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來的人正是青龍。
他在水裡折騰了好一會,才勉強爬到骨船上。看那個架勢,確實只會狗刨。
我問他:“你怎麼跳下來了?上邊有什麼?”
青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我這是跳下來的嗎?我這是掉下來的。”
我擺擺手:“你普通話是不錯,可在這裡也沒必要顯擺啊。”
青龍氣的臉紅脖子粗。
老麻頭一臉嚴肅得問青龍:“沒受傷吧。”
青龍搖了搖頭。
老麻頭又問:“在上面看見什麼了?”
青龍環顧了一圈,確定所有人都在聽,這才緩緩的說:“一張人臉。慘白慘白的。兩隻眼睛發着紅光。”
我擡頭看了看,上面什麼也看不到。如果真的有所謂的紅光,在這裡應該能看到。
青龍知道我在懷疑他,把手電筒往我懷裡一塞:“你自己去看!”
我有點猶豫,上面黑乎乎的,冒這個險實在不太值得。而且,我也面臨着青龍當初的信任問題。
楊念魂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你放心,有誰想把船弄走,我肯定不同意。”
楊念魂說一不二,而且也有說一不二的實力。
我點點頭,心裡踏實不少。
恍惚間,有一種壯士出征,要生離死別的感覺。
我費勁得擠到桃花身前。桃花仍然全身被綁着,我把她嘴裡的布解下來,問她:“桃花,你好點了嗎?認得我了嗎?”
桃花認真得看了我兩眼,然後低頭,使勁在我手上咬了一口。
我疼得呲牙咧嘴。把桃花的嘴撕吧下來。用布重新給她堵上。邊堵邊說:“要是我回不來了,你可得記住我這個味啊。”
我說的很悲傷。自己感動的都想哭。青龍卻在一邊風涼話:“你身上的味還用咬嗎?隔着幾丈遠就聞到了。”
我沒有搭理他,嘴裡咬着手電,一點點沿着竹子向上爬。
小時候沒少爬樹。所以爬這根杆還不算太難。不過,可能由於下面浸在水裡的緣故,這根竹子很溼很滑,如果不留神,很容易掉下去。
我憋着氣不敢分神,漸漸地,模模糊糊看見一個頂。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我發現那層頂上面長着一層凹凸不平的東西。但是具體是什麼,又看不清楚,手電照過去,它們一動不動,應該沒有什麼危害。
我想起青龍說的那張慘白的臉來,心裡又不由得一緊。把手電向上邊照了照。什麼也沒有看到。
難道,那張臉已經走了嗎?
我手腳並用,奮力爬上去。
在接近頂部的時候。我發現上面那一層層的東西是蘑菇。這裡居然長滿了蘑菇。
我伸手掰了一塊,確實是蘑菇,蘑菇後面是將要朽爛的木板。
自從到了這裡就沒有吃飯。剛纔一直疲於奔命倒沒什麼,但是現在不由得感覺飢腸轆轆,好像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一樣。
於是,我猶猶豫豫想把蘑菇送到嘴裡。
但是,生活常識告訴我,野外的蘑菇大多有毒,不能隨便吃。判斷的方法就是看看其顏色是否鮮豔,有沒有散發迷人的香氣。越是華麗的也就越危險。
我拿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沒有異樣。
這時候,我看到旁邊爬過來一隻不知名的小蟲子。在蘑菇上咬了幾口。
我看到這個景象,再無懷疑。把蘑菇塞在嘴裡了。
生蘑菇不好吃,嚼起來像是軟軟的橡膠。但是隻有橡膠的柔性沒有橡膠的韌性。那個味道也不敢恭維。
我正要勉強着嚥下去。卻眼睜睜看見剛纔的那隻小蟲子在蘑菇上轉了幾圈,然後吧嗒,掉下去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連忙低頭,把那些東西全吐了。
只聽見下面青龍大聲抱怨:“大力,你幹什麼呢?可不許隨便大小便啊。不然我們把船弄走了。”
我心裡罵了一聲,爬得這麼高,也實在沒有心情爭辯。
剛纔經歷了一番這樣的事。出了一身冷汗。腦子清醒多了。心中暗暗懊悔:“這地方的東西個個帶毒。我居然敢把蘑菇放到嘴裡,真是太蠢了。”
我又擡起頭來,想試着把那層朽壞了的木板鑿出個大洞來。看看能不能上去。免得在這裡受罪。
但是我仔細一看,覺得這塊木板和剛纔有些不同。我把手伸過去,講那些蘑菇拔掉,順手扔下去。
下面又傳來一陣青龍的抱怨聲:“這是屎橛子嗎?程大力,你能不能別這麼噁心。”
我沒有理他。隨着那些蘑菇被清理掉。我清清楚楚得看見。木板上出現了一個人臉的輪廓。
看來,這就是青龍所說的人臉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只是一張臉而已。把它搞定了,可能就能出去了,不能害怕。
