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別催我!”
千夏心裡本就糾結,蜈蚣這一催,她心裡更是焦躁起來,下意識地擡眼剮了他一眼。
蜈蚣卻被她這一眼嚇到了。
不僅因爲她是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她,還因爲這眼神,跟秦簡生氣時瞪人的眼神一模一樣。
她的眼神雖是稚氣未脫,卻也不乏凌厲冷冽。
被嚇了一跳之後,蜈蚣的眼神猝然亮了一下。
隨後他推開一步,不再催促。
就憑這個眼神,這次的考覈,許千夏就已經通過了。
耳邊還繚繞着那兩個黑人求救討饒的聲音,千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唸道:“不能怪我,這事不能怪我。”
在心裡唸叨了幾句後,她才覺得自己的心平靜了一些。
她無法忘記那天那個黑人從後面摟着她想親她的噁心感,正是這種噁心感,促使她下定了決定。
她緩緩擡手,從一旁的保鏢手裡拿過剪線的剪刀。
剛握緊冰涼的剪刀,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七爺好。”
衆人恭敬地躬身。
千夏一愣,沒想到赫連七會過來。
考覈這麼快就已經結束了嗎?
她轉身的時候,正好對上赫連七如星辰般的眼睛。明明是那麼漆黑的眼睛,卻亮得有些過分。
“赫先生……”千夏對他微微一點頭。
想起在休息室裡的那個擁抱,她的耳根子不由得微微有些發燙。
而對於她時而“赫先生”、時而“七爺”的稱呼,赫連七並未放在心上,只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問道:“考覈……怎麼樣了?”
蜈蚣這種人,是安排不出正常的考覈的,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
“七爺,秦小姐還在考覈中,您……”
蜈蚣話說到一半,千夏已經拿起那把剪刀乾淨利落地剪了細線。
隨之響起的,是兩聲淒厲而刺耳的慘叫聲。
“考覈結束了。”千夏微微抿脣,看着蜈蚣的眼神毫無波瀾。
她……通過了。
“恭喜朵朵小姐了,車子已經在外面備好,可以直接回城堡了。”蜈蚣看了赫連七一眼,沒有多言,退到了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千夏沒有動作,因爲注意到赫連七落在她臉上的那一道沉重的目光。
他的眉頭緊鎖着,很顯然是在擔心她。
鼻尖有血腥味傳來,並且迅速蔓延開來。
慘叫聲連綿不絕。
千夏揚起眉頭挑了挑,看着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我沒事。”
聽言,赫連七點了點頭,說了個“好”之後,主動上前拉過她的手,帶着她走出了“地牢”。
嘴上說着沒事,但千夏控制不了自己手指的微微顫抖。
赫連七拉着她手心的力道便重了一分算是安撫她,面色上卻是無異。
她在逞強,他便讓她逞強。
“車已經停在這邊了。”蜈蚣的手掌向右邊一翻,想爲兩個人引路。
赫連七看了她一眼,纔看向蜈蚣道:“你先在車上等着吧,我帶她向大家做最後的告別。”
蜈蚣微微一愣,他之前並不知道赫連七的這個安排。
但既然赫連七開口了,他也不好說什麼,答應了一聲之後便帶着人離開了。
見蜈蚣走遠,千夏纔將自己的手從赫連七手裡抽出來。
“不好意思,你等我一會兒。”
她說着,彎了彎脣,繼而轉身快速地往最近的一棵樹的樹後跑去。
跑到樹後,她再也忍不住。
“嘔——”
胃裡翻江倒海的,終於得到了宣泄。
從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起,她就想吐了。
只是礙於蜈蚣在,她一直死命地強撐着。
“給。”
一瓶已經被打開了蓋子的礦泉水遞到了她面前。
“謝謝。”千夏沒有擡頭,接過礦泉水後漱了下口。
很快又要一條手帕遞到她面前,是巴寶莉的限量款手帕。
千夏遲疑了一下,沒接。
這麼貴的東西,她可不敢拿來擦自己嘴角沾着的嘔吐物。
然而下一秒,那條手帕已經自己伸過來,赫連七低垂着眉眼,一點一點仔細地幫她擦着嘴角。
“謝、謝謝……”千夏連忙拿過手帕,“還是我自己來吧。”
“還可以嗎?”赫連七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關切地問道。
“嗯。”千夏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我沒事。”
“你剛纔也說你沒事。”赫連七固執地搖了搖頭:“算了,就別逞強道別了。我會讓訓練長告訴你們連的人你的身份,他們自然就會明白你爲什麼不告而別。”
千夏猶豫了下,腦海中閃過401她們的面容。
“走了……”赫連七不給她考慮的時間,直接拉着她往停了車的地方走。
千夏原本想堅持,但那種噁心感還沒有完全消散,想了想也就放棄了。
“反正也只是認識了一個月不到的人。”
當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後,千夏猛地在車內坐直了。
這一動作引得赫連七疑惑地看向她。
“沒事……”千夏乾笑了一聲,心虛地趴到了車窗邊上,看着路邊的樹木緩慢地向後倒退着。
車子開的很穩,她的心裡卻是掀起了萬丈波瀾。
她知道自己一向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可是剛纔那種想法卻是結結實實地冒出來了。
“不過是認識了一個月不到的人”這種想法,讓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或許,這是催眠治療的副作用?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眼底露出一片迷茫來。
……
在城堡裡吃了一頓久違的大餐後,千夏被傭人帶着回了房間。
說是大餐,其實她的胃口一直都很小,口味也從來都不挑,所以在城堡的餐桌上吃,跟在食堂隨便吃碗麪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只是赫連七看她吃的少,硬是給她夾了好多菜,所以回房間的路上她不由得揉起有些漲的肚子來。
“大小姐,您是吃撐了嗎?”傭人注意到她這一動作,體貼地建議道:“不如我帶您到處走走消消食吧?”
