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龍鳳糕、長生粥、漢宮棋、乳釀魚……
一樣接一樣,流水般端入煙爽閣,整整十數盤,每一盤送來時都用食盒裝好又用禦寒的棉布裹在外面,保證端上來的時候依然熱氣騰騰與剛出鍋時一般無二。
隨月等人將菜餚碗箸一一擺放好後,方走過來對倚在五蝠捧壽花梨木長榻邊有一下沒一下撥着琴絃出神的拂曉道:“公主,晚膳已經備好了。”
“本宮沒胃口叫他們都撤了吧。”拂曉不在意的揮揮手,四哥已經去了,在確定他平安回來前如何有心情吃東西。
“可是公主已經沒用午膳了,若晚膳再不用恐會餓壞身子。”隨月不無憂心地說,目光始終停留在女子削瘦的身上,她委身在嵌銀博山爐中添了點香料令其幽香不絕,“公主,奴婢知道你擔心王爺安危,但王爺是否安好並不會因你不吃東西而有所改變。相反,王爺回來若知您因他不食,必會心疼。”
目光在隨月的言語下一點點凝聚,轉眸相向,看不出喜怒如何,只看得隨月忐忑不已,“若奴婢說錯了話還請公主降罪。”
笑,悄無聲息,只在脣邊化做一道弧度:“你何罪之有?”說罷展一展寬廣素袖道:“扶我去用膳。”
“是。”隨月心中一喜忙扶了拂曉去廳中用膳,公主雖喜怒難測手段狠辣,卻並非不通情理不分是非之人,否則她們也不能在其身邊多年都安然無恙。
拂曉剛剛執起筷箸便寧福來稟說殷無垢求見。
“他來做什麼?”夾一片冬筍在嘴裡輕嚼,殷無垢雖在後兩句偈語上幫了她不少忙,然她依然對其無甚好感,平素若無事甚少見面,而今前來也不知是否有事,略略一想便允了。
澆了蜜汁的血燕她向來是喜歡的,然今夜不知是否因心中掛念,只嚐了一口便覺喉中發膩當即叫人撤了下去,與進來的殷無垢擦身而過。
“有事嗎?”她淡漠地看着他,一對紅翡滴水墜在燈下豔紅如血。
他欠一欠身笑意清澈,周身尚有冒雪前來的痕跡,“適才我見燕王帶了府中好手急匆匆出去了,似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怕你憂心,所以特來看看。”
拂曉冷笑一聲,放下筷箸道:“殷無垢,本宮讓你住在王府可不是爲了讓你多管閒事,本宮憂不憂心與你何干,要你來看?自作聰明!”
處得越久她就越覺得殷無垢此人心機深重,虛僞不實,否則如何能對自己三番兩次的冷嘲熱瘋毫不在意?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竟能常常洞悉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實在令她心煩,若非還要藉助於他之力,且想親手撕下他的面具,真恨不得現在就趕出府去。
無垢也不撣身上落雪笑意不減地道:“你無事便好。”
他與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的人生太過複雜,可他偏偏舍不下難以遠離,爲什麼?
因爲曾經做下的約定?因爲她從不肯承認的善良?太多太多的疑問怕是連他自己都回答不了,隨心而定也許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拂曉突然叫住了他,“坐下來陪本宮喝幾杯。”
無垢一怔卻也不拒絕,照着拂曉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早有知機的侍女擺上碗箸銀勺,又端上青花纏枝ju花紋執壺爲兩人斟酒。
以清透之白玉盛酒,連這醉人的杜康之物都帶上了清意,華燈下兩人也不說話,只是各對各地飲着,無垢並不善飲酒,幾杯而已緋紅便爬上了臉頰,反之拂曉倒是一絲異樣也無,只是呼氣時帶了酒的淺香。
如斯靜謐直至爲一聲疾呼打破,燕王妃徐氏急急而來,衣衫雖整卻有微皺,她甫一進門便緊緊握了拂曉的手,聲未啓淚已落,全不似素日端莊持靜的她,莫不成發生了什麼事?
拂曉忍着心中不安問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徐氏好不容易止了淚出聲道:“妹妹,王爺他……他……”
“四哥怎麼了?”她心中一顫,反手握住徐氏手腕,素日柔軟的十指此刻硬冷似鐵。
“王爺在去關外接應的途中中了埋伏,危在旦夕。”徐氏哀哀言來,驚慌像條毒蛇緊緊將她纏繞,無法冷靜下來。
“不可能。”拂曉斷然否決:“四哥帶了那麼多好手又是有備而去,憑四哥之心計絕不可能輕易落入陷阱之中。”
徐氏再度垂淚不止,一指門外道:“你自己問他。”
宮燈順着她手指的地方移去,乍照見之時晚蝶嚇了一大跳,在那裡半跪着一個渾身浴血的士兵,他努力支持着身子向拂曉走來,一步一步沉重而虛浮,沒幾步便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鮮血在雪地逐漸滲開,像極了盛開的梅花。
拂曉顧不得雪地溼滑,急急走至倒地不起的士兵面前厲聲道:“王爺怎麼了,快說!”
“王爺快堅持不住了!”低啞的聲音恍若晴天霹靂,震得拂曉半天回不過神來,掌心是被指甲掐出來的血印,她卻恍若未覺。
“王爺中了元朝的埋伏,他們一早就發現了咱們派在那邊的人卻故做不知,引我們上鉤,王爺一出關便被團團包圍,身陷重圍,王爺命小的拼死殺出重圍來求援!”好不容易說完這番話,他立時大口大口喘氣。
“妹妹,我們要如何纔好?”自嫁給朱棣以來徐氏大大小小也見不了陣仗,上一次更直接被人闖到王府中來,她都一一堅持住了,但這一次關乎朱棣生死,便是她也不禁慌了神。
有飛雪飄到臉上,冰冰涼涼,這樣沉重的夜色恍若連雪都是詭異的黑色,許久之前隨月曾問過她的一句話此刻清晰在耳――若是王爺有事,公主是會鋌而走險還是袖手旁觀?
對四哥,她從來就做不到袖手旁觀這四個字。
驀然回首,任由長髮在雪中輕揚,任由衣衫獵獵飛舞,她絕然道:“咱們去救王爺!”
朱棣此去雖帶走了諸多好手,但府中依然有很多守衛,城內更有十餘萬軍隊隨時待命。
但是很可惜,拂曉一無兵符二無朱棣手諭調不動這些精銳兵馬,所謂公主王妃在軍營中什麼都不是,所以拂曉能動的只有府中守衛及跟她來北平的那些侍衛,只是靠這些人想救出帶了數千人馬的朱棣無吝於癡人說夢,但她別無他法,也許心智可以幫她補足這個差距,一如曾經。
於是,在時隔近半年後,朱拂曉再一次跨上了馬背,上一次是爲了朱棣,這一次依然是爲了朱棣!
不過冒然送死從不是她的風格,在出城前她儘量多的弄到了一樣東西――火yao,或許它能助她扭轉局面。就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一雙眼睛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數百人在風雪夜中絕塵而去,倒是有幾分像盧綸《塞下曲》中描繪的情景: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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