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很快就出來了。
琛哥兒出事本就是個意外,王氏自然不會有心理準備,腳步匆忙地出來時,王氏的面色都有些泛白。
就如那婆子所說的那般,就算顧亦琛在七房,在整個顧家有多不受重視,但他到底也是顧家的少爺,他要是出了什麼事,老太太第一個要問責的,就是王氏這個嫡母。
教養庶子女,本就是身爲嫡母的責任。
更何況,顧家也並不是就不重視顧亦琛。
王氏都能夠想象,要是顧亦琛出事,老太太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好在,聽那報信兒的婆子說,琛哥兒雖然昏了過去,但應該沒什麼大礙。
先安排了人去請大夫,然後王氏在琛哥兒跟前蹲下,因怕再傷到琛哥兒,王氏也不敢讓人把他擡進院子裡,一情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他身上染了血跡,就毫不猶豫地將琛哥兒抱在了懷裡。
因就在院子裡沒出門,王氏穿了一件素色常服,這樣讓琛哥兒一靠,挨着琛哥兒額頭的那片衣料瞬間就染上了刺目的鮮紅。
王氏卻半點沒注意到這一點,只是面帶焦急地看着懷裡的琛哥兒。
片刻後,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王氏以爲是大夫來了,擡頭正要開口催促,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嚥了下去。
來的不是大夫,而是七老爺顧錦汶。
王氏幾乎是瞬間陰了臉。
這幾年來,每次見到顧錦汶,王氏都是如此反應,全然不似從前那般對他言聽計從,將他看作一切。
顧錦汶昨兒個又是一夜未歸,就算如今回了府,那一身的酒氣也讓人在老遠之外都能聞到,身上那皺巴巴的衣裳更是能讓人知曉他昨晚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走到院門口,顧錦汶瞠着仍顯迷濛的醉眼,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迷迷瞪瞪地指着王氏和琛哥兒,“哦,原來是咱們的七夫人和琛哥兒啊……”
哪怕是醉了酒,顧錦汶的語氣中仍不無對王氏的怨念。
說起來,顧錦汶這幾年的日子也算是越過越回去了。
平哥兒未出生之前,顧錦汶可謂是春風得意,有個對自己言聽計從手裡還有銀子的正室夫人不說,還有個與自己有着自小情分的李姨娘,在顧家七位老爺裡這可是獨一份兒,更別提隔三岔五的還能去外面會會他的紅顏知己。
可自從五年前被歡姐兒那臭丫頭插了一腳之後,顧錦汶就總覺得自己的日子越過越不順。
當初顧青未管了七房的事,讓王氏平安產下平哥兒,然後李姨娘被王氏果斷地送去了陪嫁的莊子。
之後顧錦汶還因爲李姨娘之事而不忿,認爲顧青未這個晚輩做得太過分了,爲此還直接衝進了未明居,意圖要給顧青未一點教訓。
當然了,最後被顧錦源給斥了回去。
許是出於給顧青未撐腰的念頭,顧錦源後來特意吩咐了顧家賬房,對顧錦汶的支出作了限制。
打那之後,顧錦汶就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支銀子了,更別提拿了大把銀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對顧錦汶這樣風流好色的人來說,這無疑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手裡沒銀子,行,那就不在外面晃盪,回院子裡去,反正府裡不還有個王氏嘛。
可隨即,顧錦汶就發現自己錯了。
從前把他看作是天的王氏,自打生下平哥兒之後竟然性情大變,從此連房都不讓顧錦汶進了,一見到他就跟見了瘟疫一般,從眼神到表情都透着一股子讓人想忽略都不能的噁心和蔑視。
這可叫顧錦汶忍不下去。
只是王氏這回就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不惜對他這個夫君動手也絕不叫他碰一下。
顧錦汶風流好色是不假,但他也沒卑劣到會強迫女人,尤其是那個女人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碰了幾回釘子之後也就意興闌珊了,自此再沒靠近過王氏一步,只隔三岔五的就去那些煙花之地尋歡作樂。
昨天好不容易支了筆銀子出來,顧錦汶當然馬不停蹄的就去尋了老相好取樂,荒唐了一晚,纔回到府裡,就看到了王氏抱着額頭流血的琛哥兒這一幕。
就像是抓到了王氏什麼隱秘的小辮子一般,顧錦汶迷濛的雙眼頓時清明瞭幾分。
他沒關心琛哥兒傷得怎麼樣了,反而指着王氏冷笑一聲:“喲,咱們七夫人不是最是心慈的嗎,怎麼如今終於對這個礙眼的庶長子動手了?我還以爲你能忍到天荒地老呢,原來也只不過是個毒婦!”
王氏沒有理會顧錦汶的謾罵,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將視線放在琛哥兒身上。
雖然早在五年前就已經看清楚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但每見他一次,王氏覺得自己總會更厭惡他一些。
從前他把李姨娘寵得幾乎要上了天,雖然那幾年受了不少罪,但王氏還以爲顧錦汶雖是生性風流,但好歹也是個長情之人,否則又豈會因爲一個丫鬟出身的姨娘而數年如一日的不給正室夫人臉面?
可當初她藉着李姨娘謀害她腹中孩子之事,將李姨娘發作去了陪嫁的莊子,眼前這個“深情”了那麼多年的男人除了最開始時跳了幾回腳外,竟也說撒手就撒手,沒幾日就跟那沒事人一般。
如今更荒唐,就連親生兒子的命都半點不放在心上了。
王氏不禁慶幸自己當初被顧青未點醒,看清了這人的真面目。
這樣的男人,有還不如沒有!
好在,沒容顧錦汶繼續吵下去,大夫就到了。
再不看顧錦汶一眼,王氏連忙將懷時的琛哥兒交給丈夫診治。
那大夫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先查看了傷口,又仔細把了脈,“並無大礙,好生休養幾日,再補補氣血也就無事了。”
聽了大夫的診斷,除了顧錦汶之外的人都齊齊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
在衆人都鬆氣的同時,身爲親父,顧錦汶竟然還似是有些掃興,然後胡亂揮了揮手,帶着一身的酒氣率先進了院子。
又滿懷厭惡地看了顧錦汶一眼,王氏才安排衆人將琛哥兒移進院子裡,又着人送大夫離開,按方抓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