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家裡，因爲出生，因爲母親，顧夜寒從小就過着跟別人不一樣的生活。
哪怕是物質上的缺失，感情上的漠視，顧夜寒全都忍了過來，也沒有過任何的怨恨和埋怨，唯有在攸關生死的這件事情，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下的。
今天他對顧家老太爺說的這些話，是藏在心裡六年了，藉着這個機會，全都坦坦蕩蕩的說了出來。
而看在“顧家”這個情面上，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言盡於此，顧夜寒斂了斂面色後，一個轉身，大跨步的朝着書房的門走去。
“夜寒……”
顧家老太爺在他背後低啞的出聲，顧夜寒卻沒有任何的停留，依舊繼續往前走着，一轉眼的功夫，他的手掌已經握住了門把，馬上就要推門而出了。
顧家老太爺這才急了起來，快速的問說，“你今天跟我說了這些事情，難道就不怕我撤了你總經理的身份，讓你變得一無所有嗎？”
“如果你想這麼做，就下命令吧，我還是那幾句，我要的只有真相，什麼總經理的身份，什麼顧家的繼承權，我從未放在眼裡。”
顧夜寒沒有一絲的遲疑，就這樣打開了門，挺拔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門邊。
在顧夜寒的離開之後，顧家老太爺像是沒了最後的支撐，渾身疲軟的他坐在椅子上，面容頹廢，雙眼無神，宛若他強大的精神體也被一起擊垮了，喪失了最後的鬥志。
他連……最後的要挾……都無用了……
在顧家老太爺的心裡，其實在那句話說出口之前，就是有了答案的。
可是他不死心，想着那麼多人搶破頭，阿諛巴結，做夢都想要的東西，或許還可以跟顧夜寒作爲交換。
他還是錯了……
他眼中的珍寶，在顧夜寒眼中，卻糞土不如。
***
顧夜寒這邊剛走出書房，才一個轉身，就見到了恭敬的站在門邊的李管家。
李管家的面色和眼神相當的複雜，像是偷看着顧夜寒，卻又不敢看太久，好像是有所畏懼一樣。
顧夜寒只是淡淡瞅了一眼，心裡便是清楚了，李管家一定是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祖孫兩人的爭吵，也被他的氣勢和言辭嚇了一跳，畢竟他着三四十年來，也從沒見過有人敢這樣跟顧家老太爺說話。
心底裡對顧夜寒的畏懼，就這樣油然而生。
呵呵。
顧夜寒在心裡嗤笑了聲，修長的雙腿繼續往前邁着，一下子走出了老遠，將李管家甩在了身後。
原以爲事情就這樣的結束了，他會成爲人人畏懼的對象，連李管家也是一樣不敢靠近。
卻沒想到，身後立刻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二少爺，二少爺，你等一下。”李管家將一切的情緒都藏在了心底裡，急急忙忙的追了上來。
顧夜寒腳步驟停，回了一個冰冷的眼神，開口道，“什麼事？”
“是老太爺前陣子吩咐了我一件事情，我一時間忘記了，請你稍等。”
李管家的話只是起了一個頭，馬上又走開了，等他再回來，手裡拿着一個包裝好的畫框。
“上次洛小姐來家裡，她很喜歡走廊上的這幅畫，老太爺知道後，就命我把畫抱起來，送給洛小姐。”李管家說這話，將手裡的畫恭恭敬敬的遞給顧夜寒，“既然今天二少爺你來了，就不如你親自把這幅畫帶回去吧，洛小姐要是看到，肯定會高興的。”
難得的，顧夜寒竟然還在李管家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顧夜寒沒有馬上接過這幅畫，但是也沒有直接開口拒絕，而是就這樣目光涼薄的注視着李管家，任由他舉着沉重畫框的雙手，僵在半空中。
這個李管家看似平庸，貌不驚人，這麼多年來學會的本事，倒是比顧家老太爺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一些話，還真的說到了顧夜寒的心坎裡。
顧夜寒記得洛辰心來顧家大宅時，就曾對走廊上的這幅畫欣賞再三，目光不斷縈繞，是那樣的不捨，其中的喜愛之情不言而喻。
這的確是一份非常好的禮物，也是能讓洛辰心開心的東西。
“二少爺？”李管家稍稍擡了眉眼，看着顧夜寒面無表情的面容，他的心裡也是緊張的。
可是連顧家老太爺都看不透面前的這個男人，他又哪裡來的能力，只能就這樣等着。
好一會兒後，像是吊足了胃口，顧夜寒總算是開口了。
“這幅畫我收下了，我代替辰心先謝過李管家的好意。”顧夜寒接過了畫框，卻也把話說的非常明白，他感謝的是李管家，而不是“名義上”的送畫之人顧家老太爺。
顧夜寒帶着畫框，重新賣出了腳步。
李管家注視着他背影的離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像是肩膀上無形的大山被挪開了一樣。
等聽到汽車離開的引擎聲，李管家這才真的安心了，急急忙忙的朝着書房趕過去。
他一走進，看到的就是顧家老太爺氣息低迷，彷彿要厥過去的樣子。
“老太爺，你這是怎麼了？藥……快點吃藥……”
李管家顫顫悠悠的拿出了藥盒，倒了水，統統放到顧家老太爺的手心裡，盯着他喝水吃藥，才恢復了鎮定。
在吃了藥後，顧家老太爺發青的面色，也慢慢的恢復了過來，渙散的眼神一點一點的凝聚着。
“他……他走了？”
“二少爺走了。”李管家回答道，又提了剛纔的事情，“老太爺，之前洛小姐很喜歡的那一幅畫，你還記得嗎？你之前命令我，將畫取下來，再找個合適的時間送出去。我覺得今天就是個好時機，剛纔二少爺要走，我把畫送給了他代爲轉交。希望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
“你做得很好。”顧家老太爺皺着眉，對李管家的擅自舉動，不僅麼有生氣，反而是贊同的。
因爲李管家的此番言行，是在藉此勸誡他一件事情。
對於如今的顧夜寒，他們用硬的是沒有辦法限制他了，比如剛纔的爭吵，反而是應該反其道而行之，用軟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