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字裡,若隱若現的,居然是一對金童玉女——儘管距離太遠,人影太小,一般人是看不清楚的,以爲是幻影而已,可是,她卻看得清清楚楚:居然是白衣天尊和上元夫人。
她如遭雷擊。
騰地站起來,腿一軟,跌坐地上也茫然不知。
多可怕。
噩夢中也不能出現的場景,如今,千真萬確出現在自己面前。
殷勤備至的上元夫人,不遺餘力的上元夫人,爲了白衣天尊的地球霸主大業四處籠絡大神們的上元夫人……她要的,難道不就是這一刻嗎?
內心深處,有一個絕望的聲音小小的:你早就很清楚!鳧風初蕾,你早就很清楚這件事。
可是,這又如何?
當恐懼變爲真實。
當擔憂變爲現實。
她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但覺寒意入骨,四肢百骸就像忽然被凍僵了似的。
就連盹着的大熊貓也站起來,狐疑地盯着半空中那巨大的紅花,嘴裡發出不安的一聲低吼。
鳧風初蕾乾脆徹底癱軟在地,整個人再也沒有了一絲力氣。
比躺在有熊廣場垂垂待死時更加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四周,冷清的風,小院幽寂得可怕。
臨行前的最後幾天,她怕惹出是非,也懼怕那神秘的敵人,所以,總是呆在小院裡,再也不敢輕易踏出去半步。
可是能心平氣和地躲在這裡,本是因着內心深處的最後一點奢望:百里大人,他總是待我好,無論什麼情況下都會保護我的。
現在,這點奢望就像肥皂泡,被風一吹,砰的一聲就徹底破滅了。
她慢慢地站起來。
大熊貓充滿憂慮的雙眼盯着她。
她慘笑一聲,輕輕伸出手,想摸摸大熊貓,竟然一絲力氣都沒有,手都擡不起來了。
呵,鳧風初蕾,你瞧你沒出息的樣子。你豈能一直倚仗別人?你豈能一輩子寄人籬下?你這樣,簡直不配爲四面神的後裔!
鳧風初蕾,你再也不能讓父王的名字因你而蒙羞了。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讓自己站得筆直。
天空中,那朵巨大的紅花忽然煙消雲散。
她懷疑那是一個假象,可是,卻很清楚,這只是自欺欺人罷了。這是早就註定會發生的事情,只是,自己一直不願意去相信,也不敢去相信而已。
萬神大會,後天召開。
今天這禮花,便是一個驅趕的信號。
鳧風初蕾,你該馬上滾蛋了。
你賴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可是,內心深處,總是不甘,一個憤怒的聲音在大肆叫囂:不行!這是不行的!你怎麼能這麼做?怎麼可能?
她不假思索便衝了出去。
大熊貓,也跟了出去。
已近黃昏,夕陽在天。
冥想屋裡十分安靜,塵土在空氣中飛舞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腳步停在門口,心裡惴惴的,可因爲憤怒,還是貿然闖了進去。
可是,冥想屋裡空無一人。
就連塵土都沒有,這是她重返九黎之後第一次來這裡,很顯然,白衣天尊也很少來這裡了。
她在中間的位置坐下,渾身無力。
那是一種巨大的虛無感,可是,又無從表達。
坐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她慢慢意識到,在這裡,根本等不到白衣天尊。
走出冥想屋,夕陽赫然還在天空。
就像有熊山林那樣,今天的夕陽彷彿永遠也不會沉沒了。她擡起頭,看了看九黎碉樓的方向。
那瓊樓玉宇,隱隱在半空,但是,看不真切。
大神的世界,凡人們無從窺探。
她慢慢往前,老遠,看到通往上元宮的方向一片豔紅:那是盛開的十里桃林,繽紛的桃花隨着溪水流淌了整個九黎。
有綵衣玉佩的玉女穿梭往來,每個人手上都拿着大大小小的錦盒。
“這一箱全是上好夜明珠,大家小心點……”
“這一套翡翠首飾也要當心點,那可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翡翠打造,已經足足有四十幾億年的歷史,天下再也找不出比這個更好的項鍊和耳環了……”
有小婢笑盈盈的:“夫人真是好福氣,我敢打賭,天下再也沒有比上元宮更豐富的昂貴珠寶了……”
“那是。幾乎全天下最好的珠寶都到了九黎,而九黎最好的珠寶又全被送給了上元夫人……”
“白衣天尊真是太寵愛上元夫人了,這麼豐盛的禮物,殷勤地追求,真是世所罕有……”
“何止呢,我可聽說,白衣天尊會用黃金重新裝修整個上元宮,作爲送給上元夫人的新婚禮物……”
“哇,那可是真正的金屋了,上元宮有九九八十一層,要是全部用黃金裝飾的話,那可真是太驚人了,也太漂亮了,也許會成爲天穆之野最漂亮的建築物……”
她們口中的上元宮,並非這個臨時行宮,而是天穆之野的上元宮,也是上元夫人的真正寢宮。
要從九黎運送黃金去天穆之野,修建一座九九八十一層的上元宮,這聲勢該多麼驚人?又需要耗費多少的人力物力?
