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上,蘇紫嫣側目看沈止箬,見她看着打鬥中的兩人,不知在思量什麼。
“你可知那個女人是誰?”
“她說白家,莫非……”沈止箬思量着說道。
“莫非什麼?”
“慕容伯伯叫她聖女……”沈止箬繼續自語。
“那又如何?”
“白家也有一個從未現身的聖女。”
“白家?哪個白家?可是楚北首富的那個白家?”蘇紫嫣聽出些苗頭,開口問道。
“正是!”
“白家的聖女又是怎麼回事?”蘇紫嫣問。
沈止箬緩緩說道,“白家的財富並非白家之人打拼得來,而是得益於一女子的指點,白家之人稱此女爲聖女,對其極爲恭敬,奉若神明。”
“哦?那就新鮮了!那位聖女爲何獨獨幫助白家獲得財富,卻不幫助什麼藍家、紅家……”
“楚北並未聽聞有藍紅大姓。”
“……我在打比方!”
半餉,沈止箬看了眼天際,嚅嚅道,“或許是因爲白家與皇室有所牽連。”
蘇紫嫣上下打量了沈止箬一眼,“我發現你是百曉生啊,什麼都知道!”
“你初入江湖,混跡久了,這些自然也知曉。”
蘇紫嫣:“……”感情這些都是衆人皆知的事?
當然,事情並非蘇紫嫣所想的那樣,沈止箬所說的這些,絕大部分都是家族內的秘密,少有人知,而沈止箬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不過是時常混跡在慕容家內,進出多了,自然會嗅到一些秘密之事。
嘭!
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耳語。
兩人看去,發現聖女和慕容崇明已分開,不知何時,聖女臉上的面紗已落,露出她的真顏。
看着那張跟肖茜一模一樣的臉,蘇紫嫣心情複雜。
彼時,祭壇上一片寂靜,突然——
“啊!”一聲慘叫。
衆人側目,發現這聲慘叫乃柔漪發出。
只見她捂着肚子,嘴裡嚅嚅道,“孩子!孩子……”
一股血水流出,染紅了她的衣裙,她臉色慘白,額頭冷汗不停冒出,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慘叫連連。
慕容崇明見此情況,陰鬱的臉色竟漸漸放晴,嘴角掛起淺淺的笑,斜睨了聖女一眼。
聖女面上的笑一收,蹙眉,身形一閃,來到柔漪身邊,一把抓起她的手,把脈。
眉頭越蹙越深,聖女甩開柔漪的手,冷冷看她,說道,“好好的機會,不知珍惜,愚蠢至極!”
說完,她起身,看向慕容崇明,冷笑道,“縱使孩子沒了,但此女曾懷過你孩子之事,我等皆知,奉勸慕容家主莫要生出抵賴的心思,屆時主上查起來,慕容家主怕是不好解釋。”
慕容崇明冷笑,“多謝聖女提醒,崇明自會向主上闡明情況,相信主上自有定奪。”
“但願如此!”聖女深深的看了慕容崇明一眼,轉身,飛身躍下祭壇,回到小船上。
小船一蕩,行出老遠,遙遙能聽到悠揚的歌聲傳來,那曲調延綿悠長,帶着古老的韻味,蘇紫嫣聽着,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確定,自己從沒聽過這樣的曲子。
爲何會有種熟悉感?
蘇紫嫣心情沉重。
祭壇上,慕容崇明已經走下石梯,暗衛也重新隱了回去,老婦和馮主管並沒理會柔漪的慘叫,架起柔漪,扔到祭壇旁。
馮主管退開兩步,只見老婦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把匕首出來,抓起柔漪的手,對着手腕割了下去。
柔漪慘叫聲更加響亮。
啪!
老婦一巴掌扇過去,喝道,“閉嘴!”
