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蘇7醒
其實很早之前，林玄青就有一種預感——
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其實他的預感很準，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他遊走在前線，多次與敵人交手，多次處於生命垂垂危矣的地步，卻就是靠着這份預感，躲過了一次次的危險。
如果不是這份預感，就算他的內功修煉得再高，突然境界練神返虛了，都不可能活到如今這一百三十多歲。
要知道，人體再怎麼強大，除非突破虛空，成爲那傳說中的仙人，否則，在現代越發先進的武器系統之下，都會變得脆弱無比。
你就算能夠徒手擋子彈，但是你擋得了導彈氫彈原子彈嗎？
在那般強大甚至可以摧毀一個國家的強悍武器下，什麼強大的肉體都變成了渣渣，畢竟始終還是在肉體範圍內啊！
當這份預感冒出苗頭的時候，很淺很細微，林玄青都以爲只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隨着這份預感越來越強烈，他才知道，自己恐怕真的命不久矣了。
其實到了他這個年齡，再加上他這般的身體素質，想要得什麼重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死亡的腳步之所以會向他邁進，只能說，這是命。
有句俗話，叫做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
作爲在醫道這一路上已經修煉了很久的一個人，林玄青知道，至少現在這個世界，是沒有所謂的神明的，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那什麼玉皇大帝、佛祖、上帝之類的神明，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這並不帶這個世界就完全就是物質的。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那暗中，始終有一股力量，冥冥之中操縱着所有人。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股無形中的力量，也可以被稱爲是——閻王。
所謂萬千大道，殊途同歸，醫道也是萬千大道的一條，已經小有所成的林玄青，隱隱約約感覺到，這種所謂的力量，也許就是那天道。
天道，萬千規則融於一身，也是制衡支持這個世界發展的力量。
而林玄青也恍然大悟，恐怕自己的死亡，就是天道的要求。
他知道自己其實早就應該死了，卻不知道爲何躲過了一次次的危機，苟活於現在，但是這個時機，最終還是到來了。
也許他應該慶幸？
作爲鬼醫門的第九十九代門主，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繼承者，雖然她年紀還小，但她卻十足的優秀，而且林玄青自己心裡也清楚，蘇禾這丫頭，表面上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但實際上，心裡看得透得很，旁人要想左右她，那基本上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
鬼醫門交到她的手上，林玄青覺得很放心。
也許，鬼醫門在她的帶領下，還能夠邁向一個新的輝煌說不定？
鬼醫門在他的手上，已經沉寂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恐怕外面的江湖世界，都忘記了還有鬼醫門的這個存在。
久到……他們門主代代相傳的暗語中，竭力要求、刻骨銘心的那件事情，根本就沒有一點實現的可能性！
林玄青看到，蘇禾，是鬼醫門出現的新的力量。
也許她也能夠完成那件成爲每一代鬼醫門門主心病的事情？
想到這裡，林玄青笑笑——真是可惜的是，他看不到了。
雖然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是林玄青還是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蘇禾，他看得出來這個孩子對自己的深厚感情，這樣的事實，肯定會給她很大的打擊。
但是，遲早會發生的額事情，又不能不說。
與其讓她突如其來面對自己的死亡，不如給她打好預防針，早一點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林玄青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真的要做的，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很多次機會，林玄青都欲言又止，最後卻都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最後，看到蘇禾離去去了香港，林玄青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她回來之後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只是心裡雖然這般想，但是林玄青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死亡，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他是在睡夢中死去的，當他感覺到死亡掐住了他的咽喉，一種恐懼瀰漫全身的時候，他掙扎着想要起來，卻無濟於事。
天道之下，皆螻蟻。
林玄青自己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夠躲過一次次的危機，苟活到現在，還有他那份對於危機的敏銳預感，不是爲了別的，只是爲了那一絲因果。
他是註定要成爲蘇禾的師父的人。
而這個蘇禾，不是人類的蘇禾，而是跨越空間而來的，混沌神樹靈體——蘇禾。
在冥冥之中，一切都早已經註定。
死亡的感覺是什麼呢？沒有人說得出來。
死了就是死了，塵歸塵，土歸土。
