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過,你的憂傷只是你的,沒了誰地球都一樣轉動。
走了一天山路,坐了兩夜火車,回到這個熙熙攘攘一派繁華的大都市,顧盼盼形單影隻,心裡荒涼一片。
貧民區的大雜院裡喧鬧如舊,那些燦燦豔陽下熟悉的平房、熟悉的臉,如今卻都彷彿在冰冷的海水中浸過,再怎麼都暖不到心上。顧盼盼僵硬地跟表情各異的熟人打過招呼,越過那些七零八碎的雜物,走到了自家門前。
她掏出鑰匙,剛想開門,忽然感覺身後有人靠近,氣場格外不同。
“你就是顧盼盼吧?”
那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雖是問話,卻帶着強烈的確定,根本不需要回答。
她轉身,眯起尚有些紅腫的眼,打量說話的人。
他太高,將原本一米六的她襯得過於矮小;慢慢仰起頭,從下到上,目光掃過他一身筆挺的警服,落在那張英俊卻嚴肅的臉上。上午斜斜的陽光將他的濃密黑髮照得閃閃發亮,耀人雙目。瞧那少說也有一米八五的個頭,寬闊的肩膀,沉穩的站姿,再加上幾不可聞的悠長氣息,想來身手了得,難怪氣場如此強大。
“警察?找我?”
挑起眉,顧盼盼冷淡地問道。
顯然,這位警察先生是守株待兔了許久,才能這麼準時地出現在剛剛回家的她面前。
“對,我們需要你的配合,是關於你母親的問題。”
趙正寧沒有想到,這個照片上看起來羞澀美麗的少女,即將升入大三的學生,在他面前居然能不動聲色,如此冷靜。他是誰啊?他可是分局裡英俊帥氣炙手可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無敵警草趙正寧啊,哪個美女見了不心頭小鹿亂撞?
他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將居高臨下的優勢發揮的更徹底些,“你不會不知道,你母親的死沒那麼簡單吧?”
顧盼盼心裡一顫。
是啊,怎麼會不知道?從那個醫生冷冰冰的一句“內臟都碎了”,她就已經明白不對勁兒。再加上看過母親留下的東西,現下她比誰都清楚,母親走得離奇,走得冤枉,走得讓她難以承受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但是,這一切都跟這些假惺惺的警察沒有關係,警匪一家。她會去查清楚真相,她也會去親自了結那個對母親下手的惡人;但,不是現在,更不需要警察來插手。
“對不起,我母親是急症過世的,已經入土爲安了。”
趙正寧學着她的樣子也一挑眉,“你相信那是急症?我手裡有線索,你母親是被人……”
“閉嘴。”
“你,你,你說什麼?”
趙正寧的話被噎在口中,這惡劣的妮子,居然敢叫他閉嘴!他是誰啊?他可是英俊帥氣炙手可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無敵警草趙正寧啊!這個女人,哦不,還不是女人,居然敢申斥他?
顧盼盼纔不管他是怎麼個自戀想法,表情冰冷,一副難道你沒長耳朵聽不明白的模樣。
“我叫你閉嘴,走開。”
“你信不信我把你抓到公安局去?!”青筋跳起的一代警草有些準備不足,他從沒想過弱質孤女敢拒絕人民警察的調查要求,更何況是他這麼帥的警察。
顧盼盼眉頭皺起,已經失去了耐心。她朝他一伸手,話卻是懶得多說一句。
“幹嘛?你什麼意思?”難道是這時候纔想起禮貌,和人民警察握手言和了?
“拘傳證。”
終於打發走了不速之客,顧盼盼靠在關起的門上,雙手抱住自己,閉上了眼睛。媽媽,媽媽,你知道嗎,我很想你。這裡十幾天前還有你,有我,有溫暖,有依靠;如今你卻身在天堂,撇下我獨自一個。
軟弱的淚水再一次滑落,她搖搖頭,放開自己。向前兩步,顧盼盼兩手輕輕一撐,刷的倒立在屋中。
是誰說過,想哭的時候就倒立起來吧,那樣淚水就不會流下來。
媽媽,對不起,我應該堅強,我一定會爲你報仇!
