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這句話問的雖然很隨意，就如同是問過了戰情之後順口一說一般，而且語氣非常的委婉。但是楊小林知道，這是袁世凱對自己做出的這個小動作的反應。
他在這一場戰鬥中對俄國人和老袁都做出了試探，基零斯基表現的非常激烈，拉開了架勢又是救援又是攻擊的，但是正因爲他反應如此激烈，楊小林心中更是確定基零斯基將軍可能真的沒有戰鬥慾望了。他害怕自己打破現在的平衡，所以才反應如此之大。
相反，老袁的語氣雖然柔和，楊小林卻知道自己如果不給袁世凱一個滿意的回答，不說雙方的合作破裂，最少北洋軍以後自己就指揮不動了。老袁不是傻子，就算曲同豐不是他的嫡系，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來。
楊小林對此早就準備了說辭，而且是好幾套，袁世凱問完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考慮一樣，笑了一下說道：“袁公可能誤會了，隨炳沒有權利罷免曲同豐將軍，只是當初戰場的形勢需要我們有一個統一的指揮，他們兩個之間好像有點意見上的衝突，所以我下了命令讓隨炳接手指揮權。”
袁世凱狐疑的看了楊小林一樣，曲同豐說的確實是指揮部隊的權利被剝奪了，至於他和隨炳之間是不是有意見上的才衝突老袁也沒仔細去問，現在楊小林這樣一說他有些拿不定了：“真的？”
“當然是真的！如果需要罷免一位北洋將領，我一定會和袁公提前打招呼，經過你的同意。最起碼，我會和現在在張家口的段祺瑞將軍商議。如果袁公因爲這件事情有什麼誤會的話，我可以現在就下命令把部隊交給曲同豐繼續指揮。百里，你發一個電報給段祺瑞，”
楊司令當真是說做就做，他如此的痛快真的讓袁世凱有點以爲自己懷疑錯了，不等楊小林把話說完。老袁急忙打斷道：“唉，我就是問一下情況，部隊由你來指揮是我們提前說過的事情，我不會干涉的。仗打起來統一一下指揮也好，不用改了。”
楊小林就勢也就沒有再說下去，轉了一個話題說道：“袁公。這一次閱兵之後我想把婚事就給辦了，雖然現在我們打贏北京這裡的俄國部隊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但是日後收復國土的戰鬥必然是艱苦的，爲了統一指揮，我想過了，我要親自帶隊伍北上。您看如何？”
袁世凱愣了一下。新中國雖然已經組建，政府班子也完善了，可這是在俄國人大兵壓境的情況下一些內部的矛盾都被大家刻意的迴避纔有的局面。
當危險一解除，在袁世凱看來就是解決這些問題的最佳時機。他真的已經磨刀了，可是楊打鬼卻提出要帶部隊北上作戰，等於是讓袁世凱再北京少了一個勁敵。
沒有了楊打鬼，光孫文一個收拾起來要容易的多！雖然說宋教仁他們把那個新黨組建的已經非常不錯。袁世凱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你，真的打算親自帶兵北上？”
老袁的聲音忽然放的很輕，很柔和，卻充滿了警惕。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看起來非常誘人，可是在自己去撿起來之前，最好多思量思量。老袁也混了幾十年了，他可不會把楊打鬼當一個善男信女。
楊小林點頭：“嗯。家中事務我已經交給了星臺，希望袁公在處理我們東北的問題的時候，能和星臺多多商議，袁公。我真的不希望和北洋軍的兄弟鬧什麼不愉快，這一段時間並肩作戰，大家情誼已經在了，咱們以後還是一家人，我還得喊您一聲岳父大人。您可不能把事情做的太過了。”
老袁呵呵一笑：“好，好。你放心，東北的利益我會全盤考慮，一定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袁世凱相信不相信楊小林也不知道，他確定自己真的帶着部隊和北洋軍離開北京，老袁會很放心的，就像讓老袁放心，讓袁世凱去欺負孫文，把孫先生逼急了，孫先生纔會不計一切代價和自己合作。
袁世凱帶着比較滿意的心情走了，蔣百里的神情卻顯得有些矛盾：“司令，您真的打算北上麼？”
楊小林看看他：“怎麼？你懷疑我在騙袁公麼？”
蔣百里一聲嘆息：“我就是覺得您現在不應該把心思全部都放在戰爭上面，我們的國家有沒有一個好的制度，比一場兩場的勝利更爲重要。說實話，袁公這個人在大是大非上是有輕重的，但是他的觀念實在是，不敢苟同。”
楊小林笑道：“百里，好好打仗，我相信我們的國家會越來越好，因爲我看到有許多像你我這樣的人願意爲她做一切事情，我看到戰場上無數的兄弟願意爲了保衛國家血灑疆場。每個人都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這就夠了。”
蔣百里輕輕的點點頭。
