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可謂每一個都見多識廣,但是,當他們仔仔細細盯着臺上和腳下時,但覺這些材料全是地球上從未見過的——既不是黃金白銀,也不是尋常王宮常用的花崗岩之類的。
那是一種雲錦一般的材料,輕薄,軟綿,可是,又十分堅韌,行走其間時,分明能看到水波翻涌,雲層環繞,就像瓊樓玉宇一般。
衆人更覺得置身於雲端,到了真正神的地盤,所以,大氣也不敢,一個個十分肅穆恭敬。
唯有小狼王坐在最前排,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諸侯們絕大部分是昔日的國王,一個個曾經獨霸一方,雄踞天下,可是,一旦脫下了王袍,換上了普通人的便服,儘管還是奢華絕倫,但是,那王者之氣已經蕩然無存。加之他們大部分是中老年,少了權利襯托之後,便浮上了英雄日暮的感覺。
在九黎廣場的幾個月,因爲見識了無數的神蹟,甚至爲了爭奪西王母一族偶爾賞賜的長生藥,他們不惜重金,不惜派出親信甚至自己親自出馬,到處燒香拜佛,求神問安,各種祈禱。
此外,各路大神在這段時間都頻繁顯露神蹟,有人看到天空中一道閃電,諾大的山頂便倒塌了;有人看到一隻巨手伸出,海洋的波濤便自行平息;有人看到一個奇怪的怒吼,羣山便冒出青煙;甚至有人說,某個不信邪的人在家裡悄悄詛咒某位大神,當天夜裡他就暴斃了;而另一個欺壓僕人的財主,因他的僕人向某位大神哀告,當天這財主就受到了懲罰……
當然,更多的則是:某位絕症病人被大神一指,病就痊癒了;某個已經死去三天,正要下葬之人,忽然從棺材裡坐起來,被家人問起時,他說是被一位大神所救;另有一個窮困的少年在山中砍柴,忽然得到了一顆寶珠,這珠子放在米缸裡,米缸立即爆滿,放在錢袋裡,錢袋也立即爆滿……
衆人繪聲繪色,卻不脫離一個核心思想:那就是大神們已經徹底主宰了這個世界,信奉他們的人會得到賞賜,違背的人則一定會受到懲罰。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所以,諸侯們對整個九黎已經徹底上升到了敬畏和膜拜的高度,這便讓他們內心深處殘存的最後一點爭霸幻想也徹底煙消雲散了。
霸氣一散,人就變得更像一羣土財主。
在白衣天尊面前,他們寧願以僕從自居。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神所欣賞的是謙卑而感恩的心,而不是那些自高自大之人。
一如此時,他們匯聚在環形的大廳時,明明有座位,但誰也不敢坐下,都虔誠站立,縱然是顫巍巍的老者也不例外。
小狼王本來都坐下了,可是,但見衆人如此,也只好站起來。
他百無聊賴地看着這些人,忽然發現,魚鳧國的鱉靈竟然不在被召見的行列之中。
魚鳧國可是西南霸主,單單從國土面積看,也是僅次於大夏的世界第二大國,而且,鱉靈也率領商隊來到了九黎,卻不被召見,是何原因?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塗山侯人身上。
塗山侯人距離他有兩丈多遠的距離,前後都是幾個衰老的東方諸侯。
這些諸侯可能是曾經參加過鈞臺之享的,也可能是大禹王早前的故人,所以,他們對姒啓十分客氣,甚至帶了一點尊敬。
但是,這並不能提振姒啓的精神,他安靜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也說不清楚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
身爲大禹王之子,一度差點登上萬王之王的寶座,他的地位和權利以及勢力範圍,本來該全世界最大,可現在,他泯然衆矣。
在這一百人之中,他並不突出。
就連他腰上的劈天斧也失去了威力,更多隻是一種裝飾品了。
自黃帝時代起,到大禹王的萬國大會,但凡有份參與者,皆不能佩戴武器——至少,前排坐者不能佩戴武器。
但今天,所有出席者,均允許佩戴武器,無論是裝飾也好,逞能也罷,反正每一個曾經的王者都攜帶了自己的刀槍劍戟。
大家心底都很清楚,無論什麼樣的武器,在白衣天尊面前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連刺殺都不必提防。
因爲,人家只需要看你一眼,你就被融化了,根本不可能有出動武器的機會。
塗山侯人當然也不會突出自己,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縱然小狼王肆無忌憚打量他,他還是當沒看到一樣。
這在小狼王看來,就有點老神在在了——莫非,他真的提前得到消息,自己已經被指定爲地球代言人了?