聽言,千夏的腳步緩了緩,微微側身往身後看去。
赫連七被一羣西裝筆挺的人簇擁着忙公事去了,至於秦簡,晚飯的時候也沒見到人,赫連七也沒提,可能是還沒有回來。
“大小姐?”
得不到回答的傭人又喊了她一聲。
千夏回過神,收回落在漸行漸遠的赫連七身上的目光,點了點頭,道:“我們去看鱷魚吧。”
“好的。”傭人下意識地點頭,可等點完頭,她纔算是反應過來千夏剛纔說了什麼,立即“啊”了一聲,愣愣地看着她。
“沒聽清嗎?”千夏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我們去看鱷魚吧。”
“這……”傭人面露遲疑:“這恐怕得先請示一下七爺。”
“不用請示了。”千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個城堡,我也算是半個主人吧?看個鱷魚都需要請示赫連七嗎?”
她連忙帶姓地念出赫連七的名字,又是讓那傭人一怔。
這跟剛來城堡時,唯唯諾諾對傭人都顯得過分客氣的秦小姐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還愣着幹什麼?去準備啊。”千夏瞥她一眼,眼底已經蓄了些不滿與不耐煩。
她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所以壓根沒有多想。
“我馬上去準備。但是備車要一點時間,不如您先回房間換身衣服?”傭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臉色問道,態度跟之前相比拘謹和恭敬了很多。
在走廊上等着的確會很無聊,千夏想了想便同意了。
“好。不過你不用帶我回房間了,跟我說一下我房間怎麼走就好,免得又浪費時間。”
“是。”那傭人應了一聲,跟她說了路線後不敢耽誤,快步離開了。
走過樓梯拐角,分出三道走廊來。
千夏剛纔還記得要走哪一條,可一轉過來就給忘記了。
她有些苦惱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她的記憶力,好像真的沒有以前那麼好了。
附近沒有保鏢,千夏只得隨便選了一條路走。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沒有,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不該做的,我也……”
兩個熟悉的聲音從一道門裡傳出來。
正苦惱着的千夏眼睛一亮,伸手推門進去。
赫頓和老胡整個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似乎是在很嚴肅地討論着什麼。
“老胡叔叔!赫頓醫生!”千夏喜笑顏開:“真巧啊!我亂走,沒想到找到你們的房間了。”
老胡和赫頓兩個人臉上閃過一閃而逝的慌亂。
“是千夏啊……你一個人嗎?”老胡最先反應過來,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迎上前。
“嗯,我讓傭人幫我備車看鱷魚去。結果我一不小心迷路了。”千夏說着,尷尬地吐了一下舌頭。
“丫頭,你說話果然流利了不少。”赫頓眼底透出些欣慰的目光。
老胡整理了一下情緒,讓她在沙發上坐下。
“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一會兒會有人給我們兩個送飯,你讓那個人帶你去。”
“好。”千夏一口答應下來,“對了!那天……”
“嗯?”
千夏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和赫頓醫生剛來到這裡的那天,你最後做了一個手勢。是、是不是,讓我晚上九點來找你?我那天因爲一點事情耽誤了,所以沒來找你。”
老胡的下顎微微收緊,繼而露出一個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