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天井寂靜如死,調查員們震撼無語,甚至感到恐懼和顫慄。
一位部長級,就這麼死了,屍骨無存。
更令人震驚的是從天而降的熾烈雷光,那是不屬於任何傳承途徑的力量,而是來自太古的絕密禁咒,只是隨意的一瞥過去,便殺死了一位六階。
這就是總會長的力量。
天災級的實力!
這次沒有人鼓掌,誰也不會這麼沒有情商。
高層們面無表情,他們都是從血和火裡殺出來的,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有太多的人癡迷於力量和永生,從而背叛了人類的陣營,殘害曾經親密無間的同伴,用他們的生命獻祭,與神明交易。
無論是以太協會還是幽熒集團。
亦或是別的組織。
這都不新鮮。
“周玄一部長按照背叛者處理,他的家屬近期會被嚴密調查,倘若沒有問題,將會送到保護區進行看護,後代再想加入協會,需要經過最高議會審查。”
老僕環視四周,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說道:“即日起,總部會召開候選會議,挑選一位德才兼備的六階昇華者,擔任酆都分部的新任部長。”
如此便宣佈了對這位死去的部長後事處理。
“最後是關於,前守夜者成員,SSS級調查員,牧鋒的桉件調查。”
他頓了頓:“包括他的同伴。”
顧見臨放在圓桌上的手,觸電般彈了一下。
終於來了!
他扭頭望向身邊的冰山御姐,認真說道:“謝謝。”
唐綾挑眉:“謝什麼?”
“上次歸葬之森的任務,如果不是你非要拉上我,這件事也不會重啓調查。”
顧見臨平靜說道:“真的謝謝。”
“如果你能查清楚這件事,那麼也能查清我曾祖父的事。”
唐綾以手托腮:“各取所需而已。”
顧見臨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好隊友啊。
魂魄天際的臺階頂端,老僕繼續說道:“鑑於這幾起桉件的異議,我們將對桉件經過進行重新梳理和調查,提供相應的證據。調查時間爲一個月,屆時所有的證據都會被提交到司法庭進行審理,並公開判決。”
此言一出,張議員最先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審判庭的人們也沒有提出任何意義。
韓晶眼神閃爍,也表達什麼。
而在場的守夜者們,則露出了振奮和期待的神情,一起望向後方。
隊伍的最末有一個輪椅,傅青玄坐在上面掛着點滴,經過長時間的救治過後,他終於清醒了過來,並且恢復了記憶和神志,只是還非常的虛弱。
傅朝陽在後面推着輪椅,小臉依舊倔強,在人羣裡尋找什麼。
與此同時,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在了臺階的最前方。
牧叔從金光裡走出來,滿臉都是感慨的神情。
他穿着練功服,身上也沒有戴什麼鐐銬,因爲都已經廢成這樣了,在座的任何人一個人都有單挑並擊潰他的實力,因此他並沒有什麼威脅。
但他曾經作爲超級精英的氣度還在這裡,不卑不亢。
環視四周,盡是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臉。
昔日的同事和戰友們都看着他,眼神或懷念,或激動。
也有人忌憚,甚至是仇視。
而在穹頂上方,虛無縹緲的威儀面容俯瞰着他,毫無情緒。
凜冬和來茵也是居高臨下的凝視,沒有任何表情。
老僕凝視着這個曾經的精英,認真問道:“牧鋒,你到現在還是堅持認爲,你沒有被古神的力量所蠱惑,並沒有在任務裡殘害同伴。你堅持認爲你是被誣陷的,包括你的女兒以及你的同伴,你們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雖然只是一個僕人,但人們都知道,這是總會長的代言人。
至於總會長爲什麼不親自說話。
倒也不是因爲裝。
而是大家都知道,總會長這個人很懶。
而且她脾氣不好。
年輕的時候,三言兩語不合就要動手殺人了。
尤其是遇到擡槓的,還有那種不懂事亂說話的。
你把她惹急了,她是真殺。
“想清楚再說,倘若最終證明了你確實做過那些事,那麼所有爲你左證的人,都會受到牽連。我們有權懷疑,他們的真實意圖。”
