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四的最後一節課,他們班的人沒有來齊。

老師和他們聊起來學畫的初衷,大家敞開話匣子。一半的同學都說一開始是父母的選擇,自己是被迫。

老師被他們的回答弄得笑起來。

後來大家又聊到喜歡的畫架喜歡的作品,每一個人都暢所欲言。

老師沉聲回道,“樑景深的繪畫功底在國內已經不是一般的水平了。他有兩個弟子,一位是他的妻子——”

“哇喔——”大家齊聲哄起來。“老師,說說他們的故事唄——”

“這個我就不在這裡說了。”老師轉開話題,“我要說的是樑景深另一個弟子,她叫顧念——”

大家靜默下來。

“她擅長人物畫,有一幅著名畫作《聽說》,畫的主角是她的女兒。”

有人已經去網上百度了。

“那幅畫當年在法國引起了很高的關注。”老師嘆了一口氣,“顧念的女兒不會說話。”

全班譁然。

“老師,是小時候不會說話還是以後都不能說話?”

老師搖搖頭,“我不清楚,外界沒有關於這些報道。說起來,那孩子應該和你們一般大了。”

顧盼的眼圈微紅,喉嚨哽的難受。

教室安靜地沒有一點聲響,走廊上有人走動,腳步聲異常得清晰,一下又一下,漸漸遠去。

葉子蕤坐在顧盼旁邊,在老師提到那個孩子時,她就微微側過頭餘光看向顧盼了。教室的人漸漸也把目光投向了顧盼。

那位老師淺淺地看着她。

顧盼微垂着頭表情不清。

許久,她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講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她拿起粉筆,擡手在黑板寫到。

“我就是畫中那個小女孩。”

底下傳來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顧念——顧盼——

同樣的姓,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顧盼的母親會是顧念。

她坦然一笑,“我母親從來沒有教我畫畫。”她眨了眨眼,繼續寫到,“不能說話固然可惜,不過我很幸運遇見我的家人,還有你們。”

畢業的最後一節課,當天所有人一直都記在腦海裡。學畫的過程本就艱辛,可是每每想到顧盼,他們就會想開很多。

顧盼給他們上了一節課,教會了他們豁達與堅強。

畢業典禮那天,大家一大早就起來了,每個人都化了淡妝,塗了淡淡的脣彩。寬大的學士服穿在身上感覺很不一樣。

當校長演說結束,禮堂響起來熱烈的掌聲。

大家按着次序上臺,給顧盼頒畢業證書的是李晟。

“小丫頭,恭喜你畢業了。”他感慨地說道。

顧盼微微一笑。下臺的時候,餘光突然掃到臺下站着的一個人,她的腳步頓了頓。

後面的人輕聲喊道,“顧盼怎麼不走了?”

顧盼連忙擡腳,等她下臺後,再看那個方向,那人已經不再了。

畢業典禮結束後,班級還準備謝師宴。

晚上,一開始大家都說說笑笑的,不過到了最後,氣氛越來越傷感。

葉子蕤喝了很多,紅酒、啤酒,來者不拒。顧盼扶着她去洗手間,她走路都在晃,“你先出去吧,我想吐。”

顧盼出來,站在走廊上吹吹風。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以爲是葉子蕤,一回頭臉色的表情都沒有來得及收拾,就看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陳紹宸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走廊的燈光不是那麼清晰,他的目光專注而柔和。

顧盼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十指慢慢蜷縮起來。

陳紹宸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喝酒了?”他的聲音清晰明朗,“我不在你倒是學會了喝酒,嗯?”語氣透着幾分危險。

顧盼咬着脣角,眼前像蒙上了一層薄霧。

他的手慢慢地覆在她的額角,“劉海長這麼長了——”他平靜地陳述着,眉心微微蹙起來。

顧盼一動不動。

陳紹宸嘆了一口氣,往前一步,腳尖貼着她的,輕輕將她帶進懷裡,“小麪包,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