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樓附近值守的護衛們看着踏月而來的兩女,似乎因爲沐浴着月光,而顯得有些夢幻飄渺,嫋娜如仙。
好美啊,連侍女都這樣美,他們的青鸞公主果然不虧是南雀國的國寶。
一個頭戴圓帽,上插四羽的青年護衛沉聲道:“靈兒,爲何去了這麼久?”
這是侍衛長阿里。
“哼!”裝扮靈兒的林聰把頭一扭,懶得看他,提着裙襬就蹬蹬跑上臺階,跑進屋子去了。
黎水低着頭,也緊跟着進去了。
阿里正想叫住她問話,忽然一聲如裂帛般的器樂奏鳴聲從樓上傳下來,驚得他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公主真是生氣了,她忍無可忍了!
唉,這是吹葫蘆絲嗎?簡直比鬼叫還難聽。
看着兩個侍女的背影,他搖頭嘆氣:也難怪她們火氣大,看樣子被公主折騰得不輕。
林聰和黎水進入一樓廳堂,四下一打量,立即順着當中的寬大木梯上去二樓。
在樓梯半中間,林聰湊近黎水耳邊道:“公主發火了。等下你聽我說。還有,說話要壓低聲音說,免得露陷。”
黎水忙點點頭,一點也不害怕,有的只是興奮。
她們剛登上二樓,一個差不多裝扮的少女正在外廳廊檐下團團轉,見了她們兩個,忙一頭衝進去,壓低聲音喊道:“公主,公主,靈兒回來了。”
那雜亂無章的葫蘆絲聲停了下來,緊接着。從裡間衝出一個長髮披肩的少女。
其衣飾比侍女們又不同,頭上並沒有太多的裝飾,只在光潔的額頭上系一圈綠玉串成的首飾,襯得黑髮和眉眼明豔照人;孔雀藍的衣裙,裙襬如鳳尾般展開,拖曳在地,另有一番華貴氣象。
裡間雖然燈火通明,外廳卻只亮着一盞枝形燈,光線昏暗,這讓林聰大大的鬆了口氣。
她見了那少女。一點也沒停頓,上前輕輕地攥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角落裡。壓低聲音急促道:“公主,我都安排好了,咱們馬上走。”
青鸞公主激動地用雙手捂住胸口:“真的?靈兒,你不是說要晚點再走嗎?”
林聰聲如蚊蠅:“情況有變化,必須馬上就走。公主。你要扮成小燕的樣子,跟我們一起下樓,就說是去花園幫公主掐花。”
大晚上的,去花園幫公主掐花?
不過,就眼下來說,越不正常的舉動就越顯正常。因爲公主在鬧脾氣嘛!
青鸞公主聽了這話,急得原地轉了個圈,忽然一把拉住黎水(小雀)。將她拽過來,低聲對林聰(靈兒)道:“不,我裝作小雀。小雀,你把衣裳脫給我,然後你扮作我的模樣。坐在房裡繼續吹葫蘆絲,好讓人以爲我還在房裡。”
林聰和黎水頓時傻眼了!
黎水(小雀)低頭。嗚咽道:“公主,讓小雀陪你一塊去。”
青鸞公主也壓低聲音道:“這些人當中,就你葫蘆絲吹得好,能跟我比,旁人可裝不像。再說,我也不打算讓她們知道我走了,所以你一定要幫我掩飾。”
黎水心道:“可是我要跟師姐回去呀!我可不想留在這當公主。”
她便又哭道:“小雀捨不得公主。”
青鸞公主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才讓你留下的。你膽子小,上了前線還不嚇死了?你放心,我一定親手殺了那個殺阿圖的傢伙,爲你哥哥報仇。”
林聰聽了渾身一震,手指差點把牆壁摳出洞來。
小雀是阿圖的妹妹?
這一刻,黎水和林聰同時在心裡對青鸞公主道:“你要殺了那個殺死阿圖的人,難道我這個妹妹是擺設?”
本來,她們見了這個可愛的公主,對於拐走她還有些於心不忍,聽她惡狠狠地說要去殺黎章,那裡還有一點同情心,勢必要拐走她的了。
哼,你也不用上前線去了,咱們哥哥對哥哥,妹妹對妹妹;男對男,女對女;你是南雀國的公主,我是大靖國的……村姑,較量從現在開始!
對付你,村姑完全就夠了。
於是,黎水(小雀)咬牙道:“小雀……想親手報仇。”
青鸞公主不耐地說道:“叫你不要去,你還不聽話。我走了,你不幫我吹葫蘆絲掩護,你說,你真是爲我好?”
林聰(靈兒)急忙道:“公主先走,讓我跟她說。”
湊近黎水耳朵耳語了一番話,黎水就點頭留下了。
於是,青鸞公主轉身吩咐其他侍女出去,她就喊林聰(靈兒)、黎水(小雀)進了裡間。
林聰先一步進去,迅速把燈滅了一大半,只留下一盞燈,房裡光線立刻昏暗下來。
青鸞公主愣了,問道:“靈兒,你這是幹什麼?”
