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將最強的藤原少男打倒後,就對着四周一個羅圈揖,然後就下了場子。江兆青和王惠武立刻迎了上來,將他請到邊上坐下。陳慶洲忙手裡拿着一懷茶水過來,心中感激,卻什麼都沒多說,只道:“向先生……兄弟,喝茶……”他本能地就想叫向先生,但想到昨天好像就已經叫兄弟了,總不能越來越生分是不。
江兆青在一旁高興道:“老陳,你在那裡找了向先生來,這回可立了大功了……你不知道,這幾天市體育局幾個大佬都坐臥不寧,這可是影響咱河南武術產業的大事情,現在好了,終於過了這個檻了,就是後面三場不打,也是平手了……哈哈……沒想到這些人看着厲害,原來是紙老虎……”說到這裡,壓抑不住地就笑出聲來。
這時向山對旁邊的康順風道:“他們過份地追求力量,把技巧倒當了其次,都是比較直接地打擊,而少了迂迴和計謀,你上去試試,能贏一場後,隨時下場,莫貪功……對方都不是弱手……”
江兆青聽了,就奇怪地道:“他們基本都非向先生一合之敵,最厲害的藤原也只撐了向先生三招,怎麼還不是弱手……你師弟這麼年輕,這場還是讓我們武協出人吧……老劉,劉振嵩……”就扯着嗓子喊人。
向山就愕然了,那邊就跑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紅臉膛兒,步履矯健,帶着些風火氣兒,過來先對向山一抱拳道:“向先生好功夫!”然後就轉頭看了江兆青道:“會長,什麼事?”
江兆青就笑着給向山介紹道:“這位劉振嵩,練過鐵砂掌和鐵掃帚,掌上功夫能裂石碎磚,腿上功夫能踩石斷碑,是我們這裡練武人中的一把好手!”說完,就對劉振嵩道:“老劉,沒想到這些人都是紙老虎,一戳就破,這場你上去,要打出咱開封武林的威風,要爲咱開封武術爭光……”
“好嘞……”老劉就應了一聲,他也看向山三場贏得輕鬆,而且大受下面觀衆追棒,就動了揚名的心思。畢竟他是在開封一家武術學校任教練的,如果能趁機打出點名氣,那好處就可想而知了。
向山看着他一臉興奮的樣子,想說什麼,卻感覺沒法說出口,畢竟他不瞭解劉的真功夫,但對鐵掌碎石那一套,他並不感興趣。
紅拳裡也有鐵砂掌,但卻不練鼓勁駑力碎石斷碑的笨功夫,而是打個摔彈切砍的鞭勁兒,當年黃毛王震西先生在家練掌,一條青石碑在自家院子裡支起來,像條案一樣,每天起牀後,該幹嘛幹嘛,但卻每次經過石碑時,都是翻拍砍切練上十數下。
如果要是再不忙,有了閒暇時間,那就一個馬步蹲那裡,翻拍砍切,都是那種力短勁快的彈勁兒,久而久之下來,手上功夫日漲,輕快中就帶了力量,看着輕鬆一掌,快如疾風掠過,份量卻不輕。
爲什麼這麼練,就是在中國傳統武術中,所有的力量都是爲了更好地發揮技巧,一切影響技巧發揮的力量,就是拙力。所以傳統武術要練活力,就是快而有力。
王震西老先生當年就是這樣練掌,據老輩人說,這樣長期練下來,那條青石碑子就被打成麻麻坑了,注意,不是碎了,而是打成麻麻坑了,這纔是水滴石穿的功夫。
像那種拙僵笨死之力,就是能碎石,能斷碑,也就是在走江湖中混飯吃的技藝,於實戰基本沒什麼用處。
但向山卻不能問人老劉你的鐵砂掌是屬於那一種功夫,能打不?武行人有武行的規矩,一言不當,生死相搏,爭得就是個義氣。但話卻不能不說,他就轉頭對江兆青道:“江會長,對方的功夫不弱,不可大意……”
江兆青卻渾不在意,反而感覺向山是不是想讓自己的師弟出風頭的感覺,就笑道:“沒事,我們只出兩人,最後一場,交給貴師弟壓軸……”言下之意,好似肯定能贏一般。
向山便不好再說什麼。陳慶洲雖然沒有苦練功夫, 但名家之後,眼力還是有的,就勸江兆青道:“向兄弟說的沒錯,老江……”
