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言而喻,楊樹根臉色陰沉下來,李花子厚顏無恥的一笑,道:“楊隊長,那啥,地主家的小老婆非得讓我給她上上課,想參加識字班哩。”
楊樹根只是哦了一聲,揹着手走了,隨後的幾天他開始調查李花子最近的所作所爲,村民們都反映李花子做事不厚道,分浮財把好東西都留給自己,村裡的民兵都是二流子懶漢,整天和李花子一起湊在村口王寡婦家裡搞破鞋。
羣衆意見很大,但李家莊情況比較特殊,除了李花子豁得出去幹革命,其他的積極分子都縮手縮腳放不開,何去何從,很難取捨,楊樹根回到辦公室,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稿紙,上面寫着“舉薦李花子同志評選苦水井鄉優秀農會主任”,他再次看了看,默默將稿紙撕了。
李花子不知道自己搞了一回地主家的小老婆就斷送了政治前途,能當上農會主任,吃香喝辣另外鬥人玩娘們他就心滿意足了,暫時還沒有更大的追求,他只擔心楊樹根撤了自己的差使。
等了幾天,楊隊長沒有任何舉動,李花子一顆心揣回肚皮裡,又兢兢業業的幹起來,挖浮財,分田地,乾孃們,不亦樂乎。
李家莊的土改工作完成後,楊樹根根據羣衆舉報,將李花子的農會主任免掉了,王寡婦的婦女主任也撤了,一時間大快人心,村民交口稱讚楊隊長是活青天。
三個月後,楊樹根由於工作出色,被上級調往南泰縣委組織部工作。
……
1948年初,省高級中學的畢業生們即將面臨人生重大抉擇,考哪所大學好。
內戰如火如荼,每天收音機裡都是國軍殲滅匪軍幾千幾萬,勝利轉進的捷報,但形勢一天比一天差,東北戰局不妙,津浦鐵路已經中斷,北方的大學雖好,來往卻不方便,所以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自然就不在選擇之內。
最方便的自然是江東大學,就在家門口,可以走讀,省下一筆費用,可是江大的水平畢竟不如南京的中央大學、上海的復旦大學,交通大學、同濟大學以及聖約翰大學等。
劉存仁家的小女兒劉媖選擇了江東大學,女孩家還是本分一些好,世道那麼亂,南京上海太遠,父母不放心,再說江大也不差,畢業了留在省城當個老師比什麼都強。
陳子錕的次子陳南因爲品學兼優,跳了一級也上了大學,陳家的選擇和劉家不同,選了上海復旦大學。
考學毫無懸念,兩個孩子都是成績優秀的學生,自然手到擒來,只等三月開學,就開始新的生活。
空軍基地,一架P51戰鬥機拖着黑煙從遠處飛來,消防車和救護車早已等在跑道上,等飛機降落便衝了上去,從座艙裡把飛行員拖了出來,機身上一排排觸目驚心的彈孔,引擎已經着火,怕是要趴窩了。
飛行員是陳北上尉,他一張臉都被燻黑了,扶着膝蓋站在地上大口喘着氣,這次作戰驚心動魄,遭到共軍地面火力的攔截,子彈再偏一偏自己就得見閻王。
飛機上塗了二十八個小旭日徽,那代表陳北曾經擊落的日寇飛機,這架曾經在抗日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戰機現在卻淪爲內戰的工具,被打得遍體鱗傷,真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痛。
五分鐘後,陳北站在基地指揮官的辦公桌前,將帽徽和軍銜摘下道:“我不幹了。”說罷扭頭就走。
若是旁人這樣撂挑子,起碼要辦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但陳北不是一般人,他是宋美齡的乾兒子,陳子錕的親兒子,誰也不敢辦他,指揮官追出來道:“陳北,給你放大假,先休息休息吧。”
陳北也不理他,跳上吉普車疾馳而去,回到楓林路家裡,一進門正遇到劉婷,劉婷還和他開玩笑呢:“怎麼最近沒去找你小姨玩?”
陳北擠出一個笑容,問:“我父親在麼?”
“在樓上書房。”劉婷道。
陳北蹬蹬蹬上樓,推門進去,坦然道:“父親,我要退役。”
陳子錕已經接到基地打來的電話,他早有準備,道:“聽說你今天差點被擊落?”
陳北道:“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開着飛機殺人了。”
陳子錕知道兒子脾氣比自己還執拗,便道:“那你想做什麼?”
