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窮失笑道:“伯父何必繞圈。伯父答應與皇上下旨,總要有個先後。橫豎皇上不賜婚,王家就不上張家提親就是了,伯父去求一求又何妨?”
王相爺固執地搖頭道:“皇上那是推脫之詞,你還真信了。若皇上贊同,直接賜婚就是了,何必拖着不辦!”
王窮便嘆道:“大伯父讓侄兒好生失望!”
王丞相耐心道:“無極,此事絕不簡單。”
王窮正色道:“大伯父便不爲了侄兒,就算爲了朝廷,也該向皇上進言。這謠言是從宮內傳出的,皇上要麼將張三姑娘納入後宮,要麼就該下旨賜婚;如此不聞不問,置張三姑娘於何地?置玄武王府於何地?大伯父身爲內閣之首,被皇上委以重任,事到臨頭,卻畏首畏尾,連進諫忠言都不敢,怎不教侄兒失望?這內閣,大伯父是白進了!”
王丞相雖然心機深沉,卻極重風骨,王窮這一番話,正中他軟肋,頓時啞口無言。
怔了好一會,才道:“老夫可以勸皇上。但我王家……”
王窮打斷他話道:“大伯父別固執。這王家,多侄兒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侄兒正想雲遊天下呢!”
王丞相見侄兒發了風流傲性,無奈道:“你敢威脅老夫!罷了,明日我就去見皇上。唉,我說無極,那崔姑娘也是才貌無雙的,比張三姑娘可美多了。你不去瞧瞧?”
王窮搖頭道:“她再美,也不是我的菜。”
王丞相聽了愕然:“菜?”
王窮忙輕咳一聲,尷尬道:“就是侄兒跟她沒緣分。”
都是那該死的黃豆,常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雖然直白,細品卻挺有深味。弄得他也時不時蹦出一句,難怪大伯父聽不懂。
王丞相也沒追問,又道:“可是你母親卻很喜歡崔姑娘。”
王窮急忙道:“大伯父,這定親是一定要經過大伯父的。侄兒先把話放這:萬不可替侄兒定親,否則……”
王丞相氣悶地揮手道:“去。去,懶得管你!你自己去跟你母親說去。”
王窮一笑,遂出書房去了。
外面正有人等着。說二太太請大爺去呢。
王窮便往母親院裡來。在上房廊檐下,聽見竹簾內傳出清脆的笑聲,忙停住腳,對丫鬟道:“母親這有客人?那我吃了晚飯再來吧。你進去通報一聲。”
那丫鬟忙去了,稍後出來,說二太太請他進去。
王窮只得進去了。
進入廳堂,目光一掃。只見他母親坐在上方。兩個妹妹和一個明豔女子坐在旁邊。丫鬟媳婦站了一地。見他進來,那女子和他妹妹都站了起來。
他母親招手道:“窮兒來,你崔表妹正好在,我留她吃晚飯呢。”
王窮便上前請安,接着又向崔寒夢見禮。
擡眼掃見一張明豔的臉龐,不便細看,急忙垂眸。耳聽得珠圓玉潤一道清音“大表哥好。”
他忙笑道“崔姑娘好。”
彼此寒暄畢,王窮才坐了。
二太太就笑着對崔寒夢道:“也不知他整天都忙些什麼,連我也只能晚上見一面。”
王窮感覺崔寒夢注視着自己,心裡一動,便擡頭道:“還不是爲了親事,兒子已經請了皇上賜婚呢。”
二太太吃了一驚,忙問:“這樣也能成?”
衆人也都驚詫不已。
王窮接過丫鬟端來的茶,灑然笑道:“雖無十分準,也有八分準了。母親也該早預備起來,等聖旨一下,就好往張家去提親、下聘禮。”
崔寒夢頓時面色大變,急忙低下頭。
二太太遲疑了一下,對一個紅衣少女吩咐道:“荇兒,你和妹妹帶崔姑娘先進去,看晚飯擺好沒有。我和你哥哥說兩句話就來。”
王荇忙起身,和崔寒夢等人去了。
等她們都走後,二太太才問王窮:“窮兒,不是說張三姑娘不能娶嗎?”
王窮道:“母親別信那些。今兒皇上還對兒子說,既放了張姑娘出來,便任憑嫁娶呢。只因大伯父教導,兒子不敢魯莽行事,一定要請皇上下旨賜婚,纔算穩妥,所以極力周旋。”
二太太微微點頭,又道:“可是你大伯父似乎不太想結這門親了呢。窮兒,你一定要娶張三姑娘嗎?她在宮中弄出這麼大動靜,可見是想進宮的,又與太子有牽扯……”
王窮放下茶盞,挪到母親身邊坐下,笑道:“娘這話是聽誰說的?可見人言可畏,生生能把人說黑了。張三姑娘可不是那樣的人。百鳥朝鳳,是因爲她小妹妹被人暗害了,她才……”
遂將內情說了一遍,又細說了香荽的過往,“她性子綿中帶剛,有幾分像母親,兒子見了就覺得親切。”
二太太瞅着他笑道:“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哄人了?”
