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道低沉的喝聲響起之時,樓閣二層的窗戶應聲而碎。隨即一人身形一縱,持劍飛來。但長劍未到,劍氣已然瀰漫在周遭虛空。
“好,既如此,那你再接我一次風狼印!”只聽閣樓內一人怒喝出聲,把雙手結成印結,往前一推,只見青色元氣與劍氣猛撞在一處,化成一大片勁風,將窗戶絞成細細碎片,打上天去。隨即,那閣樓裡的人化成一道黑影,乘風跳下,如飛鳥一般立時往院外飛掠而去。
風嶽冷哼一聲,長劍“嗡嗡”作響,劍氣森寒,直指黑影后心!黑影仰天一嘯,聲若狼嚎,隨即元氣護着手掌,五指如刀,竟然也硬比金鐵,直接打在劍身上。一時之間,風嶽身形飄忽,似乎身有三四個少年,在四面圍住了黑色人影。
而在不遠處閣樓裡,又聽見一個年輕男子在問道:“家主,風嶽尋上門來了,我們放手不管麼?”
“怎能不管?那張古圖可還着落在妖狼身上呢!”盤坐在椅上的中年男子閉目調息完後,吩咐道:“洪真,你去傳信洪峰,讓他在營地內設好位置,藏好妖狼!”
“是!”年輕人剛剛躬身答應,那個男子已然縱起身法,宛如凌空踏虛一般,腳尖幾乎不曾點地,穿過院落,來到風嶽與妖狼中間。
只見風嶽劍氣森寒、妖狼手爪如刀,都往那人身上打去。但那個男子卻不顧妖狼,身形一轉,手指上吞吐一束無形劍氣,直接迎上了風嶽的長劍,說道:“久聞風家家傳劍法破盡天下劍氣,爲天下劍法剋星,老夫卻是不信!”他這一手無形劍氣喚作“罡風劍指”,是洪家家主之間的傳承武學。這武學以指代劍,詭異飄忽,洪木便曾憑此一力擊殺了兩頭靈臻境靈獸,妖猿!
但風嶽沉着臉,並不迴應,把手中長劍指向天際,長劍錚錚清響,猶如獸吼。隨即在月光之下,無形劍氣聚攏他周身,化成一隻身形模糊的異獸。
異獸純系元氣凝成,但卻有一股難以言狀的遠古之威,瀰漫在天地之間。
洪木見了,心頭震驚,只覺風嶽氣息雄渾,猶如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自己面前。隨即磅礴元氣灌注在兩指之間,那束無形劍氣便直直續到九尺九寸,而這便已然是“罡風劍指”的巔峰之作了!
突然在數十丈外,一顆古樹枝頭上,來了二老二少,四個男子。爲首的是兩個少年,一人十八九歲年紀,喚作雷昂;一人十四五歲的模樣,喚作雷治,都是雷家的年輕一輩。其中雷昂更是在十三歲上,憑藉過人天賦便入了南炎府修煉,以一套上等武技“幻勁指”,幾乎不懼南域的靈臻境強者。
那雷昂道:“這是‘玉麟鋒’麼?當日他不曾使出,想是元氣耗去了十之五六之故。但風家這套武學被傳得神乎其神,我倒想領教一下。”
雷治道:“風嶽此時傷勢已愈,要動手的話,只怕有些麻煩。”
雷昂冷笑道:“嘿,麻煩?當日要殺他,只因不願今後‘葬神界試煉’多耗氣力,非是我真怕他!”隨即轉頭道:“你在此地多等幾日,待得我去疏通好關節,你便能成爲‘羣峰閣’內門弟子。他們少閣主與我交好,定然弟子們會對你禮遇有加。”
雷治點了點頭,卻暗暗輕嘆一聲。雷昂無奈地道:“南炎府招收弟子嚴格,當哥哥的也無法逾越這千年宗規啊。”便在此時,突然震天價的一聲大響,一面高牆轟然倒下,無形劍氣籠着院落,而劍氣裡就屬妖狼最是狼狽,衣衫襤褸地滾出洪家府邸。
雷治疑聲道:“這妖狼到底有何籌碼,竟能讓洪木不惜得罪風嶽?”
雷昂道:“但他洪木也確實有不懼風嶽的底牌。”隨即手指指向天空,說道:“青鳥來了!”
“青鳥,雲煙樓麼?”雷治微微一笑道:“原來洪寬也來了啊,想必是不願看着老子被欺負,要以雲煙樓的威勢來壓一壓風嶽的氣焰。”
“雲煙樓不比玄兵谷差,而洪寬這個內門弟子的身份,縱然修爲有所不及,也能令得風嶽忌憚。”雷昂似乎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囑咐了雷治幾句,便縱身而去,離了吳城。
雷治對身後二老道:“幫我擒下妖狼,我對他手中的籌碼很感興趣。”但那二老要縱身下去時,他卻又叫道:“等等,還有人!”
原來妖狼跑出洪家大院,躲入深巷中時,不覺一片紫氣突然涌到妖狼面上,隨即只聽他怒喝道:“哪裡來的小子,也要來管老夫的閒事?”