柔漪恨恨的看了眼老婦,眼裡滿是仇恨和不甘。
老婦罵罵咧咧,舉起柔漪的手,對着祭壇。
血滴入祭壇內,一陣哧哧聲。
蘇紫嫣伸長脖子看去,發現祭壇內竟緩緩冒出了黑煙。
香灰下,隱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老婦拉住柔漪的手,按進香灰裡。
蠕動之物靠近。
“啊!”這聲慘叫撕心裂肺,似不堪疼痛,柔漪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時間過去了好一會兒,一旁的馮主管看了眼面色慘白如紙的柔漪,對老婦道,“行了!別讓她死了。”
老婦應了一聲,拉出柔漪的手。
再看去時,蘇紫嫣才發現,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柔漪手腕上就憑空多出一個血窟窿。
馮主管和老婦一起,拉扯着昏迷的柔漪離開了祭壇。
香灰裡,不明物蠕動着遊走了一圈,衝破香灰,探出了一個頭。
看着那黝黑的蟲腦袋,蘇紫嫣一瞬便想到了自己肚子裡的那根蟲子,胃裡頓時翻江倒海。
那個……就是……蠱王?
那死變態給她吃的,也是蠱蟲……
NND!
蘇紫嫣再度在心裡將慕容子燁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轉念想到,不知那勞什子蠱蟲對身體有什麼傷害,她側目正想問問“百曉生”沈止箬。
沈止箬卻拉着她,飛身一躍,跳下了樹枝。
見蘇紫嫣面上怪異,沈止箬問道,“你怎麼了?”
“剛纔祭壇裡的那條蟲子,你看見沒?”
“你說蠱王?”
“對。”
“怎麼?”
“那蟲如果給人吃了會怎樣?”
“蠱王?”
“也不一定是蠱王,就是那種蠱蟲,如果人吃了會怎樣?”
“這得看是什麼蠱蟲。”
“不同蠱蟲功效不同?”
“當然,如果吃的是蠱王,便會百毒不侵,但如果吃的是其他蠱蟲,就難說了,蠱蟲也有好壞之分,如果吃的是良性蠱蟲,自然對身體有益,但若是吃的惡性蠱蟲……”
“如何?”
“最終結果,只有死。”
聽罷,蘇紫嫣心中咯噔一下,死變態到底給她吃的是良性還是惡性?
“怎麼區分良性惡性?”
“施蠱之人知道。”
“你不知?”
“不知,我對蠱蟲不算了解。”見蘇紫嫣一臉緊張,沈止箬偏頭看她,“怎麼?”
“死變態給我吃過一條蠱蟲。”
“子燁?”
“除了他還有誰!”
“把手給我。”聞言,沈止箬一臉嚴肅道。
蘇紫嫣乖乖把手伸了過去。
沈止箬把住她的脈,仔細感受了一番。
蘇紫嫣盯着她的臉,只見她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繼而放開她的手。
“你……”沈止箬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樣?”看她的表情,蘇紫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體內有……斷情殤。”
“斷情殤是什麼?”
“一種忘情絕義之藥。” wωω◆T Tκan◆¢Ο
“吃了那個會怎樣?”
“不可動情。”
“動了情會如何?”
“失心而亡。”
“失心?如何失心?”
“起初會心痛如絞,吐血不止,慢慢的,你會忘記所有跟你有關的人和事,直到你整個人神志不清,心便會一點一點潰爛,直至……”
“如何?”
“死亡。”
聽罷,蘇紫嫣整個人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潑下,腦子有一瞬空白,她扶住一旁的樹幹,不覺間,手心和額頭都出了冷汗,她突然覺得渾身冰冷,下意識便蹲下來,抱緊了雙臂。
什麼仇什麼怨!
死變態竟如此害她!
慕容子燁,你可記好了!
今生我蘇紫嫣,跟你勢不兩立!
蘇紫嫣在心裡咬牙發誓。
“你……”
“可有解毒辦法?”半餉,蘇紫嫣喃喃問道。
“斷情殤多是以自身之血爲引,因而,中了斷情殤,只有施毒之人方可解,除非……”
蘇紫嫣猛的擡頭看她,“如何?”
沈止箬表情極其怪異,躊躇了好一會兒,她纔開口道,“你和子燁……同房。”
“……”蘇紫嫣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跟死變態啪啪啪?想到此,蘇紫嫣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至極。
“沒有……其他辦法?”
沈止箬搖頭,“你……”
“就算死,我也不會跟死變態同房!”蘇紫嫣咬牙切齒道,拍了拍衣裳,她站起來,仰頭看天空,她道,“若真有一天毒發了,我自殺便是,也省得遭罪。”說完,她笑了。
“你……斷情決意,便不會毒發……”
“人心是肉長的,怎麼可能做到斷情決意!我又不是無情無義鐵石心腸之人!”