他話還沒說完,江兆青就道:“老陳,你請向先生過來,會記下你一份功勞的,你就放心吧……哈哈……”然後就顧左右而言他。
陳慶洲就對向山無奈地笑笑,轉眼一想,這樣也好,不然大家還以爲不是向山厲害,而是對方不堪一擊呢。康順風看了江兆青的安排,也不說話,就往向山旁邊一坐,反而繼續詢問向山對日本人的感覺,向山就將一點感覺細細道來。
這時其實不光是上面這麼想,下面的觀衆也都對日本人有了輕視之心。
有道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傳統武術比武,其實大部分的功夫並不在打的那一瞬間,而是在相互接觸入堂那一瞬間之外,要先在遊場中,得機得勢,順機順勢,然後才能一舉制敵,越是高手間的比武,越是簡潔,往往都是一下子分輸贏,而且由於都是打要害部位,所以平常人只看到,贏者輕鬆敗者慘,卻很難看出功力的差異。
爲什麼會這樣呢?一句話就道盡了其中的奧妙,寧在一思進,莫在一思存!練到高手的境界,最基本都先要做到這一點,做到這一點是什麼意思呢?就是意動身發,沒有猶疑之病,而能做到這一點,必須對自己的功夫有相當的地自信。
所以武術中高手比武,招不輕發,但一發就有進無退,雖然在失招後還有許多失手後護身的敗式,但這種有進無退的發招方式,往往在接觸的那一瞬間,就能分出勝負。
那怕是對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有四種情況,一種是雙方都同時擊中,兩敗俱傷;一種是雙方都沒擊中,然後看誰敗式高些;還有兩種是一方勝,另一方敗,這樣按機率來算,出現傷敗的情況就有四分之三,而不傷不敗的情況,只有四分之一。那麼對於功夫上下有了差異的對手來說,那基本就是一動手,弱的一方,一招之間,非死即傷。
但對於不是高手的人來說,常犯猶疑之病,出招不決,跑得生快,所以看着你進我退,我退你進,打得熱鬧,那些招式,發起來容易,收起來不難,換起來也快,反而看起來熱鬧,也能感覺到打得挺廢勁兒。
這邊說着話,那邊劉振嵩就上了場子,江兆青就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好朋友功夫也不差,再一場就讓他上好了,這種事不照顧朋友照顧誰,於是就叫來拳協一個工作人員,讓去下面找自己的好友。
劉振嵩一上場,先是四面一個羅圈揖,然後一招手,就有一個學生,幫他拿了兩塊磚上來,只見他拿起一塊磚來,那個教練就叫起來:“徒手搏擊!徒手搏擊!”
他顯然沒明白劉上場爲什麼拿塊磚。
劉振嵩就看了一眼老外裁判,心道:“這老外怎麼這麼白癡!”卻是一個弓箭步拉開,左手拿磚,住自己右腿上一架,右手輪圓了,嗨一聲,吐氣開聲,一掌就砍在那塊磚的邊緣,磚應聲就成了兩半了。
然後把另一塊磚立在地上,再次吐氣開聲,一掌擊出,只見上半塊磚就飛了出去,下半塊磚卻還在地上立着,下面的觀衆就一陣歡呼震天。臺子前面,就有幾個年輕人對旁邊的人叫起來,這是劉教練!是我們的教練,嘿哥們,看到沒,這是我們的教練!什麼,我們是那個館的,當然是開封少林武校的,不知道嗎?沒看到我們衣服上印的字嗎?說着,就得意地挺起了胸,特別將左胸上印的字給人看。
向山看了老劉的表演,不由一陣汗顏,真是把江湖賣當的那些東西都拿出來了。
這兩手功夫,特別是後一手,把那三個日本人嚇了一跳,你想,一塊立在地上的磚,一掌拍飛了上半截兒,下半截還在地上立着,那得多大速度呀!感覺這個人看起來比向山厲害多了,怎麼中國人的功夫,都是這麼一個賽一個的嗎?
