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漸散,那正是在清晨時分,盤雲山頂處一尊巨大黑爐裡紫色火光閃爍不定,火焰繚繞之中又見一柄白色古劍。
古劍修長,形制有如一根翎羽,劍鍔處熔出一個細小空洞,鑲嵌了一枚紅色晶石,那便是護靈血玉了。
血玉之上盤坐着一道稀薄身影,那是昊川殘魂所化。他手掌虛空一抓,紫色火焰涌起一道火柱,跟着一握劍柄,把鯤鸞羽劍擲入火柱之中。只見得羽劍上下開始閃出赤色光華,光華由赤轉青,由青轉藍,由藍轉紫。待得紫色光華遍佈劍身,昊川殘魂便化作一個細小光點投入劍中。
這時羽劍上下遍佈如烈日一般的恐怖高溫,將昊川殘魂煉得面容扭曲,幾乎要將他焚化而去,突然護靈血玉里閃出一抹毫光,那是一縷溫寒靈氣涌入昊川殘魂之內。隨即鼎爐一聲清響,鯤鸞羽劍閃着紫光而出。
昊凌低聲喃喃道:“紫色劍光?‘五轉劍訣’鍛出紫色劍光,那僅是下品寶器啊,怎會這樣?”
韋塵問道:“憑藉劍光便可看出寶器品質?”
昊凌輕嘆道:“大哥這五轉鑄劍法乃是我族內輕易不傳的秘術,憑藉鑄煉的光華辨認寶器品質,三轉紫色是下品,四轉金色是中品,五轉白色纔是上品寶器。當年大哥便煉成過上品寶器,怎今日卻是一件下品?”
“那是缺了調和之物,”羽軒在一旁出聲道:“加之昊川前輩所餘靈力已然不多,無法對鯤鸞羽劍進行第四次、第五次淬鍊,不過日後你倘若再尋到珍奇金屬,倒可以接下去鍛造。”
昊凌面色漠然地點了點頭,取出已鑄好的劍鞘收了鯤鸞羽劍,走到一旁默默調息。
羽軒暗暗一嘆,韋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血空、血幻已先行一步去了妖霧峰,等你休息好後,我們便去追趕他們。”
羽軒取了幾顆養氣丹藥服了,隨即說道:“這三日鑄劍雖然耗費了我不少精力,但調息一下,下午應該便可以啓程,三日後能夠趕到。”
韋塵笑道:“不需三日,兩天一夜足矣。”
“嗯?”羽軒略一皺眉,待見得生靈空間袋內飛出一隻翠羽孔雀,撫掌一笑道:“我卻忘了有它代步。”
當下過了晌午,日頭開始偏西。只見翠羽孔雀在雲端展開雙翼,背上坐了四人,將一道薄薄紫霧護住了他們的身子。
羽軒讚道:“韋師兄這翠羽孔雀速度之快,倒絲毫不遜色於靈煙獸啊。”
“靈煙獸?”韋塵問道:“那是秦家的護族靈獸,除秦家一族之人外,別人休想驅使他們,但自從這一族覆滅之後,此獸已不再現身塵寰,你怎會提及?”
羽軒聽後,心下一動:“哪個秦家有如此本事,還能蓄養護族靈獸?”
韋塵沉吟片刻,望着天際緩緩地道:“那自是古神府創始十族之一的秦家了,傳說此族的藥理之術傳承久遠,乃天下第一醫藥世家,極盛之時,曾出過十餘位超凡入聖的強者,是除古氏之外的最強世家,但不知方今世上還有沒有血脈後裔存留。”
羽軒笑道:“這等古世家可有無數手段保其傳承不滅。”
韋塵道:“但若有神府秦氏後人現世,一番風波必然不會小了。”
羽軒心下一緊,但面色依舊如常,笑道:“那卻是爲何?”
韋塵道:“傳言秦家所修煉的功法與傳說中的生靈元氣有關,修煉此種元氣者,肉身幾近於不壞不滅,而且天生便黑族千劫冥氣的剋星。若當真有秦氏後人現於世上,第一坐不住的,當是黑族人了。”
羽軒“嗯”了一聲,雪憐微微一笑道:“其實我雪、秦兩家一直是姻親,當年神府一滅,各族紛紛避世,百年前我族也曾派人去位於南域南界的‘幽界秘境’之中尋訪過秦家族人,但一無所獲不說,司徒家族又在一旁建了個千錦城虎視眈眈。”
羽軒皺眉道:“司徒家族也覬覦秦家的傳承?”
雪憐道:“他司徒家族馴獸手段雖高,但絕比不上秦家,當世絕大所數人雖然只聽過‘靈煙獸’之名而不知‘靈煙獸’之形。然而一旦這三個字入耳,難免不會動了心思,此節羽師弟須仔細……”後面幾字似乎意有所指。
羽軒霍然一驚,暗想道:“‘靈煙獸’三字便是從獵城的司徒家族傳來的啊。”
韋塵拍了拍他肩膀道:“不過仔細一些,人們倒也不會只爲這虛無縹緲的三個字便動起干戈,羽師弟其實太用過於擔憂。”
羽軒默默點頭,心下暗暗盤算,只聽耳畔風聲呼呼,在一日晚間,來到了一座寒霧瀰漫的山峰之下。韋塵袖中金蛇吐信,發出“嘶嘶”之聲。
“血空二人在近處!”韋塵靈識一放,只見陰影裡走出兩人向他們點了點頭。昊凌問道:“血空兄可查到了什麼線索?”