那張臉起初像一個水印,漸漸地越來越清晰。像是從木板上透出來的一樣。
果然如青龍所說,這張臉慘白慘白的。一雙眼佈滿血絲,看起來血紅血紅的。
我嚥了口吐沫,如果只有一張臉的話,我肯定不怕它。怕就怕後面還跟着一個身子。
我等了一會,見它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於是把手電伸過去,想捅捅它。
這可真是有點捅老虎屁股的意思了。但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怎麼當時膽子這麼大。
在手電要接近那張臉的時候。它忽然瞪大了眼,眼睛大了一圈,裡面的眼珠子搖搖欲墜,看樣子像是要掉到我臉上似得。
我心裡噁心的要命。但是這還不足以把我逼退。
我歪了歪腦袋,躲開那雙大眼,繼續把手電伸過去。
這時候,它的嘴突然張開,像是要把我的手電吞進去似得。
我的手電停在半空,猶豫着要不要繼續向前送。
但是已經由不得我了。那張嘴裡突然竄出來一隻細長的蜈蚣,把手電纏住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蜈蚣已經沿着手電纏在我的手上。
緊接着,蜈蚣的身子忽然大了一圈。把我的手臂緊緊得纏住。
我驚懼不已,使勁拽胳膊,想把胳膊抽出來。不料,只要我用力一拽,那張人臉就發出陰慘慘的笑聲。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這笑聲在空曠處迴盪。傳的很遠。
但是下面青龍等人靜悄悄的,再也沒有聲音。
我心裡着急:莫非這些人覺得不對勁,已經把繩子解開逃走了?
我只覺得那張嘴越來越大,蜈蚣的力氣也越來越大,正要把我捲進去。
我掙扎了幾下,右腳在竹子上蹭了幾蹭,把鞋扔下去了。
只聽見撲通一聲,鞋掉在水裡了。下面,果然沒人了。
我心中一片淒涼。忽然生出一股念頭來:你不讓我活,我偏偏就活下來。如果我死不了,一定要你們個個活不踏實。
我的左手死死得扣住竹子,指甲幾乎要把它扎穿了,疼得要命。
我耳朵裡全是那張人臉裡的笑聲。這笑聲傳到腦子裡,讓我幾次衝動,死了算了。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別說話。現在別輕舉妄動。”
我被這個近在咫尺的聲音嚇得一哆嗦。
扭頭看見居然是青龍。青龍抓着和我相鄰的一根竹子。正趴在我腦袋邊上。
我很是詫異,輕聲問:“你怎麼在這?你又上來了?”
青龍搖搖頭:“我根本沒有下去過。”
我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青龍說:“剛纔我爬上來之後。和你一樣,也被這東西纏住了。過了一會,它像是衝我胳膊裡抽走了什麼東西似得。過了一會,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被它吐出來,然後直接摔到下面去了。”
我聽得驚異不已:“你的意思是說,下面的你,是假的?”
青龍點了點頭。
這心裡着急:“那咱們趕快下去告訴他們啊。”
青龍搖搖頭:“不行,那條船上,有一個人是內奸。蜈蚣的內奸,在弄清楚他是誰之前。咱們不能貿然下去。”
我看着青龍:“別開玩笑,你怎麼知道的?”
青龍撓了撓頭,從兜裡掏出來一個紙條,遞給我說:“楊念魂衣兜裡的。估計是預測未來的時候發現的。我爬上來之前,她交個我的。真是奇怪,爲什麼不寫明誰是內奸呢?”
我沒有接青龍的紙條。我忍着人臉嘴裡的冷笑聲,忍着蜈蚣拽我手臂的力量。冷冷得看着青龍:“我可沒你這麼能耐。我一隻手被纏住了,一隻手抓着竹子。實在不能像你一樣,一邊撓頭一邊把紙條遞給我。”
青龍憨厚的笑了:“嘿嘿,讓你給發現了。”
一邊說着,我看見他的身子凌空懸起來,圍着我打轉。
我發現他的下身根本不是腿,而是蜈蚣。盤旋着繞在竹子上。那些細細的腿死死地抓在竹子上,實在牢固得很。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伸出一隻腳,一腳把青龍踹翻了。
但是也是由於這麼一踹。我本來纏着竹子的兩隻腳再也沒辦法用力,整個身子被右手上的蜈蚣拽的飛了起來。
眼看我距離那張嘴越來越近。我身子在空中扭來扭去。劇烈的失重感讓我想吐。
我腦子轉的飛快,顯而易見,假的青龍已經把下面的人全都解決掉了。麻痹!楊念魂!鐵蛋!一個個吹得像是絕頂高手,結果被一個假青龍給解決了。
我的腦袋在進入那張大嘴之前,衝青龍喊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