但是在一些研究中表示，有的人曾經經歷過死亡的感覺，但是最後僥倖逃脫鬼門關，重新活了過來，他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有一種靈魂出體的感覺。
這並不是騙人的，所謂的三魂七魄，都是存在的。
只是這三魂七魄，在人死後的七天，便會自動消散在這天地間。
三魂七魄聚集成爲一個整體，便是所謂的靈魂。
在復活成功的那一刻之前，林玄青都沒有任何感覺，他的意識都已經消散了。
等到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被複活了！
而自己能夠起死回生的原因，雖然並沒有瞭解清楚，但是他心裡卻莫名其妙了知道了事實。
這個原因，是蘇禾。
如此，林玄青才知道，恐怕擁有這種力量的蘇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這個時刻，當所有人都聚集在蘇禾的房間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林玄青已經醒過來了，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沒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相反，他竟然有一種，周圍一方空間，盡在自己掌握的感覺。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感覺到很陌生，也有些疑惑。
他不是死了嗎？怎麼會還在這裡。
只是疑惑了片刻，腦中便浮現出蘇禾用生靈之氣救治他的畫面，雖然他不知道那綠光是什麼，但是他很快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這個徒弟，是這麼的不簡單。
可是，周圍爲何沒有人呢？
林玄青坐起身來，站到了地上。
他一點也沒有起死回生之後身體的那種所謂的虛弱，他覺得全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力量，這種感覺就算是他身體最好的時候，都是不曾有過的。
不知道爲何，踏在地上，林玄青總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他順手撈了件外衣披上，卻無意之中，掃到鏡中的自己——滿頭黑髮，沒有摻雜一點銀色灰色，那臉上的皺紋也少了很多。
若是他之前看起來已經有六七十歲了，那麼他現在看起來，恐怕也就是三四十歲的樣子。
林玄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只是豐富的人生閱歷，讓他很快就平靜下來。當然，這只是指表面。
這都是小禾那種神秘力量的作用？
林玄青心裡想到。
等等……小禾？
他的眼前乍然浮現起蘇禾用盡力量，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心裡驟然一跳，頓時奪門而出。
怪不得周圍這麼安靜！恐怕是小禾出事兒了！
其實這個時候，林玄青並不知道蘇禾在哪裡，但是在他奪門而出的那一剎那，他似乎感覺到了……對，是感覺到了，蘇禾就在自己的房間牀上躺着，她的爸爸媽媽也在旁邊，還有廖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孩。
林玄青焦急的動作一滯——難道是自己產生幻覺了？
但是莫名地，他還是下意識選擇了前往蘇禾房間的那條路，當他到了門前，果然聽到了裡面的聲音。
說話的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林玄青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他還未說完的後半句話：“……蘇禾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
林玄青皺了皺眉，推開門走了進去，沉聲道：“這是怎麼了？”
他的沉靜，掩飾了他心底的驚訝。
因爲，面前他所看到的一幕，分明和他之前所“感覺”到的那一幕，一模一樣！甚至連他們站的位置，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自己這是怎麼了？林玄青心底忍不住疑惑。
不過現在面前的這種情況，還是讓林玄青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目光直直看向牀上躺着的，臉色蒼白病態的蘇禾。
他是一個醫術高明的中醫，他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出來了蘇禾現在的情況——
精力消耗透支過多，似乎還受了內傷？
看到林玄青陡然出現在門口，屋內的人都驚了一跳。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是蘇志德，他壓抑着怒火，低沉道：“林老，我敬重您是長輩，也是我女兒的師父，但是這件事情我真的必須知道真相！爲何明明已經死去的您活過來了，而我的女兒卻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就算面前這個人是自己一直敬重的長輩，但是出現了這種狀況，蘇志德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林玄青做了什麼損人利己的事情，雖然他不願相信，但是這一切都已經擺在自己面前了。
這一點，讓他怎麼能夠不生氣！
他的話，讓旁邊的林麗霞沉默了，臉上滿是複雜。
而廖景擡起臉，那小小的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愕。
旁邊的秦天和廖若星更是震驚不已——他們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還有……
秦天忍不住瞄了瞄林玄青的模樣——這人的年齡，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啊？爲何教官卻要說他是長輩？難道只是不顯老？
