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認出照片裡的人是小喬,她是小喬,沒有錯,他沒認錯人,衛斯理呼吸頓沉,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地撫摸,彷彿碰觸到了實質的她,溫柔的,帶着一點剛硬的小喬。衛斯理冰藍色的眼眸,顏色加深,看着照片的姿態眷戀又深邃。
他的妻子!
這竟然是冰島的藍湖邊,他曾經去過的咖啡廳,他曾經做過的地方。
他苦澀一笑,果然是他的幻覺,他太過思念小喬,已經成了精神分裂症,他剛從冰島回來就幻想着小喬出現在冰島,這不是精神分裂症又是什麼,他在冰島十多天,每一天都渴望着小喬能出現,每一天都在渴望,小喬陪伴在他身邊,鮮活燦爛地活着。
他不願意對現實,俯首稱臣。
他不願意!
他一直以拒絕的姿態,面對小喬離去的現實。
他失望透頂,又鬆了一口氣,得了精神分裂症也好,至少,能見到小喬,他是不是一轉頭就能看到小喬了?衛斯理擡頭看向周圍,旁邊的美女一開始嘗試着和他搭訕,他不曾理會過一句,美女也知情識趣沒有再撩他,衛斯理沒看到小喬,心裡略失望。
他想了想,“這麼問,或許有點失禮,我的眼睛看東西有點模糊,勞煩你告訴我,第一條動態有什麼,可以嗎?勞駕了。”
美女一怔,啊,原來是一個瞎子呀,怪不得看不出她的美貌,對她的搭訕也視而不見,美女一時也沒太傲慢,對他心生憐惜,因爲少校戴了面具,其他人也認不出他來,美女看了手機,把那條動態念出來,順便說,“說一個美女的側影,很漂亮。”
少校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美女的側影?”
“是啊,一看就是一個大美女的側影。”
這樣側影的女人,不看臉都知道,衛斯理心跳異常,看起來格外的激動,倏然一把奪過平板電腦,瘋狂地衝向自己的船艙,美女罵了一句,“神經病,不按套路搭訕,說好的瞎子呢?”
衛斯理瘋一樣地尋找他的手機,卻沒辦法開機。他的手機曾經掉到雪地裡可能是壞了,衛斯理急着滿頭大汗。
她在冰島!
她在冰島!
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或許,這一切都是他精神分裂症呢?
不,他精神一直都很健康,不會的。
萬一是有人利用小喬引他入局呢?
說不定是一個陷阱呢?他明明是看着小喬死的,看着小喬被火化的,怎麼會活着呢?就算是這樣子,他也要去回去冰島,就算那是一個火坑,他也毫無怨言跳下去,只爲了尋一個答案。
手機沒辦法開機,電腦還是能用的,小喬的電話打不通,衛斯理打了陸小九的,陸小九電話佔線沒有接聽,衛斯理直接視頻莉莉婭,莉莉婭接到衛斯理的視頻,十分奇怪,又放下心來,衛斯理精神異樣奮抗又讓她有點吃驚,“怎麼了?”
“陸小九是不是在找我?”
“你怎麼知道,幾乎隔幾天就問一下你的下落,說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讓你回個電話給她。”
“媽咪,我在大西洋上,你檢查一下我的座標,我發給你了,你看一看我們軍隊誰的艦隊離我最近,最快什麼時候到,我有事要去一趟冰島。”
“什麼事這麼火急火燎的。”
“十萬火急的事情,拜託你了。”衛斯理說。
莉莉婭看了一眼,“我知道了,我幫你查一查。”
衛斯理把遊輪的座標給她,航線也給她,莉莉婭回消息很快,這種事讓瑞利幫忙最快,“四十五分鐘後會相遇,你的手機保持暢通。”
“好。”衛斯理說。
他用的是也電腦上的聯絡方式,掛了視頻後,衛斯理上了頂樓,迅速偷了一部手機,換上了自己的卡,他的手機壞了,手機卡一點問題都沒有,一開機就打小喬的電話,可小喬的電話一直都處於關機狀態,衛斯理不知道處於什麼心態,竟然沒打電話問陸小九詢問一下確定消息。
是怕自己無法接受真相,還是怎麼的,他無從得知,只是,他就這麼靜靜地等着。
假如挾持遊輪重新回去,必定會造成巨大的混亂,人們也會報警,海岸警衛隊就會出動,反而會引發沒必要的麻煩,不如自己的艦隊來得快。
四十多分鐘,絕對是一種煎熬。