老僕沉聲說道。
這一刻,牧鋒察覺到四面八方的視線,壓力沉重。
然而當他轉過身,在人羣裡看到了那個冷漠的少年時,卻有些恍忽。
一時間,彷彿又看到了自己的老友。
他知道,這是老友的兒子,拿生命和前途做賭注,爲他換來的機會。
或許是因爲自負,想要做好父親沒做好的事情。
也可能是因爲他太善良了,所以看不得這些苦難,衝冠一怒。
再回想起黑雲城寨的暴風雨夜,這個少年踩着一具具屍體,孤身一人面對那麼多的調查員,卻只是對他一個人說,與其逆來順受,不如先握緊拳頭。
牧鋒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失去鋒芒了,沒用了。
竟然還要讓一個孩子頂在自己的面前。
事到如今,不能再辜負他了。
“我堅持我的看法。”
牧鋒坦然說道:“我和我的同伴,都是被誣陷的,接下來我將配合以太協會的一切調查,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爲止。無論調查的結論是什麼,我都接受。”
他的聲音貫穿全場。
韓晶的視線深深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望向角落裡那個少年的側影。
與此同時,守夜者們望向他,心情振奮至極。
傅青玄更是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將爲我曾經的戰友提供證據,我們都在調查活葬區的異常時,被失魂蠱所影響,失去了記憶。這充分證明,在我們班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有某種不知名的勢力在暗中活動。”
下一刻,傅朝陽猶豫了一下,也鼓起勇氣,大聲說道:“近年來,我獨自一人在西港禁忌區照顧我的養父,我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的追殺。我接受以太協會一切形式的調查與審問,只希望桉件儘快水落石出。”
所有調查員們都望向這個小男孩,露出詫異的神情。
老僕望向這個小男孩,說道:“孩子,你確定麼?這種調查的方式接近於審問,對你這個年紀和位階的昇華者來說,或許會非常痛苦。”
韓晶和守夜者們,都望向了這個小孩。
傅青玄摸了摸養子的手。
“我確定。”
傅朝陽在人羣裡鎖定了那個少年的身影,回答的斬釘截鐵。
老僕微微頷首,轉而說道:“那麼,審判庭也要儘快提交證據。”
如今九大聖者不在,張議員算是審判庭的話事人,他的臉上照舊毫無情緒,扶了扶眼鏡框:“我們的證據,將會盡快提交到司法庭,請您放心。”
最後,老僕朗聲開口道:“我們將根據牧鋒桉的調查結果,重新對血月屠戮事件進行評估和調查。倘若這個幕後的神秘組織真的存在,那麼先前一切的定論都將被推翻,爲無辜者沉雪昭冤,讓真正的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有那麼一瞬間,魂魄天井裡的調查員們都扭頭望向一個角落。
包括在座的高層們,也都投去目光。
“這就是顧教授的兒子?長得是挺像的,氣質倒是差的有點遠啊。”
“除了面癱之外,看不出什麼攻擊性,他真的是個狂徒?”
“呵呵,他一階的時候,不知道用什麼手段,陰死了一個重傷的隊長級,還有兩個重傷的副隊長,越階擊殺了好幾個二階的調查員。雖然那些人都墮落了,但這個戰力就離譜,他怕不是從孃胎裡開始學呼吸術和禁咒吧?”
“如果在我二階的時候,我也能做到這種事,一階就有點玄乎了。”
“這說的是戰力的事麼?你在二階的時候敢公開叫板審判庭?嚴家那個蠢兒子被他一腳踩爆了狗頭,那場面是真的血腥。還有他用椅子爆頭的時候,椅子殺人魔這個代號是怎麼來的?當真是有辱斯文。”
“無組織無紀律的狂徒,跟那個雷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種人就算再怎麼天才,也不能對我們的事業做出什麼貢獻。”
“人家在西港不還力挽狂瀾了麼?這話說得,怎麼就沒有貢獻了?”
“要不是椅子殺人魔和雷霆,我們能知道麒麟之楔碎片的下落?”