“盼盼,給,我整理的英語考點。那個,是有點亂啊,那也不許嫌棄!”
顧盼盼接過譚紫遞過來的筆記本,點點頭,扯出一抹微笑。
“行了,不想笑就別笑,誰也沒強迫你。”一屁股在她左手邊坐下的晏琉璃,眼裡一片關切,嘴上卻依舊毫不客氣。
顧盼盼也對她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其實她一直都不怎麼說話的,因爲母親的緣故,她習慣了手勢和眼神的交流;也習慣了獨來獨往,將那些鄙視的、嫉妒的、好奇的、別有用心的各色眼光隔絕在三尺開外。
可譚紫和琉璃是兩個異數。
譚紫,大一時的金融繫系花。面孔精緻笑容甜美、性情活潑交友無數的譚紫,卻偏偏纏上了沉默寡言的同系木頭美人顧盼盼。當然了,木頭美人是男生給她起的綽號。
譚紫當初
對那羣滿懷不解的男男女女拋下了一句先知才能說出來的預言:“你們等着看吧,本小姐慧眼獨具,盼盼絕對會是我們金融系第一才女!”
雖然後來被證明她走眼了,但譚紫仍然毫不氣餒。她一手叉腰,一手拎着顧盼盼的成績單,口沫橫飛,指點江山:“瞧瞧,我們家盼盼政治經濟學、微積分、會計學、數據庫,都只差一點點就是滿分了,人才啊人才!”
旁邊有人立刻潑冷水:“是啊,語文、英語和現代史綱要還都不及格呢,人才啊人才。”
譚紫滿不在乎大笑三聲:“哈!哈!哈!那算什麼?鼠目寸光!詩詞鳥語能告訴你明天買哪隻股票嗎?我們家盼盼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於是神奇的,譚紫就這麼一直粘粘粘,粘了她四個學期。
晏琉璃的出現就越發神奇,譚紫都沒弄明白“她們家”顧盼盼身邊,什麼時候多了這號著名人物——法律系名嘴,大二上學期學院辯論賽最佳辯手。據琉璃所說,她是要拯救盼盼於譚紫的魔爪纔來的,因爲某人被盛傳具有蕾絲邊傾向。
實際上,晏琉璃是顧盼盼第N次“失業現場”的目擊者。
當時,顧盼盼在那家三星級酒店做了不到一週的紅酒促銷員。
琉璃親眼看她把大半瓶的酒水直接倒在了對她伸出鹹豬手的胖老闆身上,而且身手矯捷的躲開了劈面抽來的肥碩大巴掌。本來晏琉璃還想站在一邊喝彩就好的,沒想到經理過來時,那彪悍的丫頭卻說了沒三兩句,然後倔強的閉起嘴巴一徑沉默,在對方人多勢衆齊齊潑來的污水下毫無招架的意思,所以她就只好挽挽袖子上場了。
上場的結果,相當完美。
顧盼盼意外地拿到了該拿的薪水,外加一大筆精神補償,這都是琉璃的功勞。
後來琉璃才知道,類似這種倒黴的事情,在顧盼盼五年左右的打工生涯中比比皆是,毫不鮮見。集貧窮和美貌、倔強和沉默於一身的顧盼盼,註定了要比別人多經受些挫折。好在琉璃眼珠不紅,眼睛也沒長在頭頂上,她是堂堂大律師的女兒,公正和犀利自小就流淌在她的血液裡了。
所以,她欣賞顧盼盼是理所當然。
顧盼盼因此十分感謝老天,自己這樣的性子,居然還能結識她們倆這樣的好友,不得不說是她黴運連連的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這不,後天纔開學,提早兩天返校的她們就不約而同地找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