心裡萬般疑惑，卻都只能暫時壓在心底，沒有問出口來。
林玄青沒有急着解釋，而是走到蘇禾牀邊坐了下來，爲她搭脈。
眉頭緊緊蹙着，他沒有多說，只是轉頭看向蘇志德：“從你們知道的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我。”
其實只是很平淡的目光，林玄青並沒有因爲蘇志德剛纔的話就責怪他，他能夠理解蘇志德作爲一個父親的心情，也能夠理解自己的懷疑，所以他並沒有太在意。
但是，有的東西卻在這無形之中，有些不受控制了。
蘇志德迎上林玄青的目光，卻覺得那目光中，好似蘊含着一座山嶽，朝着自己迎面壓來，有一種幾乎連頭都擡不起來的感覺。
而且那種沉重，緊緊攥着自己的心，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以前他也見過這位林老很多次，爲何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蘇志德心頭驚駭不已，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目光驚懼地看着林玄青，喃喃着說不出話來！
這種沉重的感覺，是曾經作爲一名特種兵的他，都從未面臨過的！就算是那次他的生命遭受到了威脅，敵人壓頭，沒有一點生的希望的時候，那種壓力，他本來已經是這輩子承受的最大的壓力的，卻不曾想，那次的壓力，竟然不及現在林玄青一個眼神的十分之一！
這是一個何等的概念！
林玄青也有些奇怪——難道蘇志德真的如此生氣，竟然連話都不願意跟自己說了？
他看了蘇志德許久，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而且這種不對勁兒的原因，似乎還是來自於自己？
林玄青更是奇怪了。
自己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現在的林玄青，只覺得，自己一趟鬼門關走過來，真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都出現了。
林玄青咳了一聲，下意識心頭一斂，他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什麼力量被自己收了回來。
而感覺最直接的是蘇志德，他直接的壓在自己腦袋上的那座山嶽一下子消失了，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着呼吸，爲了劫後餘生而歡呼。
蘇志德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渾身大汗淋漓。
“這是怎麼了？”林麗霞驚呼道，連忙扶住幾乎站立不住的蘇志德。
林玄青意識到，這肯定是自己的緣故，他又咳了兩聲，尷尬掩脣道：“……大概，是我的緣故，抱歉，一時沒有控制住……麗霞，可以跟我說說嗎？”
林麗霞扶着蘇志德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才轉頭對林玄青嘆了口氣說：“是小景發現了您的不對勁兒，給我們打了電話，我們在趕來的路上給小禾打了電話，小禾匆匆從香港趕了回來，我們告訴了她您的死訊，她不願意接受，一會兒就說有辦法能夠救您，讓我們在外面等着，直到天亮都不要打擾她，不然她可能會……死的，接着，天亮了我們進屋去看，就發現，小禾倒在地上，很是虛弱，眼睛下面還有血一樣的淚痕。”
林麗霞說着說着，就哽咽起來，剛纔觸目驚心的一幕幕，現在還在眼前浮現。
她實在是不願意再看到第二次。
原來是這樣……林玄青心裡嘆道。
他雖然莫名其妙看到了蘇禾救自己的一幕，卻並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現在聽林麗霞這麼一說，他才清楚，自己這個徒弟，肯定是爲了救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他轉頭看着蘇禾的臉——他何其幸運，竟然能夠在自己生命的最後幾年，遇上這麼一個徒弟。
“傻孩子，何必呢……”他深深嘆了口氣。
然後，他還是朝林麗霞和蘇志德解釋道：“我的確是死了，是小禾……把我救回來的，也是爲了救我，她纔會成爲這個模樣的。”夫妻倆都沒有說話，只是雙目通紅地沉默。
雖然現在知道了，小禾並不是被動地救了林老，但是，女兒的這個模樣，還是讓他們這樣心痛。
這丫頭，真是的，爲了感覺，就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林麗霞抹了一把淚。
蘇志德雖然有一種精疲力竭的感覺，卻還是強行支撐着，開口說：“抱歉林老，剛纔我的情緒太激動了，說話可能有些……”
林玄青擺擺手：“不礙事，我明白。倒是你現在這個模樣，我真是對不住，一時沒有控制住。”
蘇志德對此並沒有太在意，他關心的是女兒：“只是小禾她的身體……”
“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虛弱得很，等會兒我會爲她施針，但是具體的身體狀況，還是要等到她醒過來才知道了。”蘇志德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
“那好吧，你們現在就先出去一下，我爲小禾施針之後再說。”蘇志德點點頭，林麗霞扶着他出去了，廖景也乖巧地跟在了他們的身後，而秦天和廖若星也緊隨其後出去了，還順手關上了門。
周圍環境安靜下來，林玄青才正式爲蘇禾開始施針。
這不動手不知道，一動手嚇一跳。
施針的時候，他有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行醫多年，從未有過這般行鍼得心應手的感覺。雖然醫術並沒有太大的進展，但是林玄青知道，自己再次開始潛心研究的話，恐怕醫術這一道，將會得到大幅度提升。
他是不是就能夠看到曾經幾乎都沒有想過的醫道大成？
林玄青施針完了之後，有些模糊地想到。
只是，這一切，定然都和徒弟蘇禾有關，想想，便又覺得感概。
“傻孩子……”
－－－－－－題外話－－－－－－
多的不說，明天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