沈止箬看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不說這個,糟心!”想到來慕容家的目的,蘇紫嫣壓低聲音道,“如今配方已拿到手,我們什麼時候離島?”
這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想何時離開?”
“越快越好。”
“如此,午後便啓程。”
蘇紫嫣應了一聲,兩人回了所在的院子。
路上無言,沈止箬低頭,不知在思量什麼。
蘇紫嫣腦中不受控制的回想着肚子裡的蠱蟲,想到毒發的情況和解毒方法,心裡就止不住噁心,甩了甩頭,努力將蠱蟲的事拋到腦後,轉而想起跟肖茜和何世明極其相似的那兩人,不知那兩人有沒有什麼聯繫,又與慕容家背後的神秘組織有什麼關係?出了島,看來得想辦法去走趟白家。
吃了午飯,蘇紫嫣給桐桐又喂下了米羹,沈止箬說要去跟慕容崇明道別,順便走前再去看看慕容子燁的母親,蘇紫嫣沒跟過去,獨自留在院子裡等她回來。
正午的陽光直射院落,地面騰起灼熱之氣,植物微微耷下了葉子,這處院子距離海面不遠,能聽見濤浪拍岸的聲音,海風被院牆擋在之外,只聽院外樹葉颯颯作響,蘇紫嫣仰頭看樹上,這處院子的守衛不算多,或許是正午太熱,都躲在樹上偷懶,沒什麼動靜。
想到桐桐已昏迷了三天,儘管並不見有異常,但蘇紫嫣始終有些擔心,便在屋裡找來了紙筆,準備將昨晚背下來的那些配方寫下來,出了島就讓沈止箬根據配方配藥,如此,也好讓桐桐早日醒來。
剛寫到一半,屋外傳來竊竊私語聲。
屋裡的窗戶恰好對着院牆,院牆上鏤空雕了些圖案,竊竊私語聲便是從鏤空圖案的地方傳進來的。
蘇紫嫣思量了一番,收了紙筆,將寫好的配方揣進懷裡,輕手輕腳走到院牆處,附耳仔細聆聽。
“馮主管何時出島?”
蘇紫嫣稍微一分辨,便發現這開口的正是祭壇上掌摑柔漪的那老婦。
“老爺之意,似乎想盡快處理柔漪這丫頭。”不出所料,開口的是馮主管。
蘇紫嫣微微探了探頭,通過鏤空雕花,發現兩人正將柔漪裝進一個大箱子。
“老爺不是說,將柔漪賞給毒奴?”
“嗯。”馮主管應了一聲,“想來這幾日便出島。”
“可有聯繫上公子?”
“已命人傳書。”
“那便好。”老婦面上躊躇。
見她似乎還有話說,馮主管道,“伍嬤嬤這次又想……”
老婦面上乾笑了兩聲,搓了搓手,“馮主管你也知道,我家裡還有一個沒成親的兒子,這常年呆在島上,就盼着能給家裡多掙點開銷,但你也知道,咱們這些下人的俸祿每月下來就那幾十文,哪比得上像柔漪那些個年輕貌美的丫頭,偶爾攀回老爺這高枝,就能得了好些賞賜……”
“噓!”馮主管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左右環顧了一圈,湊近老婦小聲道,“老爺賞給柔漪的寶貝,都入了你口袋吧。”
老婦擡頭,掐媚的笑道,“馮主管說哪裡話,這哪能都入了老婦我的口袋,我這不是想着馮主管您……嘿嘿……”老婦擠眉弄眼,兩人打了幾個眼神。
馮主管鬍子一翹,低笑了兩聲,道,“說吧,這次几几分?”
老婦比了個五,馮主管面上的笑,一下收了。
嚥了咽口水,老婦收了一個指頭,比四。
馮主管面上緩和了一些,但杵着沒說話。
老婦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又縮了一個指頭,比三。
馮主管這纔再度展開笑臉,道,“你三我七?”
老婦點頭。
“行!東西拿來吧,回頭我找個好點的當鋪,爭取能賣個好價錢。”
老婦從懷裡掏了一包東西出來,遞給馮主管,目光極其不捨。
馮主管接過去,掂了掂,道,“這次收穫不少。”
老婦勉強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蘇紫嫣收回腦袋,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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