老劉已經上了場,那邊總得出人,三個人對視一眼,一個人就站了出來,卻是餘下三人中最厲害的一個,叫元二郎,體形上不比小野差多少。
往上一站,老劉已經揮揮手,讓旁邊的學生將磚收了。
老劉這往場上一站,氣派可雙向山大多了,身上衣服是一身黑色的練功服,腰間勒了紅腰帶,而且身材也壯實一些。不像向山和康順風,都是一身普通寬鬆的運動衣,還是臨時買的一般貨色。
兩人站到了臺子中間,裁判在中間,手一揮叫了一聲開始。
劉振嵩就往前一個箭步,他左拳黑虎掏心,右掌就高高舉起,準備衝上去給日本人一個獨劈華山。這一招他和同校的教練們比試,還沒吃過虧呢。
元二郎看老劉如猛虎下山之勢,忙雙手抱了拳架,護了自己的頭,下面卻一個正蹬腿就出去,不求傷敵,只求自保,能阻他一阻。
下面的觀衆看到老劉勢如猛虎下山,從兩米外的安全距離直衝過去,都不由地吶喊助威,要看他一舉制敵。特別是他的學生,大叫着:“劉教練加油!”
然後奇蹟終於發生了,元二郎這一腿就正蹬在劉振嵩的小腹上,然後劉振嵩就先一愣,呆呆地站在那裡,似乎不想信自己中招了。
其實劉振嵩是真的不相信,那個姓向的不是打得很輕鬆嗎?看着不費啥勁兒都打倒了三個,自己這麼帥的姿勢,怎麼會給踢中呢?不管他想得通想不通,但小腹的疼是貨真假實的,臉色就蒼白起來,雙腿就軟得站不住了,終於撲通一聲,臥倒在地上。
這時元二郎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腿,他感覺力量並沒有比平常大很多的樣子,但他立刻明白過來。雖然他不明白,中方爲什麼派了這麼一個人上來,剛纔姓向的不是說就來了他和他師弟嗎?這人的年齡,怎麼也不像他師弟呀。
江兆青也呆住了,怎麼回事兒,他想不明白,他看了一邊的王惠武一眼,王惠武就別開了臉,不看他,他不想讓江兆青看到他眼裡的鄙視神情。陳慶洲則搖搖頭,看了臉色不對的王兆青一眼,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
這時江兆青那個朋友已經上來了,就問:“江哥,叫我啥事兒?”
江兆青臉上尷尬,道:“沒事,沒事!”
這時向山就看了江兆青一眼道:“江會長還要安排誰上場嗎?或者讓我師弟現在上場……”江兆青強笑道:“向先生讓貴師弟上吧,我們武協不出人了,再不出人了……”
裁判這次也愣了,他和臺下的觀衆一樣,都以爲劉振嵩一出手,元二郎不死也得重傷,卻沒料到看着那麼厲害的劉振嵩,原來是這麼稀鬆。
這時,那些日本人就叫起來,裁判忙過去,一拉元二郎的手道:“這一場,日本元二郎獲勝!”這裡場子中間,那幾個劉振嵩的弟子,就泄了氣兒,雙手抱了前胸,生怕人看到他們身上的衣服。
有一個學生當場就脫了學校的衣服,扔到了地上,口中還罵道:“我日勒娘!跟你學個捶子……”
康順風這時就站了起來,往場上一站。
元二郎勝了一場,卻沒下場,他也基本沒廢什麼力氣,看康順風上來,明顯年輕得很,而且身體也不顯魁梧,他就動了也學向山一樣,連贏三場的心思,他就不信,向山下去了,還能再上來,估計中方也就這一個厲害的。
康順風往那一站,一抱拳,什麼都不說,就看了裁判,裁判也看看他,心道:“不知道這位是表演砸磚還是砸石頭?”
