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鐸被葉謹拽住,頓時便有些不悅道:“我讓你在這待着就已經很不錯了,沒看我正忙着呢麼?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懂事兒!要是不想呆,現在就出去!”
因爲葉謹和王文定闖進前場,他被周大成當面損了,心裡不痛快着呢,現在看葉謹還來添亂,更覺得煩躁,甩了一下胳膊就像把葉謹拉着他的手甩開。
“嗯?”
王鐸發現葉謹拽住他胳膊的手很緊,一下子竟然沒甩開,瞪着葉謹:“你想幹啥?撒手!”
邊上的王文定也感覺出不對勁兒了,急忙道:“葉謹,你幹啥,快點撒開,耍渾也不看看時候!”
王文定朝着王鐸賠禮道:“王教,這小子愛冒虎氣兒,您跟他犯不着!”
葉謹認真的看着王鐸道:“王教,我就問一句,您覺得這些只學過表演套路的學生,放棄散打和自由搏擊能贏麼?”
王鐸莫名其妙的看着葉謹,氣急反笑:“你這小子,天天自己嘴裡捧着華夏國術天下第一,現在反倒擔心不用散打搏擊贏不了,合着什麼話都讓你說了!”
葉謹搖頭道:“咱們學校的學生沒有學過國術,那些表演的套路連皮毛都算不上,只是糊弄外行的東西,實戰不行。”
王鐸自然知道葉謹說的在理,但是在場的人誰不知道這個道理,只當葉謹是在說廢話。
王鐸不耐煩道:“這要看對手,武術實戰不行,空手道就行了?咱們學校的學生怎麼說也都經過了系統的體能鍛鍊,以及抗擊打訓練,體魄超過普通人,就是拼體格,也勝過那些業餘的空手道協會成員!”
葉謹心裡一沉,空手道,跆拳道,武術,近些年在公衆認知上已經體操化,表演化,商業化了,跟實戰往往都不着邊,也不怪王鐸這麼想。
如果對方是專業隊的空手道選手,王鐸說不定還會重視起來,但是這種民間協會性質的組織卻並不被他放在眼裡。
然而往往就是這些民間的組織藏有能人!
“王教練,聽我一句勸,這個空手道協會不一樣,那個標誌代表着“極真會”,是目前全球最大的格鬥組織之一……”
葉謹指着隔壁休息區的隊旗,滿臉都是凝重之色。
“行,我知道了,我沒時間跟你墨跡,趕快撒手,我看我就是平時太好說話了,一個個的都恨不得騎在我脖子上拉屎!”王鐸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葉謹聽王鐸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只好鬆手了。
他倒是沒有因此而生氣,王鐸的固執源於他的無知,換位思考,一個執教多年的老教練哪裡聽得進去一個新生的建言。
“你說你,犯渾不看時候,挨說了吧,不過你也別往心裡去,王教練剛纔因爲咱倆被損了,不痛快也是正常的,老老實實看比賽吧,哎……對,剛纔你說的極真會是啥玩意兒?”
王文定拍了拍葉謹的肩膀,然後直接盤腿坐地上了,休息區沒他們兩個閒人的座位。
葉謹嘆了口氣:“極真會是瀛島空手道黑帶十段宗師大山倍達創立格鬥組織,有別於傳統式空手道,極真空手道堅持以實戰爲本質,以全接觸式賽例聞名於世,早些年便已經被譽爲世界上最強之武道之一了。”
“窩草!吹牛逼吧!”王文定眼珠子都瞪的溜圓。
葉謹擺擺手道:“雖然有宣傳的成分在,但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武學千年,泥沙俱下,是不是真金,自有公斷。”
葉謹隨後豎起一根手指:“舉個例子吧,跆拳道是現在商業運作最成功的武術案例,全球至少有五億人練過跆拳道,但是跆拳道卻不敢打着實戰的招牌來宣傳,只敢說“強身健體,培養意志”就是因爲不能打,一打就露餡!”
王文定深以爲然道:“我有個發小就是跆拳道黑帶,結果在工地打工的時候,讓一個力工給揍了,打斷了三根肋骨,對方賠了八萬多。”
葉謹聞言有點哭笑不得,如果說武術圈子有鄙視鏈的話,跆拳道無疑是最底層的。
葉謹感慨道:“開宗立派不是那麼簡單的,得道容易,護道難,跆拳道能有今天的局面,跟他們避開實戰有很大的關係,可極真空手道卻敢推崇實戰,顯然有自己的底氣,衆所周知,武人血氣旺,愛爭長短,分高下,能在武術界以實戰成名,堅持至今沒有被打垮,能沒有實力麼?”