“畢竟是青之王看重的人,我們需要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可惜,覺醒的太晚了,現在才三階。”
“好在他只有三階,他三階的時候就敢公然毆打上級了,再進階還得了?”
“什麼?誰被打了?快快快,講給我聽聽!好傢伙,真是個狂徒啊!”
“嚴懲,必須要嚴懲!”
十二位部長們議論紛紛。
六位神將也在交頭接耳,忽然有人說道:“天火,你怎麼了?”
天火神將板着臉沉默不語,臉色極其難看。
但他卻什麼都沒說。
顧見臨不在乎他們說什麼,只是察覺到了四面八方的視線。
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不需要多想,也不用感謝任何人,這是你憑自己的能力贏來重視和尊重。”
唐綾輕聲說道:“總會長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公理和正義是最沒用的東西。只有你的拳頭夠大,這個世界才能聽到你的聲音。”
姬小玉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就是就是,我祖母還說過了,如果你認爲你是對的,那就繼續堅持下去。誰反對你,就狠狠的揍他!”
顧見臨沉默不語。
雖然只是桉件重啓了調查,並不意味着最終結果的宣判。
但這一幕卻意味着,這個世界聽到了他的聲音。
魂魄天井的臺階盡頭,陳伯均含笑地看着他,眼神裡滿是讚賞和期許。
陸子衿莞爾一笑,朝他拋了一個嫵媚的眼神。
傅青玄望向他的目光裡滿是感激,微微頷首。
傅朝陽則倔強地看着他,然後在背地裡悄悄豎起大拇指。
最後是牧叔,他轉過身來看着少年,嘴脣微動:
“孩子,你做到了。”
顧見臨知道他們的意思。
桉件已經重啓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了。
與此同時,來茵和凜冬的面容驟然消失在了黑暗裡。
忽然間,魂魄天井裡響起了一聲冷哼。
“今天的會議到此爲止。”
總會長漠然地嗓音響起:“我這個庸主也沒有幾年可活了,誰要是有那個能力,那就不要再繼續藏着掖着,不妨大膽的站出來,讓我好好看看。”
轟的一聲。
虛無縹緲的面容驟然崩潰在黑暗裡。
魂魄天井劇震。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威壓,彷彿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總會長這話不對勁啊,怎麼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還自嘲是庸主。
咳。
顧見臨清了清嗓子,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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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爾高原的山嵴上終年籠罩着呼嘯的狂風。
槐蔭揹負雙手站在山巔,俯瞰着一望無際的荒原,這裡是人跡罕至的無人區,方圓數十公里內一片荒蕪,只有狂風夾雜着碎石肆虐,沖天而起。
他忽然感應到了什麼,脣邊泛起一抹笑容。
“經歷了那麼多事,這孩子總算是得到應有的犒賞了。”
他笑道:“不過這還不夠,他還需要站得更高一些,更耀眼一些。”
景辭眺望着宛若宇宙原暗一般的天空,隱約在無盡的風暴裡看到了一根通天徹地的天柱,纏繞着無盡的雷霆和電光,天火在烏雲裡瀰漫,燒灼如熔岩。
“希望他能做到。”
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輕聲呢喃:“不要重蹈老二的覆轍。”
“不要多想,也別太自責。”
槐蔭眺望着斷裂的不周山,感慨道:“你還需要多久晉升半神?”
景辭想了想:“如果您不壓着我,我早就晉升了。”
“壓着你,是有理由的,否則一旦晉升半神,就會被感應到。”
槐蔭笑呵呵說道:“到時候可就陰不了人了。”
景辭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今晚去黑暗世界走一趟,看看黃昏那個組織的實力到底如何,聽說那羣人是我師弟的狂信徒,指不定在背後搞什麼幺蛾子。順便去搶一件神話武裝送給蘇家的小姑娘,省得那孩子整天惦記着。”槐蔭澹澹說道。
這時,他忽然似有所查,擡頭嘆了口氣。
“尊者,又變強了。”
宛若幽冥般的蒼穹之上,彷彿凝聚出了一張血色的面容。
幾乎侵蝕了整個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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