半天不見康順風動靜,裁判終於忍不住道:“先生,你不表演點什麼嗎?”
康順風就笑了,道:“如果你宣佈開始的話,我會向你表演怎麼打倒他!”說着指了指一邊頭已經微微揚起的元二郎。
裁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職責,忙手一舉,道:“開始!”
康順風卻也是起手六合門子,往左一跑,往右一跑,一起一伏往前假衝,就對元二郎的身體反應有一個大概的瞭解了,元二郎身體協調,反應也靈敏,但一看就是打慣了高架,對於低架有點雖然會防備,卻明顯不擅長,因爲他很少有意識地蹲身。
康順風比元二郎低一些,也瘦一些,這時已經瞭解了元二郎的基本反應能力,就往前一衝,右手反手一摔,元二郎也右腿一進,右手往上一應,卻是往前一衝,就準備接手的同時左直拳擊入,然後接左腿蹬踢。
同時兩人手一觸,康順風手腕一翻,就帶了按勁兒,將他的右手往下壓,正是紅拳八訣中的粘字訣。同時就側身換膀,將身體一矮,裹進去,左肩一合右手,左手就同時就從下往上撩,就搬了元二郎的前腿,這一手打得是高低上下,而且由於進得是右腿,就打出了拗步的擰勁裹力來。
康順風現在打雲手,也用得上六十八以上快七十斤的鐵球了,這一把從下撩起,元二郎本來是想踢左腿的,所以重心就在右腿上了,這時就感覺右腿腳小腿處一股大力,身體不由得就一晃,但康順風卻也並沒有把他腿提起來,因爲他身體幾乎三分之二多的重量,在右腿上。
紅拳高家門,講究的是偎身靠,迎心肘,迎面打人六合手。
這一提雖然沒把對方的腿提起,卻不做糾纏,不像現在搏擊中,有些一提不起腿,硬提,一二再再二三地硬提,身體這時已經裹住了勁兒,當下一展就靠了上去,正是偎身靠。
許多人都很好奇,紅拳的偎身靠是什麼,怎麼打,怎麼用?
其實偎身靠是沒有具體的打法的,卻只有一個用法,就是兩人交手,招式膠住時,就是混到一起,不明不清,自己也不知道對方會如何,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打時,就偎身一靠,雙手棚住勁兒,身體撞進去,裹了就變擰,擰了就變裹,反正一陰一陽的事兒。
當然也有幾個靠法,會有人說給你,但那些可以說是偎身靠的一種常見的特殊用法舉例了。偎身靠的打法訣是:“手腳相膠力無出,偎身一靠人難擋!”是不是難當,還是要看功力如何,但以身爲拳和靠打,是要經常練的,手腳無棱,靠打掛角,纔是高手的境界。
兩人相膠用力,康順風一靠打出,元二郎就再也穩不住身形了,就像戰場上兩股人馬殺得天昏地暗,旗鼓相當時,一方突然來了生力軍。就被他合身之力一撞,不由地住後退去,這時退,不是有意撤退,而是被擊退,陣腳就亂了。
康順風一靠打出,這時對方陣腳已亂,還不是趁你病要你命,當時就是連環的撩陰掌帶雲手進靠往進闖,雙手如環,雙肩打閃,鑽膛而進。這是一種不用思索的打法,碰了就掛開,掛開就進堂,進堂就打靠,靠還帶拖尾。而且是不管對方手和腿的來向去路,但有一個要求,就是雙膀要有力。
所以紅拳弟子都有輪了幾十斤甚至上面斤的黃泥蛋子練雲手的習慣,就是爲了練好這個鑽靠,紅拳裡也就這個鑽靠貼身近打,最能贏人。這也就是前面所說的,練力是爲了更好的發揮技巧,不是爲力而力,而是爲巧而力,這雙膀的運力,就是爲這雲手的鑽靠而練的力。
下面的觀衆看康順風直追進去,動作圓活,只感覺煞是好看,但卻沒有一個叫好的,看來他們確實被剛纔被劉振嵩的強烈反差雷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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