛家?”有婦人反問了一句。
細扁腦袋男子眼睛一咕嚕,說道“就是要出錢給你們村修路的那個老薛家。”
薛晨剛啃完了一塊西瓜,擡眼看了一眼,沒等別人回話,細扁腦袋男子就注意到了薛晨家修蓋的小別墅,還有停在院子中黑色奔馳車:“哈,真是巧了,這家應該就是吧,看起來還真是挺有錢啊。”
隨即,細扁腦袋男子推開門,跳下了車,一同下來的還有一三十左右歲,身材不高,但是很壯的青年。
兩人擡腳就要往院子裡走,薛晨扔掉西瓜皮,伸了一個懶腰,問道:“你們兩個要找誰?”
細扁腦袋男上下的瞧了薛晨一眼,眉梢一挑:“你就是出錢修路的那個薛……薛什麼來的?”
這時,在一旁嘮嗑的婦女裡有人似乎認出了這個細扁腦袋,臉色不好看的指點着和旁邊的人說了幾句。
“有什麼事?”薛晨掃了一眼這個人。
細扁腦袋看着薛晨皺了下眉,指着一旁的那個粗壯青年,說道:“這位是鎮政府的丁辦事員,我是馮新亮,今天來找你是談修路的事。”
“馮新亮?”
薛晨只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卻從來沒見過,見到面前這個細扁腦袋就是馮新亮,眼神動了動。
馮新亮扭頭對一旁的那位鎮政府的辦事員說道:“丁老弟,你來說吧。”
那位丁辦事員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口濃痰吐在地上,說道:“事情是這樣的,鎮子裡聽說你要給柳樹村修路,鎮子裡自然是大力支持的,所以會派人來監督工程,保證工程的順利進行。”
薛晨坐在椅子上,眼神淡淡的看着這兩人,沒有言語。
“爲了做到專款專用,把路修好,達到國家的各項標準,鎮裡要求把修路的款項打入修路款專用的賬戶裡。”丁辦事員揚着下巴,照本宣科的講道。
沒等薛晨說話,一旁一個嘮嗑的婦女就憤慨的說道:“憑什麼把修路錢給你們啊,你們每年都修路,看把路修成了什麼樣?”
丁辦事員臉色一黑,而馮新亮扭頭就罵:“滾一邊去,別在這胡咧咧,再瞎說話,信不信我讓派出所把你抓進去關幾天。”
那女人不過是普通的農村婦女,對派出所這個地方天然的就畏懼三分,一聽馮新亮的喝罵,就囁嚅着不敢說話了。
而且馮新亮也絕對說的到做的到,鎮子裡早就傳馮新亮和鎮派出所的所長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這時,薛晨直截了當的說道:“不可能。”
話說的好聽,專款專用,就連普通的農村婦女都看出來是搶錢,他又怎麼看不出?五十萬進去了,能拿出五萬來修路就已經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