可是,對於大神來說,這些應該都不是難事吧。
鳧風初蕾只是不明白,爲何大神們要這麼熱衷於珠寶首飾——無論是男神還是女神,他們對於珠寶黃金的喜好,甚至遠遠超過人類。
之前,她曾一直試圖弄清楚這個問題,只是,怎麼也弄不清楚,也沒有機會。
“這次夫人和天尊的新婚大典,真不知道會多麼鬧熱,肯定比萬神大會更加鬧熱……”
“可不是嗎?那是九重星聯盟幾百萬年最鬧熱的事情吧?畢竟,幾百萬年也沒有雙神聯姻了……”
“是啊,據說,喜宴會分兩次,先在九黎舉辦一次,然後,還要在天穆之野舉辦一次,據說,大神們都會前來,很可能那些閉關的老大神都會前來……”
“老大神也會來?他們可是閉關幾百萬年不問外事了……”
“這可不是外事。畢竟,當初我們的西王母可是頂尖級的老大神,就算現在到了上元夫人,但西王母的名聲和氣派總是還在的。再說,老大神們閉關幾百萬年之後,正好需要我們的各種靈丹妙藥了,他們能不來捧場嗎?”
神們由於無休止的修煉,再加上九重星的氣候環境,根本無需有什麼傳宗接代的需要,所以,大家對男女之事逐漸地不太熱衷,因此,公開結婚的男神女神是很少的,大家都願意選擇單身,各自修煉。
也因此,上元夫人和白衣天尊的聯姻,一定會成爲爆炸性的大新聞。
那些玉女們還在嘰嘰喳喳。
“這以後,我們西王母一族可就會更加興旺了……”
“何止呢?若不是上元夫人生性淡漠寧靜,我們是有資格和能力角逐中央天帝的。只是夫人太低調而已……”
“做中央天帝也沒什麼好的,太辛苦了。我還是覺得像夫人這樣散淡瀟灑生活纔不亦樂乎……”
“我只是奇怪,爲何那麼多大神追求夫人,夫人卻偏偏青睞了白衣天尊?”
“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就算有無數大神追求夫人,可是,你告訴我,還有哪一位大神能比白雲天尊更帥?”
“這倒是,白衣天尊據說是整個九重星聯盟最帥的男神,也難怪夫人對他情有獨鍾……”
“其實,我以爲七十萬年之前,他們便會喜結連理了,沒想到拖了這麼久,還是最終修成了正果……”
“七十萬年也不算什麼,畢竟,我們又不是人類,再過一個七十萬年,也不算什麼事情……”
“但是,早點讓天穆之野更熱鬧不好嗎?寂靜了這麼多年,我們也該熱鬧熱鬧了……”
“誰不知道你這丫頭的心思?只怕是你也動了心思,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自己的男神吧?其實,你何必等到夫人大婚?這九黎不是來了這麼多大神嗎?你要看上誰了,立即告訴夫人,夫人保管馬上替你做主……”
“我呸,你這丫頭怎麼胡說八道了?我只是恭喜夫人,你怎麼說起我來了?”
“嘖嘖嘖,你還害羞了?哈哈,我不說就是了……”
可是,鳧風初蕾完全沒有心思聽玉女們的嘰嘰喳喳,只是茫然地看着遠方,腦子裡只有一個絕望到了極點的聲音:完了,完了!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鳧風初蕾坐在溪邊,一直看着夕陽下去,月色上來,漸漸地,整個九黎就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無論是凡人還是大神,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試着站起來,可是,雙腿都差點麻木了,拖着走了幾步,才逐漸地恢復了知覺。
冥想屋裡,依舊靜悄悄的。
白衣天尊,赫然在座。
他彷彿沒料到她的擅闖,有點意外。
聲音,也微微嚴厲:“鳧風初蕾,你怎麼到處亂走?我不是說了嗎?這幾天,你切切不能走出小院,否則,被其他大神盯上了你的足跡,我也無法確保你的安全……你該知道,現在到底有多少雙目光盯着你!除了小院之外,我不可能在九黎到處佈置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