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水池旁邊吐得天翻地覆的,胃口被徹底翻攪起來的感覺讓我直不起腰來,洋酒的後勁兒太大了,還有那半瓶紅酒,其實沒人逼着我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可能是譚茜和白唯賢那樣親密刺激到我了,也可能是我在痛惜那個一去不復返的白唯賢,總之與我的職業無關,只是因爲心情太跌宕起伏,我整個人都暈了,趴在石臺兒上不住的喘息。
這個聲音許是很曖昧,尤其還在夜總會這種地方,我恍惚中聽到三次門被推開咯吱響的聲音,第一次是一對男女,說了一句“還以爲有人打野戰呢。”第二次是個服務生,他問了我一句需不需要水,我擺手拒絕了,第三次,來的人默不作聲,我閉着眼緩了很久才擡頭,鏡子裡那張臉輪廓和五官都那麼熟悉,可是人卻變得讓我恐懼,我攥着自己的裙襬轉過身,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外一隻手扶着門後的牆框,近在咫尺間的距離,連呼吸的頻率都清晰可聞,我無言以對,他笑意很淺。
“這麼慫,還喝酒?”
我沒說話,他那副流氣的樣子,讓我只想躲。
“說話!”
白唯賢第一次來,還是五天前,我覺得他依舊深沉如昔,許是因爲見過了莫大夫,才發現他也算不上太深沉,他也會喜形於色,某個心情都昭示在臉上,而莫大夫,他才真是面無表情,我低着頭不說話,他受不了我這樣沉默,整個人都衝過來,按着我趴在水池上,把水龍頭打開,澆我的頭髮,溼漉漉的糊在眼前,胸口微微窒息。
過了很久他才鬆開我,我直起腰,把頭髮都朝後背過去,好在我沒有化妝,不然這張臉一定五顏六色了,我看着他,他帶着慍色,“說話!”
“白總不去玩兒來找我在廁所約會?”
他愣了一下,扭頭去看,兩個女孩扒着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發狠般踢了門一下,然後走出去,我笑着拿起來水池旁邊的紙盒,全都抽出來,一點一點把我臉上的水漬擦拭掉,再把淌水的頭髮抹乾,我做好這一切再次走出去,他沒有走,靠着牆壁抽菸,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地面,鋥光瓦亮的瓷磚隱約倒映着我們兩個人的影子,他高大了很多,一如既往的瘦,我也長高了很多,容貌也在變,我在想,倘若我還是和十四年前那般,如出一轍的臉,是不是他就能記起來我?
可是沒有,即使我變了,變得不再那麼青澀稚嫩,我素顏出現在他面前,他仍舊忘得一乾二淨。
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時間的強大,能把曾經淬入骨髓般的記憶,都模糊成面目全非的樣子。
“我記得,你叫鳶鳶。”
我嗯了一聲,同他一樣挨着牆壁站着,他抽了一口煙,朝着我吐過來,我蹙眉,但是沒躲。
“名字不錯。”
這樣一句話,讓我哭笑不得。
“你喜歡我的名字?爲什麼?”
他眯着眼,沒有說話,然後把菸蒂隨意扔在腳下踩滅,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