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還熬得住,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遠小子想聽故事?正好,我開始饞雪茄了。”
程遠看着馬楚秦露出孩子般的表情,忍不住微笑。換了一處清淨的pub,主人是他們的兄弟,找了個舒適的位子坐下來,程遠解釋只有這家纔有Cohiba四十週年Behike。
“是真的?有點意外,我來買單。”馬楚秦已經利落地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雪茄剪,迫不及待開始了雪茄探索之旅。
程遠笑笑,“您嚐嚐,說實話我並不瞭解真假,投您所好是因爲想聽故事。”
“你太年輕,大概沒聽說過白手起家的廖氏創始人廖永昌,他是個傳奇人物,七十年代之後才顯山露水。”舒服地吞雲吐霧,馬楚秦回想從前,感慨萬千。
廖永昌當年隨家人避日禍到西南,兩人曾在當地最後一所私塾裡呆了一年。當時他們還小,所幸的是家底尚算殷實;動盪局勢下兩家輾轉了三地,一直都沒分開。直到後來馬楚秦被送出國,而廖永昌卻跟父母相中的一位小姐定了親。不過即便如此,兩人卻也奇蹟般的保持了書信往來;甚至在國內局勢平靜下來的六十年代初,廖永昌與妻子攜病故的父母骨灰北上時,馬楚秦還曾經回國探望。
再後來就是廖家長子廖彥威的出生,廖永昌鍊鋼工人的生涯一直持續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幸運地熬過了某場運動不說,還在大兒子九歲之時又喜得一子。
只是馬楚秦並不清楚這個老二出生的內幕,當時廖永昌的信中雖有感嘆之語但也看不出什麼端倪。而且當時他遇到了情感和工作的雙重危機,如果不是永昌的經濟支持,他馬楚秦能否順利熬到今天絕對是個問號。
“有所耳聞,聽說傳奇人物往往是風流人物,您看呢?”程遠的話輕鬆戲謔,彷彿廖永昌其人不過是舊報紙上的一個插畫。幸好除了靜塵姨,沒人知道這個被老婆拉着一起死的商界傳奇人物就是他的爺爺。
“你聽說了多少?”馬楚秦有些好奇,永昌出事的那年,這遠小子應該是兩三歲的年紀;而且永昌的事情是被他的大兒子以
雷霆手段壓了下去,外界應該沒有傳開纔對。
“沒有多少,只是偶爾聽說現任廖董事長的八卦,順便知道了已故的兩任廖家主事者,然後猜了猜。”程遠當然不能說實話,他也是近些年才慢慢了解爲何奶奶會用一碗蘑菇湯葬送掉爺爺和她自己的性命。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爲女人?爺爺當年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舊報紙上的故事雖說也有水分,但不可能完全是空穴來風。更何況現在還有個活生生的證據,正住在天閬別墅區的豪宅裡享受同父異母的兄長留下的財富。
“你也是個男人,情債好欠難償,永昌爲了起傢什麼都豁得出去。”馬楚秦知道廖永昌跟自己不一樣,那是個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的人,當年的婚姻就是一例。
那時候廖家的家底已經差不多花光,但是空殼子還在;而彥家小姐一根獨苗,彥父彥母覺得廖永昌是個可造之材便應了廖家來的媒人,條件是入贅。至於後來廖永昌又招惹了多少女人,馬楚秦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廖永昌對彥氏是無愛的。
“可是別人都說他大兒子的死也是因爲他造下的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對不起,我這樣說可能太過了,畢竟那是您的好友。”
“說起來實在可惜了廖彥威。當年永昌過世我並不知情,後來知道了纔回國見到彥威那孩子。年紀輕輕父母雙亡,安撫弟弟拉扯稚子;還撐着廖氏熬過了三年最艱難的私企困難時期,那是個人才。”馬楚秦搖搖頭表示沒關係,他今天被程遠勾起了聊興。
“您相信那場火災不是人爲的嗎?”程遠知道自己有些緊張,掩飾地喝了一口紅酒。香菸和雪茄他都是不怎麼碰的,只有酒,他來者不拒。
“當年的報紙你應該看過,廖家失火案確實有很多疑點。”馬楚秦當年非常用心地查過,只是後來線索越明朗越不好繼續,只能中途收手。他大概可以猜到整個事情的真相,只是考慮到諸多因素,他不得不放棄。他能做到的,只是幫一幫廖彥武這個廖家後人,也算是對永昌有個交代。
“我當時幫了廖彥武渡過難關,就是因爲知道有人在針對廖家。死了的人
固然可惜可嘆,但是活下來的人才是要忍耐痛苦和煎熬的那個。”
“您是說,現任廖董事長也是受害者之一?”程遠皺眉,馬老其人應該是站在公允的角度說話。看他對爺爺和父親的欣賞實實在在,難道會爲了廖彥武而做違心也違法的事情?
午夜的航班已經起飛,程遠的腦子卻還一團亂。
如果馬老的話都是真的,那麼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暗中查找叔叔的生母下落,將目光一直盯在廖家別墅,是不是全都做了無用功?
靜塵阿姨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作爲地下委託仲介所的幕後老闆,這麼多年不可能一無所覺!難道她禁止他去調查叔叔,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可是不對,他明明看得出她對廖氏有恨!
忽然間有些茫然,那些一直撐着他的復仇慾念,怎麼轉瞬就失去了清晰的目標。
接下來的日子,他都有些渾渾噩噩。他不能去問靜塵阿姨什麼,因爲她根本不會告訴他任何事;他更不可能跑到廖家去問自己的叔叔,那樣的話隱在暗處的優勢自然就消失了。馬老能說的都已經告訴了他,剩下不能說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撬開他老人家的嘴。
想起馬老最後說的那句話,他不得不承認,導師已經老成了精——“遠小子,如果可能的話,替我照顧一下廖家還有中正事務所。”
他當時只是誇張的笑,說着一些謙虛和客套的話;但是心裡明白,他老人家到底還是能猜到些什麼。
硬着頭皮繼續穿梭在這個城市,轉換着自己的角色,周旋於夜色下摘了面具的各色女人,程遠覺得自己活得一點兒都不真實。
他沒有去看顧盼盼,因爲他知道,在趙正寧去世的打擊面前,無論自己說什麼,顧盼盼她都需要一段平復的時間。而且自己的狀態如此不穩定,他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出現在她的面前。幸好這世上還有短信這麼好用的東西,不必費心去擺什麼表情,也可以傳達自己的一二心思。
“這個週日是他的‘五七’,能帶我去看他嗎?如果沒時間,給我一個地址也可以。”最新一條的短信,來自顧盼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