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瞠着一雙通紅的淚眼望着顧翊宸，完全陷入混亂，頭昏腦脹，理智和情感來回拉扯，讓她沒了分辨能力，不知如何是好……
顧翊宸掩下心底濃郁的傷痛，緩緩的走到她面前，聲音輕柔和煦，“暖暖，我們談一談吧？”
溫暖下意識的搖頭，他的手已經抓住她的手腕。
大掌冰涼的溫度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點，天氣這麼冷，他穿這麼少，還溼着頭，很容易感冒。
就算對他再失望，再憤怒，她還是狠不下心來見他受苦。
溫暖的車就停在幾米開外，她用力推開顧翊宸的手，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車子，一言不發的朝它走去。
顧翊宸跟她一起上了車，溫暖坐在駕駛座上，發動引擎，打開暖風。
車裡很快熱了。
漆黑的玻璃將兩人隔在這小小的密閉空間裡，氣氛有些壓抑。
溫暖翻出溼巾擦掉臉上的淚水，不用特意去查看，也知道顧翊宸正盯着她。
“暖暖……”他緩緩的開了口，醇厚的聲音略有些低沉，“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聽到這句帶着濃濃抱歉的話，溫暖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她終於扭動僵硬的脖子，轉向了他，抽噎了一下，不敢置信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你……你和她……真的……”
喉嚨像被石頭堵住一樣乾啞艱澀，接下來的話，根本沒有辦法問出口。
視線早已經被絕提的淚水模糊，連帶着他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但她還是能看出來，他點了頭，雖然幅度不大，可他確實點了頭。
心，在滴血……
他怎麼能連遲疑一下都沒有的就點了頭……
溫暖透過淚眼盯着他，早已經哭的說不出話。
“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問吧？”顧翊宸雖然看着她，但視線有些渙散，因爲他不敢看她哭泣的容顏。
藏在身後的大掌握成了拳頭，平整的指甲深深的摳進了肉裡，帶來的痛處，不及他心底的百分之一。
“我們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你不是好奇我爲什麼會喜歡你嗎？”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氣，違心的話終究還是說了出來：“你和真真長得確實好像，我也以爲，你能代替她。直到她最近回來……”
溫暖整個人都僵住，腦袋裡嗡嗡作響，覺得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遠方，空洞而遙遠，顯得那麼不真實。
“我才發現，有些人以爲能夠忘記，可她其實早已深深刻在心底，更不是別人能取代的。”顧翊宸聚斂視線，落在溫暖哭花的臉上。他撒了一個謊，但是，這一句容易誤導別人的話，卻是出自他的真心。
是溫暖，早已深深刻在他心底，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取代她。
但是，在他刻意的誤導下，溫暖自然不會往這方面想，而是如他所願的，已經懷疑自己是孫真真的替身，還是一個從未真正取代過孫真真的替身。
她眨了眨淚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顧翊宸，貝齒咬破了脣瓣，點滴紅色在泛青的脣上暈染開。
抖得厲害的聲音，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我是她的替身？是她不在的日子裡，代她慰藉你的替身……”
溫暖繃緊了神經，只覺得自己彷彿站在懸崖邊上，他只需用一個手指輕輕推下，她就很有可能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顧翊宸微微垂下了頭，深邃的眼裡映出幾許水花，是強大的意志力逼他把淚水眨了回去。
片刻時光，卻彷彿一年那麼長，那麼難熬。
“暖暖，我沒有辦法騙自己，也不想再欺騙你。”他再次開口，儘量讓自己的話像一個渣男說的：“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想到你會撞見。”
溫暖依舊無聲的望着他，抽噎着，淚水彷彿永遠流不光一樣。
顧翊宸胸腔裡劇烈作痛，他強忍着等了半天，也不知道溫暖是不想和他說話，還是哭的說不出話來，她就是不開口。
他只能繼續往下說，將事態往無法挽回的方向引：“我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但我，不奢求你原諒。如果你想和我……分手……我可以給你一筆分手費……”
溫暖一直拒絕接收他傳過來的訊息，可“分手”二個字，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刺刀，猛地扎進她的心裡，讓呆若木雞的她終於有了反映。