美國一艘驅逐艦,霸氣地截停了正在行駛的遊輪,停靠在遊輪面前,牀上的遊客們紛紛尖叫,雖然看到的一艘驅逐艦,他們並不害怕,都是興奮的,能看到一艘軍事化設備齊全的驅逐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在海上航行的時候,艦船的航線都是秘密的,會特意避開遊船和商船,普通人見到一艘驅逐艦的機率是相當的小。
一艘驅逐艦霸氣騰騰地停靠在海面上,相當的引人注目,也很霸氣凌然。
一艘小汽艇來接衛斯理,遊輪的指揮台也受到了艦艇那邊的傳來的消息,衛斯理收拾了東西迅速上了小汽艇。
“少校!”來接他的是兩名中尉。
衛斯理點了點頭,回了艦艇上,並讓艦長去冰島,艦長是一名海軍中校軍官,海上經驗豐富,正好在大西洋上,要去北極執行任務,順道來接衛斯理,同時也得到了國安局的命令,送他上岸,自然毫無疑問,在靠近冰島時候,衛斯理和一名上尉乘坐小汽艇上岸,上尉再把船開走,衛斯理臨走前對中校行了軍禮,感謝他鼎力相助。
咖啡廳裡,小喬受傷後,精神本就不怎麼好,出來一趟已是很勉強,溫暖的咖啡廳裡盪漾着一股暖暖的香氣,令人昏昏欲睡,她開始打盹,暖氣開得足的,小喬的臉頰都透出幾分桃花,看起來感覺沒那麼病態,白夜坐在她對面,閒來無事,把畫板拿出來,畫一幅美人冬睡圖。
麗娜倒是非常護着喬夏,問白夜,“小弟弟,你是不是愛上我家老大了?他結婚了,你死心吧,你打不過少校的。”
白夜一笑,愛情並不是靠得過就能贏的。
“你的睡姿若是這麼美,我也會畫。”
麗娜挑眉,她看着白夜,這孩子還不大,十八歲不到,身上卻有一股很寧靜的氣息,像是巴黎聖母院晨光中的街燈,像是英國鄉間小鎮一顆梧桐樹,安靜,美好,動作不急不緩,說話不輕不重,胸有成竹,來去自如,靜謐美好得如一幅畫,不像是一名擁有高超技術的醫生。
他不像理科生,反而像是一名研究歐洲文化的文藝生,身上有着濃厚的文化氣息,這樣的人很能令人心生好感。
他若是年紀再大幾歲,她還是比較支持他的。
麗娜又在留言牆那邊看了,倏然看到一張新的留言便籤,貼在右上角,還有一朵三色堇的標本,帶着一種細膩的浪漫,麗娜看到比便籤瞪圓了眼睛。
“老大,是少校的留言。”
小喬正昏昏欲睡呢,被這句話刺激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她身上帶着剛從沉睡中醒來的慵懶和散漫,漫不經心,顯得格外的瑰麗,白夜被她迷住了,下筆越發的快速,沒一會兒就把她散漫的神態勾勒得七七八八,神韻十足。
麗娜把衛斯理的留言拿過來,上面寫着一首詩。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竟然是一句中文詩。
衛斯理自從認識小喬後,開始修中國文學,他在網上報了一箇中文班,跟着一羣小年輕們學習中文,他能簡單地聽得懂,太深入就不太懂。在結婚前的那一個禮拜,正在研究中國古詩,當時和她吐槽過,老師教的古詩都是情意綿綿的愛情詩,且都是帶着一絲怨氣的,他並不是喜歡。
小喬的目光帶着一抹水汽,心中被心疼所充斥,她腦補出衛斯理在這裡用鋼筆寫下這首古詩時的心情,她想,必然不好受。在這暖香陣陣的咖啡廳裡,他獨自思念着亡妻,這喧鬧世界中,誰來憐惜他。
“中文詩,還是思念的愛情詩。”白夜一笑,“我覺得你得收藏下來,讓少校爲你念出來。”
小喬輕輕地摩擦着他的筆跡,少校的中文字,在西方人中絕對算是非常工整的,至少一筆一劃都是很整齊的,就像是電腦打出來的楷體字,很是端莊,對於從小到大都是寫英文的少校而言,已算是好看的字體,她能想象得到他一筆一劃寫這首詩時的心情。
傻瓜!
大傻瓜!
她呼吸爲之一窒,帶着一種令人疼痛的顫抖,輕輕地在下面接了一句詩。
小喬的字,比衛斯理還醜,這讓白夜很意外,人家一個外國人說中文丑也就算了,可以理解,你一箇中國人,寫中文竟然醜成這樣子,考試的時候會被扣卷面分吧。
白夜念,“如何得以涼風約,不共塵沙一併來。你這麼有文化,倒是讓我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