那深巷中走出來的少年微微笑道:“倘若妖狼前輩的修爲無損,我自然不敢來管這樁閒事。”
妖狼面色一沉,一眼便認出那個少年是羽軒,當下冷冷一笑道:“老夫不去找你小子,你卻先尋上門來了。當日你從我那徒兒手中搶的東西,現下正好還我!”腳下一點,五指上勁氣流轉,隱隱化作了狼爪形狀。
本來用元氣以虛化實,那是玄化境的本事。妖狼不過靈臻境修爲,自然狼爪形狀顯得虛幻。但羽軒修爲更低,只覺妖狼手爪抓來,勁氣如刀,掃過兩邊的牆壁,陡然現出深淺不一的刀痕。
羽軒沉聲道:“正要前輩請教,那東西到底有何奧秘。”身形一側,右拳呼地打出。紫氣與勁風互相沖擊,反而還使妖狼面上發紫。
“這是‘鳴鐘拳’?不曾想,這小子竟與風嶽還有關係!”妖狼收回手掌,在胸前結了手印。手印裡聚攏了勁氣,化成了一枚無形掌印,推了過去。只聽“嗤嗤”響,隨即地面龜裂,牆面崩開,紫氣與勁風衝上天去。
妖狼走近幾步道:“若非適才老夫劇鬥風嶽,元氣所剩無幾,還輪不到你小子在這裡放肆。”
羽軒微笑道:“只怕不止如此吧,前輩經脈裡的傷勢想必也十分不好受!”
妖狼聽了,瞳孔微縮,暗想道:“風嶽當真與他交情匪淺,否則也不會專門教他一招‘鳴鐘拳’來對付我‘青狼爪’。”於是回頭看了看洪家院中沖天而起的劍氣,隨即森然道:“既是你不知好歹,那就別怪老夫辣手了!”袍袖一抖,袖中飛出一柄一尺有餘的黑色短刀。刀如黑玉,刀身上刻畫一隻有鱗有角的黑色異獸,顯然不是尋常之物。又見刀尖處隱隱間現出淡薄灰氣,只是肉眼難見,是以除妖狼之外,旁人也不知這些異象。
然而這柄短刀卻是他在十餘年前意外所得,裡面各種隱秘其實他也不知,但有一項吸收活人血氣爲自己療傷的殘酷霸道手段,卻往往能令他死裡逃生。
當下妖狼縱着勁風,短刀揮動。只見窄窄的巷子裡,陡然間刀影如靈蛇一般,無形勁氣縱橫飛舞,把兩邊牆壁都劃出深淺不一刀痕。
驀然只聽“叮”的一聲響,妖狼短刀直刺,羽軒取出刀柄頂住刀尖,便在兩刀相接之時,突然紫氣大作。雷治跟妖狼一衆都以爲這是羽軒催動最後的元氣,要奮力一擊。但羽軒心下暗暗驚異,自語道:“妖狼這對師徒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刀柄都對他二人的反應如此強烈?”
隨即只見那紫氣鋪展而開,猶如一片紫霧一般,瀰漫在小巷之中,也把羽軒的身形籠罩了去。
妖狼只覺紫氣詭異,本來就想趁此時而走。但不知爲何,突然短刀微顫,兩隻眼瞳裡涌出淡淡灰氣,隨即面色也變得淡然許多,袍袖輕拂,分開紫氣而進。
在紫氣裡,羽軒手中刀柄已續出刀刃,猶如一片古玉。只見他氣息渾厚,竟然有了靈臻境的修爲。
“傲炎古刃麼?”妖狼面色一怔,隨即緩緩出聲道:“不曾想,竟然還能在靈魂未消散之時,再見此物一面。”
羽軒眉頭緊皺,不知爲何,只覺此時妖狼似乎並非妖狼,但又說不出所以然,問道:“你認識它?”
妖狼緩緩出聲道:“算是吧。”但又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如今修爲大損,此物便先暫存在你那兒,日後我會向你討回的。”
羽軒聽了,微微笑道:“日後前輩要討回,卻不知以何等修爲面對小子?”
妖狼朗笑道:“好狂的小子!你修煉天賦上確實不錯,但還未能達到讓老夫忌憚的地步!”說完,五指微曲,指上縈繞灰氣。羽軒見了,登時便想起清晨的那隻靈獸,心下一凜,古刃一橫,自下而上,斜劈過去。
但妖狼手爪繞過刀鋒,“嗤”的一聲響,指尖詭異地抓向羽軒胸口,留下淡淡灰氣。其時,古刃劈到,妖狼便十分忌憚,身形輕飄飄地後退。
而這一回合,便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羽軒有古刃護着,妖狼不敢亂來,唯恐到時器靈復甦,他便有好果子吃了。
當下嘿嘿一笑,縱身而走。但他卻不知,古刃斷去數千載,器靈沉寂,怎會在一時之間復甦?這只是羽軒修煉之時,有幾分天地元氣被古刃吸納,儲存在刀柄裡,而適才羽軒在情急之下,不知不覺催動出來而已。
只見妖狼縱身而起,先跑出數百丈。而身後洪家院落裡,登時一前一後涌來了兩束劍氣。前一束劍氣寒芒森森,反射着月光。那卻是還在劍氣裡,藏着一柄寒鐵鑄成的靈器長劍。
只見妖狼面色一寒,身形落下,闖進一間小屋。隨即有“嗤嗤”響聲,竟然血濺門窗。
雷治與老者跟在妖狼身後,站在一間屋後。這時雷治旁的一個老者突然出聲道:“妖狼的氣息渾厚了許多!”
雷治眉頭微皺,說道:“先看看風嶽他們如何處置?”果然,隨即見到少年衣袂飄飄,腳踏一柄飛劍,飛出了洪家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