“分手？”溫暖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厲駭人，狠狠的瞪着顧翊宸。
他們之間存在過的感情，對他而言一分不值嗎？不然，他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說出“分手”二個字？
從未有過的劇痛、憤怒和憎恨在心底滋長，這樣濃烈的情緒，比陸霆禹帶給她的還要強烈上百倍、上千倍！
“暖暖，我知道你無法忍受欺騙，婚禮取消……”
顧翊宸話音未落，溫暖突然撲向了他，把他抵在車門上，單手抓住他浴袍的衣領，把他拎向自己。
她的淚水還在往下落，但是眼神和表情都變了，夾在在傷痛和失望中的是憤慨，是恨意。
“你想讓我退出，成全你們是不是？”嬌柔的身子抖成了塞子，卻偏偏要裝出強勢的樣子，一字一頓的說：“我、偏、不！”
顧翊宸心痛的看着幾乎陷入崩潰的溫暖，雙脣張了張，想傷害的她的話梗在喉嚨，再也沒有辦法發出一個音節。
“我就要和你結婚，我要生生世世纏着你，做成鬼也要纏着你……”溫暖的嗓子都喊啞了：“你這樣對我……這樣欺騙我……讓我這麼心痛……我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
渾渾噩噩的腦海裡有個聲音在說，溫暖你別這樣，你的尊嚴呢，你的倔強呢，你怎麼可以爲了一個男人讓自己做出這麼不堪入目的瘋狂舉動！
可這個細微的聲音很快被更多更喧鬧的聲音給淹沒，溫暖，顧翊宸這樣對你，你不能放過他，哪怕是下地獄，你也要拉他一起去！
粉拳一下下砸在他的胸口上：“你這個大騙子……你這個混蛋……我不會讓你和那個女人得意……”
直到現在，她還是無法接受，他真正愛的是孫真真而不是她，無法接受，她對他而言只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無法接受，他揹着她出軌了，無法接受，他要和她分手……
這一切打擊來的太快太猛，徹底擊垮了她所有的神志。
顧翊宸的眼睛泛出紅色的血絲，不由的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他竟然把她逼得幾近瘋狂……
“暖……”
吐口而出的呼喚未落，溫暖失去所有的力氣，整個人跌落在他懷裡。
她眼神空洞，失魂落魄，有聲無氣的顫音飄渺虛無：“顧翊宸……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麼……”
顧翊宸的雙臂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下子環住了她。
感受到懷裡女人抖得這麼厲害，他的眼淚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一顆顆掉落。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招惹你……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招惹你……對不起……暖暖……對不起……”
溫暖聽到暗啞而細碎的哭聲，無法相信的仰起淚臉，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淚水，震驚的都忘記了呼吸：“你……”
顧翊宸是誰啊，那樣一個堅韌不拔，處事不驚的男人，他怎麼會哭？
可他咬着下脣死勁隱忍的悲慟模樣，落在她眼裡，卻是那麼的真實。
她緩緩的擡起手，輕撫他眼角的淚水，冰涼的觸覺又一次證明了，她沒有看錯。
顧翊宸哭了……
爲什麼……
“我看不懂你了……”溫暖眨掉眼裡的淚水，知道自己這樣問很自作多情，“你會爲我感到心疼嗎？我不只是一個替身而已嗎？你看到我這麼難過，你會心疼嗎？”
會！而且很痛，很痛，痛得恨不得把心從胸膛裡挖出去，因爲，這樣就感覺不到痛了吧。
喉嚨又幹又癢，他深深的凝視她，沒有說話。
“你……愛過我嗎？嗯？有愛過我嗎？”溫暖急急的逼問：“你說啊……”
顧翊宸喉結動了動，事情到了這一步，是要前功盡棄，還是要繼續下去。
這樣傷害她，他也快要崩潰了，但是……
溫暖紅紅的淚眼巴巴的望着他，而他的理智和情感拼命的拉扯。
最後，依舊是一直強於情感的理智，勝利了。
他無意識的輕搖着頭：“我承認，我後悔招惹了你，讓你變得這麼痛苦，這些日子朝夕相處，我對你也不是沒有感情，可是愛……”
哽咽一聲，絕情的話，彷彿一個棒頭狠狠砸下來，徹底打碎了溫暖的幻想：“我的心裡已經裝了別人，怎麼可能還裝的下你……”
“裝不下……”溫暖輕聲重複着這三個字，側頭，發聲都變得艱難：“你沒有騙我？”
顧翊宸堅定的回道：“沒有。”
溫暖渾身一震，哪怕身上再也使不出一點力氣，可她還是掙扎着從他身上移開。
低垂着頭，一手指向窗外：“你走吧……”
“暖暖……”
“你走吧，求你了，你走吧……”
溫暖甚至不肯擡頭看他一眼，纖細的手指在半空中抖着。
她情緒這麼激動，顧翊宸如何放心離開。
他試探的問：“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溫暖猛地轉過身，手臂一揮—
啪！
巴掌聲在密閉的空間裡顯得異常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