小狼王聽了姬真的菲薄,對塗山侯人十分妒忌,可是,身處這樣的場合,他又不敢造次。
正百無聊賴時,忽見左邊七八個位置之外竟然是個女子。
仔細一看,居然是鬼方女王麗麗絲。
可麗麗絲並非昔日的裝扮,而是戴了大大的斗笠,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一般人根本認不出她來,她也並未和任何人搭話。
但小狼王對她極其熟悉,在她轉身的一剎那之間,便認出了她的側面。她可能早就看到小狼王了,便對小狼王眨眨眼,這一下,小狼王立即便確認,千真萬確是麗麗絲了。
他大喜,正要衝上去和麗麗絲打個招呼,忽然聽得一聲重重的咳嗽,隨即便傳來一聲通報:“布布大將軍駕到……”
布布一身白色長袍,瀟灑而來。
作爲巨人一族的後裔,他因爲學會了縮行術,外表已經和一般的中原人沒有什麼差異了。
從一般人的眼光來看,他很高大俊美,器宇軒昂,可能也正因此,才被白衣天尊選爲代言人?
這幾年,白衣天尊所下達的一切命令都是通過他執行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見他就如見到了白衣天尊。
雖然他並不參與諸侯分封,但是,他纔是真正的無冕之王——縱然今天被分封的各位諸侯,以後所有事情都必須對他負責,然後,由他代替白衣天尊做出抉擇,或者傳達命令。
神,是不可能一直留在人間的。
所以,大家對布布大將軍便無不禮讓三分。
諸侯們無不是人精,都清楚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在九黎廣場時便對布布大將軍多方打點,換而言之,他們今天能站在這裡,全部是經過了布布的篩選——否則,連站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布布一出場,大家立即恭敬行禮。
布布擡手,示意他們平身。
可是,今天,他們的興趣當然不是布布。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
每個人都想看看傳說中的白衣天尊到底是什麼模樣。
縱然他佩戴金面具現身,也總比不現身好。
可是,他們很快失望了。
哪怕佩戴面具,白衣天尊也沒有現身。
布布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但就在這時,衆人眼前忽然一花。
只見高臺的正中,驀然出現一個王座。
但是,王座上空空如也,沒有衆人想象中那個佩戴面具的白色身影——難道白衣天尊召見衆人,卻不肯在衆人面前顯露任何的身份?
大家隱隱有些失望。
布布察言觀色,大聲道:“參見白衣天尊……”
他隨手一揮,衆人但覺一股無形的力量迫來,竟然不由得雙腿一軟,自然而然便跪了下去。
小狼王試着掙扎了一下,可是,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像是本能一般,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便起不來了。
隨即,半空中便有一道白色的火焰,那原本虛懸的王座緩緩地下降了一點,正好在衆人最方便的視線範圍之內。
只見那王椅純金打造,把手是純白透明的上等玉石,居中則鑲嵌了一顆拳頭大小的紅色寶石。
王椅停在三丈多高的位置便一動不動了。
隱隱地,彷彿有人端坐上面。
這次,不等布布做聲,衆人已經明白了:白衣天尊是真的來了。
只是,因爲他的能量遠遠高於衆人,所以,衆人不可能目睹他的真容——否則,便會被巨大的能量所融化。
所有人一起跪拜,異口同聲:“拜見天尊。”
布布又說話了。
他雖然張嘴,可是,衆人都發現,他的聲音並不完全是他自己的聲音——彷彿只是一個傳聲筒似的。
“來到這裡,是你們的幸運,從此,你們便是我指定的地球代言人,你們當銘記,永遠不許違揹我的命令,永遠聽從我的旨意,永遠遵守我的法規,那麼,你們和你們的子孫後代必將永遠繁榮昌盛……”
四周沒有任何聲音,每個人聽到的話彷彿是一種意識飄進了自己的腦袋裡面。
就在這時,每個人面前忽然多了一枚紅色的果子。
真的是憑空而出,漂浮在衆人眼前。
衆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果子,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竟然不敢擅自伸手去取——可是,那果子的顏色實在是太美麗了,黃金一般燦爛,就那麼漂浮在眼前,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作爲神選定的代言人,我特賞賜你們一人一枚長壽果,服用之後,你們在今後的半個月之內無需再吃任何食物都不會覺得飢渴。半個月之後,你們每人至少可以延續五十年壽命……”
話音剛落,那紅色的果子便飛入了每個人的嘴裡。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一枚果子,卻香甜美味,沁人心脾,口舌生津,每一個人忽然都覺得十分飽足,勝過任何一頓大魚大肉。
可是,這飽足又和平素的饕鬄不同,身輕體健,十分舒服,通體上下每一個毛孔忽然都舒展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