面上神情卻很歡喜,接着嘆道:“可張家乃爆發新榮之家,風頭又盛,你父親很擔心呢。”
王窮忙道:“這也是別人說的吧?若娘瞭解內情,斷不會這樣說張家。”
說着,將張家情形一一道來:大理寺卿張楊和玄武王張乾就不用說了,剛參加完會試的南瓜取進士是肯定的;山芋略差一籌,但也是舉人了;花生和玉米讀書也甚好;大苞谷是名聲在外,又發誓不中進士不成親;小苞谷才七歲,那聰明也不用說,連安國人都服氣的。
“娘說,有這樣的子孫,還算‘爆發戶’?照這勢頭和氣象,張家再旺盛兩代不在話下。”
二太太見兒子滔滔不絕,言談與往日大不相同,彷彿是看中張家權勢一樣,因悄聲問道:“你真的很喜歡張三姑娘?”
王窮一下就紅了臉,道:“她……真的……很像娘呢。”
二太太伸手戳了他額頭一下,嗔道:“爲她說好話。也不能老說她像娘。感情你是比着娘找媳婦呢?”
說完噗嗤一聲笑了。
王窮也笑了,道:“等娘見了她,就知道兒子沒說假話。”
母子又商議了幾句,二太太吩咐他出去吃飯,“既這樣。倒不好留你吃飯了,崔姑娘在這呢。”
王窮大喜,忙告退。
出去後。長出了口氣,心裡輕鬆多了。
第二日上午,他纔去了翰林院,東宮太子府來人相請。
他頓時心裡一沉:難道太子見他明目張膽地求娶香荽,要干涉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他去了東宮。
秦曠因何找王窮呢?
他無意中得知姜側妃幸災樂禍地嘲笑香荽的話,不禁大怒。眼前浮現香荽眼巴巴地望着他。問“秦哥哥。你會看着我傷心流淚不管嗎?”心中絞痛。
真的不管她?
他娶不成,也不許別人娶?
等他登基以後再接她進宮,怕是紅顏都熬成白髮了。
想起她受的苦楚:逃過了山匪的劫掠,如今富貴之極,卻要冷落一生,終於忍不住了,命人喚王窮前來。
見了他。劈頭便喝道:“王大人原來是個無膽之輩!這麼說,當初看上張姑娘,是爲了張家的權勢了?”
王窮見他神色不善,不禁一怔。
秦曠再喝:“說,爲什麼不去張家提親?”
王窮便明白了緣故,不覺滿心複雜,躬身拜倒,解釋道:“微臣去求了皇上,請皇上下旨賜婚。”
秦曠追問:“若是父皇不賜婚呢,那你就不敢娶了?”
王窮道:“微臣這也是爲了張姑娘好。”
他並不打算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秦曠蹙眉細思,覺得父皇若下旨賜婚,對香荽確實多了一層保障,至少入了王家也少受些氣。
他緊繃着臉,又問道:“那父皇怎麼說?”
王窮答道:“皇上尚在考慮。”
秦曠聽了靜默,稍後揮手道:“你去吧。”
等王窮走後,他靜坐了半日才起身。當晚,他就去見英武帝,請他下旨爲香荽和王窮賜婚。
英武帝驚異地問:“你也要朕賜婚?”
秦曠艱難地說道:“把她嫁了,兒臣也好死心。”
英武帝皺眉盯着他,心想你這樣分明就是不死心,“朕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是該把張三姑娘嫁了。
他這個年紀,心堅如石,尚且不能抗拒玄武將軍的誘惑,兒子這麼年輕,真能放下張三姑娘嗎?
秦曠黯然低頭道:“是!”
第二天,是選妃的最後一關,不在宮內舉行,在皇城東面的松山舉行。
一大早,十五位女子空着肚子被帶到皇城東門口,英武帝吩咐她們:從這裡進入松山,徒步穿過桃園、杏園、梅園、松林,前往慈安寺,他和皇后等人則在慈安寺等候,將根據各人途中表現和到達先後封妃。
爲了公平,他早命人開出十五條道路,每人選一條,環境不同,但距離遠近都相差不大。
松山早在半月前就被清理過了,閒雜人也一概驅逐乾淨,沿途還有龍禁衛暗中保護;但同時,也監視衆女,如有體力不支,或要求退出的,便可大喊求救。
衆女聽後面色呆滯。
她們中間,少有人沒來過鬆山的,估算一下,以她們的腳力,最快也要半天工夫才能到達慈安寺。
從來就沒聽說過哪一朝君主這樣選妃的!
這個行伍出身的皇帝,是不是把選妃當選將一樣對待了?她們可還沒吃早飯哪!
英武帝交代完畢後,無視衆女難看的臉色,吩咐她們抽籤,各人挑選一條道路,趕緊上路。
望着衆女匆匆步入樹林,英武帝跳上馬背,往山上行去。
沒有人知道,他爲什麼要這樣選妃。
其實理由很簡單,他就是想看看,這些閨閣女子在這短短的行程中,誰會像玄武將軍一樣機智多變和堅忍不拔。
他就不信了,就找不出一個跟玄武將軍相媲美的女子。
誰的表現最能打動他,他就封誰爲皇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