王文定聽的頻頻點頭嘖嘖有聲道:“有道理,還真別說,你小子手上不行,嘴上倒是一套兒一套兒的,算了別想這麼多了,看比武吧。”
葉謹有點無語,心說現在一個打你十個沒問題!
不過他也知道,王文定的性格肯定不是刻意擠兌他,而是想法子讓他寬寬心,轉移一下注意力。
不過葉謹心怎麼能寬的下來,同學被打死,國術受辱,這樣的結果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只是現在有什麼辦法能說服王鐸讓他上場呢?
跟其中一個學生打一場證明自己的想法也在葉謹腦海裡閃過,只是瞬間就被他打消了,估計他一提出來,可能就要被攆出去了。
比武過程中直接闖上擂臺也不可行,這是正式比武,雙方都有資格叫停,他貿然上場,即便是極真會的人肯跟他打,校方也不會同意,說不定還會導致比武中斷,成爲笑柄。
葉謹心中暗歎,現在他充其量只有明勁的水平,不懂暗勁,打人還行,別的做不來,不然的話暗勁勃發跺碎一塊地磚,打穿一個沙袋,就能顯出本事了。
現在能做的,怕是隻能靜觀其變,退一萬步講,先把那個被打死的學生救下來再說。
葉謹看着被排在最後一個壓陣的學生,身材很高大,肌肉結實,留了一個寸頭,看起來很精神,此時他正在閉目養神,帶着耳機聽歌。
胡龍旗。
葉謹能清晰的記住他的名字。
這個學生也是葉謹曾經最爲敬佩的人之一。
當年比武雙方各出了十人,胡龍旗是秦江武校方面唯一一個撐了超過五分鐘的人。
最後一次暫停,胡龍旗的眉骨已經被打裂,鼻樑也被打斷,被擊倒超過了十三次,在這種狀態之下,依舊死戰不退,拒絕投降,最後被對方一腳踹破了脾臟,沒等到醫院就已經死亡了。
事後同學們在追悼會上也都知道了胡龍旗的故事。
胡龍旗的爺爺是抗戰老兵,走過長征路,胡龍旗的父親也是軍人,於1998年抗洪救災中因公殉職。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胡龍旗也會在這一次徵兵中進入部隊。
胡龍旗死了,留下了一張填好的志願單,終究也沒有成爲一個士兵。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胡龍旗已經在另一個戰場上,爲國……盡忠了!
葉謹走到了胡龍旗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龍旗睜開眼睛,摘下一隻耳機,疑惑的看着葉謹:“葉謹?有事兒麼?”
葉謹微微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胡龍旗靦腆的笑了一下,和他粗獷的樣貌有些不太相符,看起來有點違和:“嘿嘿,你其實挺出名的,很多師兄弟都知道你,國術癡,扎馬步扎到膝蓋韌帶拉傷,是個狠人,我以前也像你一樣,不過拉傷之後就沒敢練了。”
葉謹笑呵呵道:“那我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我看別人都緊張,就你跟個沒事人兒似的,還有心情聽歌。”
胡龍旗搖搖頭道:“哪能不緊張,要是輸給小鬼……咳咳……輸給他們,我奶奶肯定會打電話罵我。”一邊說着胡龍旗一邊拿起手機給葉謹看了一下屏幕:“國歌,我在比賽之前都會聽一聽,心裡有勁兒。”
葉謹心裡微微有些動容,沉默了片刻才道:“能一起聽麼?”
胡龍旗怔了一下,然後開心的笑了起來:“有啥不能的,來坐下一起聽。”說這把其中一個耳機遞給了葉謹,還挪了挪身子,給葉謹騰了個地方。
葉謹沒有客氣貼着胡龍旗坐下,把耳機帶上。
耳機裡傳來恢弘壯闊的歌聲:“我們萬衆一心,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
並肩而坐,感受着胡龍旗緊繃的肌肉,一種蓄勢待發等待衝鋒的情緒伴隨着國歌傳遞給葉謹。
這樣的一個人,不能,也絕對不可以死在這裡!
坐在地上的王文定半天沒聽到葉謹說話,轉頭一看才發現他竟然跟胡龍旗一起聽歌呢。
王文定神情憤憤低聲罵道:“呸!臭小子,蔫不唧的,還混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