戰場上的戰鬥還在繼續，楊小林的這場殲滅戰是在俄國的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他在張家口一個戰場局部集中優勢兵力，將敵一部從大部隊中分割開來予以殲滅，這樣的戰術和他在東北的時候打日本第二軍用過很多次了，屢試不爽。
當初日本人被他一口一口的撕咬的遍體鱗傷的時候俄國人還在旁邊看着笑話，說日本人不長記性，被咬了一口還被咬第二口。但是今天真的輪到俄國人頭上了，基零斯基將軍發現自己應對這種戰術居然也是這樣的無力。
明明自己的兵力佔有絕對的優勢，卻只能看着被包圍的俄國部隊慢慢的陷入絕境。高加索方面軍被包圍的第三十九軍軍長已經七次發電請求快速增援，並且說中國人即將突破他們的陣地，但是基零斯基將軍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派去的援軍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在前進，但這個時代的俄國人部隊也是靠雙腿行走的，想從北京趕到張家口。連天加夜的跑也最少需要三四天時間。
被包圍的俄國部隊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麼？
就在剛纔他還接到了戰場上傳來的求援電報，電報中說段祺瑞發起了猛烈的炮擊，然後中國部隊幾乎是在不計傷亡的連續猛攻，俄國人的防守隨時有被突破的危險。基零斯基這一時候真的覺得，被包圍的那些俄國人指望援軍還不如指望上帝。
看着眼前的作戰地圖。這位俄國將軍感覺到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中國人一旦在張家口取得優勢，那裡的俄國部隊沒有再度進攻的能力之後，整個俄國部隊的側翼都要遭受到嚴重的威脅。更可怕的是他們的後方，中國方面可以很順暢的向大青山輸送部隊和給養，楊打鬼這一招棋雖然沒有將自己的軍，但是卻可以讓俄軍整個戰場的形勢都陷入被動。要命的是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阿克伯利爾，你對目前的戰局有什麼樣的看法？”
阿克伯利爾想了一下，又猶豫了一下：“將軍，我想我們應該撤入蒙古。現在就撤。”
基零斯基盯着他看了一會，臉上忽然一陣苦笑：“您說的很對，但是我就當自己沒有聽到。知道麼。我剛剛收到沙皇的電報，他讓我馬上對北京發起全面攻擊。我們在聖彼得堡的高級軍官們對着地圖研究我們面臨的困難，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中國人發起張家口戰役之後北京的防禦必然空虛，他們認爲中國人絕對沒有同時在兩個戰場作戰的能力，只要我們全力以赴就能打破北京城贏得戰爭的勝利。”
阿克伯利爾聽後搖頭說道：“他們根本不瞭解這裡的情況！楊打鬼沒有調多少部隊去張家口！北京的吳兆麟身後還有張作霖的第一方面軍！甚至他們的第四方面軍也快組建完成可以在近期投入戰場，我們攻擊會碰的頭破血流的！”
基零斯基長嘆一聲：“所以說你註定只能當一個將軍，其實那些傢伙比我們更清楚戰鬥已經無法再打下去。他們心中肯定明白現在撤軍是最明智的選擇，但是他們知道沙皇不想聽這樣的話，沙皇想聽到的是勝利或者即將勝利的消息。”
基零斯基一語道出了俄國部隊中的最普遍的情況，聖彼得堡的高參們不是通過對形勢的研究做出戰爭的決策，而是通過對沙皇喜好的研究做出來的，在這方面他們又輸給了中國人。
阿克伯利爾沒有再說什麼：“將軍，您需要我怎麼做？”
基零斯基想了一下，話鋒一轉說道：“其實我們也不用那麼悲觀，雖然現在打下北京的希望已經越來越小，但是隻要我們收縮防線。楊打鬼想有什麼戰果也是非常困難的。我想調你回蒙古，你覺得怎麼樣？”
阿克伯利爾明白了，基零斯基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這個時候他讓自己回蒙古的意圖顯然是爲了保證俄國部隊的退路安全，就像基零斯基說的那樣。只要蒙古不出問題，俄國部隊五十多萬抱在一起，中國人能怎麼樣？
“好的將軍。”
“到了蒙古之後你不光要在軍事上面做一些準備，對蒙古勢力也要進行一定的清洗。您知道，那些人跟着我們只是爲了讓我們俄國能給他們提供保護，當我們無法做到這一點的時候，那些對我們不太忠誠的傢伙不能留着。還有，把一些隨軍的文職官員和女人們都帶走吧，不要讓他們留在這裡了。”
阿克伯利爾點頭：“是。”
基零斯基稍微停頓了一下：“好吧，我在這裡還要繼續進行這場該死的戰爭！我要按照聖彼得堡的命令繼續讓我們的小夥子對中國的陣地發起衝鋒，還有，希望張家口被包圍的部隊能堅持的住，這個時候我只能說，願上帝與我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