血空沉吟片刻,說道:“你們先隨我二人上山,這山峰裡有一件隱秘事關重大。”
昊凌皺眉道:“什麼隱秘?”
血幻道:“那是關於這妖霧峰起源之事,百年前龍族發生一件大事,一條再尋常不過的青蛟不知以何種手段,先後歷三十三次雷劫,身化九天之龍,竟能一夜之間力挫龍族三位將軍級別的強者,名動一時。”
昊凌驚聲道:“你是說‘五爪寒蛟’?”
血空點頭道:“便是五爪寒蛟,本來以他那樣血脈之純,絕不該稱呼爲‘蛟’,但龍族對於五爪寒蛟擊敗三位將軍之事耿耿於懷,後又設計擒他,更不會承認他是本族之人。”
韋塵道:“如此說,這寒霧是五爪寒蛟所化?”
血空道:“雖沒有十足把握,但也有七分,因二十多年前家父與昊川前輩偶然見到雷家密鋼所鑄之箭,在箭頭上隱隱藏有一股寒氣,原來是取妖霧峰山體內的奇異寒鐵鍛鍊而成。那寒鐵不像是天然生成,倒像是被什麼寒性元氣長期侵入所致,後來家父與昊川前輩多方查閱典籍,發現這股寒氣確實像極五爪寒蛟之氣。”
韋塵問道:“令尊與昊川前輩沒有查實過嗎?”
血空搖了搖頭,沉吟道:“據我二人所知,那時適逢葬神界封陣之會,家父急欲取回我族傳承,怎料竟一去不復返……”
雪憐奇道:“貴族傳承怎會在葬神界中?”
血空長長一嘆,沉默許久道:“諸位皆知,葬神界本爲雲家族地,但不知的是,千年前我族不僅是南域靈獸霸族之一,更是雲家盟族。當年雲家與其餘五族一起對抗古神府,我族強者皆在雲家陣營裡。怎料後來冷氏、南宮二族陰謀說服陽氏與龍族,在大戰將起之時,把雲家與我血狼族的強者遠遠調開,卻引神府一衆祭司、長老來到雲家族地,待得我二族強者趕回時,大事去矣。”
韋塵一嘆,問道:“雲家富甲一方,覬覦之人自是不少,但後面雲家族地化爲葬神界,那也是出乎衆人之料吧。”
血空續道:“化成葬神界,那是界內充盈死魂氣的結果,而在昨日,我與舍弟便親眼見到一束死魂氣擊殺黑豹的情景。那束死魂氣之內,似乎有靈魂波動,我二人本欲追上去看個究竟,怎奈他去得極快。如今想來,也只有那處地方可以藏身。”
羽軒道:“是在妖霧峰中?”
血空道:“應當說是藏在地底之下……跟我來。”
當下幾人飛奔上山,沿着山道記號來到半山腰處,只見一條裂縫幽暗深邃,想必已深入地底。羽軒心道:“竟是在這裡?當初是隨着通目鼠一路趕到這裡,但爲找孃的所在,也沒有下去過,難道這裡面有什麼隱秘不成?”隨即只聽血空道:“老實說,我二人也未下去過,但當年確是在此處感應到昊川前輩的靈魂波動……”
“既如此,我便先下去一探究竟!”昊凌聽罷,手掌一抹儲物靈戒,取出一顆夜光靈石握在手中,背後彈出雙翅,便要飛身而下。
韋塵急道:“昊凌兄莫急,底下不知深淺,又不像可以在虛空中御風騰雲,先計議一番再說。”
昊凌道:“那依你該如何?”
韋塵一言不發,斬下一根樹枝點上火焰扔了下去,只聽“啪”的一聲響,樹枝滾了下去。說道:“似乎有五六丈深,但不知可容幾人。”
羽軒沉吟道:“我‘靈雕身’善於在虛空中閃轉騰挪,我下去最合適。”
韋塵道:“可以,不過你腰間需得綁上繩子,一旦有變故也好拉你上來。”
羽軒點了點頭,腰間縛好一條數十丈長的上階靈器‘縛金索’,隨即腳踏紫氣,飛身而下。
羽軒靈識掃過四周,只見自己背靠巖壁,腳下是一方石臺,可容百餘人,身前兩扇木門,均已腐朽,又有一塊牌匾,但文字晦澀難懂,有如天書一般。
羽軒仰頭說道:“沒事,可以下來了。”五人聽了,也飛身到石臺上,血幻輕‘咦’了一聲,問道:“這匾額上的字,你們可認得?”
韋塵用手上的夜光石仔細地照了照,搖頭道:“不認識,倒像是上古失傳的文字。”
羽軒聽了心下一動,手指在木門上輕輕一按,只覺木門表層柔軟,又有一股極淡的清香,驚聲道:“這難道是‘萬朽烏寒木’?”
血空道:“烏寒木朽爛成這樣,豈不是有數萬載歲月?這裡難道是上古洞府?”
羽軒搖頭道:“萬朽烏寒木在如今雖是珍奇異種,但在上古時代,卻是再尋常不過的木材了。只因其萬載難朽的特性,才被伐去一空。因而此地雖是上古遺蹟,但府主卻未必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人物。令我不解的是,這處遺蹟怎麼會修在山中?”
韋塵沉吟道:“只有進去才能一探究竟了……”但他手掌一按木門,淡淡的灰氣自門縫而出,羽軒急道:“韋師兄快退,千劫冥氣!”
但聽門後一人嘿嘿笑道:“多日不見,卻原來是趕着給我送來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