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3-16 8:33:12 字數:2051
“敬文哥,你明年要參加童生試麼?”小蔥問道。
李敬文點頭:“先參加縣試。積攢些應試的經歷也好。夫子說,科舉應試亦有訣竅,好些人明明胸有錦繡,卻屢試不中。從童生考到進士,一路過去,皮都要脫幾層,最後滿頭華髮黯然落榜的不知凡幾。”
說起這個,他神色不由肅然起來。
小蔥安慰道:“敬文哥你還小,先莫想那些,只管把學問做好,到時自然水到渠成。”
秦淼天真地說道:“敬文哥,你不如等葫蘆哥和板栗哥一道去考,這樣也好有個伴兒。”忽地想起什麼,又問,“敬文哥,咋葫蘆哥哥跟板栗哥哥沒跟你一塊來?”
李敬文兄弟幾個沒在村私塾上學,而是就近在張傢俬塾附學,故而秦淼這麼問。
李敬文道:“他們晌午去田上酒家吃飯了。這會子怕是在學堂溫書也不一定哩,再不就是寫大字。他們也沒說啥時候下場考,可是最用功了,夫子常誇的。”
雲影看着他憐惜地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娃兒們!也不知這青山書院設在這,究竟算好事還是壞事,你們再沒往常的自在了。”
秦淼嘟嘴道:“可不是麼,葫蘆哥哥他們越發沒空閒了。”她看向院外,“去年這時候,還帶我們下塘去摘菱角和蓮蓬,好熱鬧的。如今那菱角和蓮蓬都長了許多了,也沒見他們來摘,都是佃戶們幫着摘的。”
轉頭跟小蔥商議,下晚的時候,讓人去摘些菱角來吃。
聽了這話,李敬文在心裡思量:一味埋首苦讀也不是個事,少年也該遊戲玩耍。再者,如今跟她們一塊玩樂的機會越來越少,當珍惜纔是,不然,待再長大些,連見面怕是都不容易了……
於是擡頭笑道:“等我回去問葫蘆和板栗,找一天空閒,過來帶你們摘菱角。我們也不是一味死讀書的,再過些日子,該下地去幫着幹活了。”
秦淼聽了立即興奮起來,叮囑他一定不要忘了。
小蔥笑道:“你急啥?我哥他們前兒不是說了麼,等忙完了,天氣再涼些,要叫了大夥去山上玩打仗……”
這事李敬文也知道的,葫蘆已經跟他商量過了。正聽小蔥說着,忽然沒了下文,擡頭見她斂了笑容,望着院外。
李敬文奇怪地順着她目光對外一看,只見木槿柵欄外,立着個書生,正伸長脖子對院子裡張望,見他看過去,還對他燦然一笑。
李敬文轉頭,見小蔥臉色不善,忙起身告辭,一邊輕聲道:“我去問問他幹啥的。”
小蔥點點頭,道:“把他打發走。”
李敬文出去後,對那書生施禮道:“請問這位老爺,來此有何貴幹?”
原來這個書生就是那日翻牆進入張家山林的曾鵬。見李敬文出來問他,還當特地來迎他的,忙整整衣衫答道:“在下覺得身子略有不適,因聽聞秦大夫醫術絕妙,特地登門求診。”
李敬文微笑道:“老爺難道不知,醫學院設有醫館麼?凡求醫問診的,都會去醫館。此處是秦大夫的居所,家有女眷,不便接待病患。”
曾鵬自那日後,尋人打聽了小蔥和秦淼的情形,怎會不知這些,可他本就是尋藉口來的,如何會被這三言兩語打退!
“這可是不巧了。多謝小兄弟告知。聽說秦夫人亦是杏林高手,常去濟世堂替人診脈,又帶了幾個弟子在身邊教導。在下既已至此,不妨請秦夫人施以妙手診治,也省了在下多費曲折。”
李敬文聽得目瞪口呆。
饒是他鄉村長大,見多了說話不加掩飾的村夫俗民,其中不乏厚顏無恥之輩,但讀書人這般,還真是第一回碰上。想是對方見他年小,又是個鄉下小兒,以爲好糊弄,把那冠冕堂皇的話用來哄他。
因想道,看來讀書人也不盡是溫潤君子,也有那齷齪下流之徒。都說一樣米養百樣人,這聖賢書竟也教出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便放下臉,正色道:“此處不接待病患。老爺乃讀書人,怎會不明白其中緣故?還請直去醫館是正經。”
那曾鵬聽了這話,方纔認真打量李敬文,忽見他手上提的藥包,輕笑道:“小兄弟好大一番道理。只不知手上拎的是何物?”
李敬文聽了,頓時麪皮紫漲。
他爲人淳厚,比不上板栗和葫蘆老辣。雖覺自己並無齷齪心思,且跟秦家向來熟近,自小跟小蔥和淼淼也是玩慣了的,但細細一想,今日來這可不就是爲了見小蔥麼?說起來跟這人沒兩樣。因此又羞又愧,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正愣着,就見院子裡出來個僕婦,對着那曾鵬板臉道:“這是夫人侄兒。他提的是啥關你屁事?夫人說了,你再不走,就請我們老爺回來親自幫你看病,再叫了書院的山長來,瞅瞅那要人家媳婦幫他看病的傢伙是哪個教出來的,這麼沒眼色,不知廉恥!”
曾鵬大吃一驚,頓時慌了神,忙作揖道:“在下……在下實不知此間規矩。一時莽撞,多有冒犯。請原諒則個!在下即刻就走。”
說完這話,轉身落荒而逃。
張嫂罵走了那下流坯子,對李敬文道:“你這娃兒,忒實心眼了。他能跟你比麼?他多大,你多大?這院子,清南村的男娃兒都能來,就是書院的人不能來。”
李敬文臉上紅潮未退,對走出院門的雲影道:“雲姨,你們還是把這院牆用磚石砌起來吧。”
雲影看着曾鵬離去的方向,點點頭道:“我早想砌的。一直忙,就沒弄。是要砌起來,再蓋個倒座房,安置個門房,不然不成個樣子。”
她剛纔已經聽小蔥說了那天山上發生的事,再聯繫眼前,不由心中大怒,所以讓張嫂出來罵人。
轉頭細打量少年,口中嗤笑道:“如何,你以爲讀書的都是謙謙君子?怎麼人家理直氣壯,你倒臉漲紅了?你呀,該學學葫蘆和板栗的機敏,別讀成個書呆子纔好。”
李敬文羞愧點頭,對院子裡瞄了一眼,辭別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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