林聰(靈兒)背對着她在房中轉來轉去,很忙碌的樣子,一邊道:“我的公主,點那麼亮,你怕自己、怕小雀不能被人認出來是不是?快換衣裳吧。”
青鸞公主醒悟,急忙跟黎水(小雀)換衣裳。
林聰擋在她們中間,幫她們傳遞衣物和首飾,這是怕青鸞看見黎水裡面的衣裳和裹胸。
很快,青鸞公主換好了衣裳,問林聰道:“靈兒,你看這樣行不行?”
林聰捂住嘴,驚得後退一步,故意道:“我的公主,不聽聲音,我還以爲是小雀呢。這樣很好,咱們走吧。你低着頭跟着我走,不要擡頭。”
青鸞公主卻止住腳步,驚慌地問道:“這……這就走了?”
她怎麼就覺得不對勁呢?心裡彷彿有一頭小鹿在亂撞。
林聰一把拉住她,咬牙道:“走!”
一邊壓低聲音對黎水道:“小雀,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公主。把房門關好了,不要跟她們多說話,免得讓她們發現了。”
青鸞也連連點頭,讓她堅持到明天早上再開門。
黎水(小雀)悶悶地應了一聲。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到了外間,青鸞公主又叫上小蝶,而林聰(靈兒)則對衆侍女道:“你們都不要去打擾公主,我們去去就來。”
衆女應聲道“是”。
於是三人下樓,纔到門口,就聽見樓上響起了葫蘆絲的聲音,悠揚中帶着一絲不耐煩,比剛纔的撕裂聲好多了。
林聰暗自在心裡抹了把汗:幸虧是黎水,於古琴和洞簫之外,其他吹奏的樂器也學着玩過。好歹會一點,要是她,可怎麼應付那葫蘆絲喲!
青鸞公主聽了也十分滿意。微微低頭,跟在林聰身後,要從阿里等護衛的面前走過。
阿里攔住林聰:“幹什麼去?”
林聰依舊是輕哼一聲不理他,帶着青鸞公主繞過他就走。
那個小蝶見此情形,尷尬地上前賠笑道:“阿里大人。公主讓我們去園子裡掐些花兒來。”
阿里聽着樓上傳出的悠揚樂聲,無奈地搖頭:都這麼晚了,又是掐花又是吹葫蘆絲,公主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呢?
就這樣,林聰打頭,引着青鸞公主和小蝶。裝作掐花,在花園中走走停停,慢慢往園子後邊走去。很快。那幾棟小木屋已經映入視野。
進去就好了,林聰滿心歡悅地想道。
在離木屋還有一箭之地時,忽然從旁邊花叢中閃出一個黑影,迅疾撂倒走在最後的小蝶,然後長劍一挺。刺向青鸞公主。
青鸞公主大驚,急速閃避後退。
林聰詫異極了。慌忙將青鸞往身後一推,挺身上前,一邊細看來人。
她怕來人是黎章。
藉着月光,只見那人也穿着南雀軍士的服飾,圓帽下一張俊臉,黑亮的眼眸反射着點點碎光,耀花了她的眼睛,也驚呆了她——竟然是胡鈞!
這麼一愣神,胡鈞的劍已經遞到了她的胸口,眼看就要穿過七巧玲瓏心。
她猛收腹部,往後倒仰,並不顧風采,側身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林聰不禁在心中大罵:該死的傢伙,居然連女人都殺。真真是焚琴煮鶴,一點風度都沒有!連她這個女人,都沒殺女人呢!這小白臉全不講規矩,虧他那天還義正言辭地說黎水。
還有,敵後地方那麼大,怎麼他也偏偏找到這來了?
這情形,也是要從這莊院內撈些功勞了?
呸,她和大哥黎水辛辛苦苦忙了這麼些天,怎麼能把成果拱手讓人?
可是,不想讓歸不想讓,眼前的情勢卻有些不妙:胡鈞能放手廝殺,她卻不能。
一來,她女子的身份萬萬不能暴露,因此不能使用熟悉的招式和身法;二也不能驚動哥哥,不然哥哥護着她一個異國女子,算是什麼事;三也不能用迷藥,雖然氣他,到底是同袍,若是把他迷倒了,萬一被敵人捉去或殺了可怎麼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聰覺得自己倒黴透了,在緊要關頭撞見這小白臉,眼看就要功虧一簣。
她剛纔扮作靈兒的模樣,長劍便沒帶在身邊,只能從袖中拔出匕首,硬着頭皮跟胡鈞周旋。
奔逃閃避間,猛一擡腿,那條窄裙就承受不住了,“滋啦”一聲裂帛響,側面開叉,裙襬在月光下旋轉飛舞,露出一對俏伶伶的修長美腿。
胡鈞正要對她下毒手呢,猛然見到這等風情,覺得有趣,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林聰又氣又羞,低聲罵道:“不要臉!連女人都欺負,你還算不算男人?”
胡鈞笑眯眯地低聲回道:“要不,你試試?”
林聰怒了,恨聲罵道:“卑鄙的小人!看着滿臉正義,骨子裡下流無恥。”
胡鈞揚眉回道:“野蠻的丫頭!看着溫柔可人,骨子裡兇如猛虎。”
林聰氣得無法可想,一邊跟他纏鬥,一邊在心裡發狠誓:等回營咱們再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