陳北道:“我還沒想好。”
陳子錕道:“那你仔細想想,除了開飛機你還會幹什麼,這段時間先休假吧,帶你弟弟到上海去讀大學。”
……
就這樣,陳北休了半年的病假,到上海散心去了,姚依蕾和鑑冰也來到上海居住,這兩個都是閒不住的人,家裡頓時成了達官貴人的交際場所,每天舞會牌局不斷。
陳北年輕有爲,英俊瀟灑,又會開飛機,更是萬千少女夢中偶像,這麼帥的小夥子都快二十八歲還沒對象,不由得讓來往於陳家的貴婦們媒婆癮大犯。
自家兒子如此優秀,豈能胡亂任由這些八婆安排,姚依蕾和鑑冰替陳北把關,藉着舞會的名義舉辦相親會,上海灘的精英男女匯聚一堂,基本上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可以用英語交流,談吐高雅氣質脫俗。
這天來了幾位貴客,爲首的男子三十多歲年紀,風度翩翩,挽着的女子更是宛若仙子下凡塵,姚依蕾介紹說這位是美國來的錢學森博士和他的未婚妻蔣英小姐,以及蔣小姐的兩個妹妹。
三六年柏林奧運會的時候,陳北陳嫣兄妹隨父親遊歷歐洲,在德國見過蔣百里的女兒蔣英,算是老相識了,時隔多年再見自然有說不盡的話,錢學森在美國是學空氣動力學的,師從馮卡門教授,和陳北相談甚歡,談的什麼導彈、火箭之類的名詞大家聽也聽不懂。
此次派對的主旨是給陳北介紹女朋友,蔣英有兩個妹妹蔣華和蔣和,都是豆蔻年華天生麗質,看到英武不凡的陳北自然是一見傾心。
陳北對這兩個妹子也挺有好感,一時興起道:“天氣不錯,我帶你們兜風去吧。”
兩個妹子都拍着巴掌說好,陳北戴上墨鏡,去車庫把敞篷跑車開出來,一招手,倆女孩也不顧矜持了,一溜小跑就過去了。
陳北駕駛着汽車絕塵而去,大人們都欣慰的笑了,蔣家乃是世家,和陳家門當戶對,只是不曉得陳北會選哪一個。
外灘馬路上,陳北猛踩油門,把個汽車開得如同飛機一般,疾風將他的頭髮吹向後面,嘴角緊繃,兩個女孩嚇得花枝亂顫,緊緊抓住座椅不敢動彈。
忽然陳北一個急剎車停下,車門都不打開,直接雙手一撐跳了出去,路邊一個穿白色水兵服的美國海軍士兵一手拿着威士忌酒瓶子,一手揪住骨瘦如柴的中國苦力,高高舉起酒瓶子就要砸下去,被陳北一記側踹踢翻在地,緊跟着餓虎撲食壓上去,一拳一拳打去,醉醺醺的美國兵被打得鼻樑骨都斷了,滿臉是血,陳北還不罷休,站起來用腳猛踢,直到警笛響起。
巡警自然不敢把陳北怎麼着,事實上外灘的警察都認識陳北了,這位爺去年砸了楊子公司,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誰敢惹他。
陳北打得兩手都是血,這才意猶未盡的上了車,掉轉車頭回去了,兩位女孩又驚又怕,心說原來這位陳公子如此血腥暴力,將來結了婚還不成天家庭暴力啊。
就這樣,一樁好姻緣被陳北自己攪黃了。
……
1948年的行憲國大就要召開,南京政府要進行憲政改革,實行總統制,其實換湯不換藥,沒人能取代蔣介石的位置,但副總統的人選卻成了萬千矚目的目標,據說熱門人士有三,一爲精通西方民主憲政的前駐美大使、北大教授胡適先生,二爲國民政府副主席孫科,三爲司法院長,老同盟會員居正。
楓林路官邸迎來一位神秘的客人,美國大使司徒雷登秘密會見了陳子錕,兩人進行了一番密談。
“美國支持您競選中華民國副總統。”司徒雷登開門見山。
陳子錕沉吟片刻道:“只怕有美國的支持也不夠啊,我是國民黨員,要想勝出先要戰勝黨內對手,孫科、于右任這兩位的實力都比我強,況且,我當了副總統又能如何,這個爛攤子換誰上也無能爲力。”
司徒雷登道:“不要這麼悲觀,蔣介石的聲望日趨勢微,美國已經放棄對他的支持,您競選副總統的優勢很明顯,年輕、形象好、代表開明進步和向上的力量,據我所知,國民黨內也不是鐵板一塊,蔣介石先生下野也不是第一回了,只要聯合其他派系,做到這一點並非難事,屆時您接任總統一職,美國自會大量援助,平抑物價,與中共進行談判,對了,您的當選,對中共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一件事。”
陳子錕道:“司徒雷登先生對中國的政治還不是很瞭解啊,我相信各方都能接受一個毫無作爲的副總統,但一個年富力強又有美國支持的總統,卻是每一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我的小女兒才十歲,我不想她這麼快失去父親。”
司徒雷登大爲失望:“您這樣說實在是太遺憾了。”
陳子錕道:“這個國家已經病入膏肓,不可爲也,不過既然您看得起我,我不妨給你推薦一個人,無論威望和實力,都可堪大任。”
司徒雷登想了想道:“其實我也有第二人選,不妨寫在手上看看是否同一人。”
於是兩人各自寫在手上,攤開手掌,陳子錕寫的是“李宗仁。”司徒雷登寫的是“李德鄰。”
“不謀而合,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