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陪伴她,守護她。
她側過的臉,帶着一抹笑意,溫柔又淺淡,“不會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
小喬深呼吸,那些鬱結在心中的事情,彷彿有了一個發泄口,她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欄杆,“那一年從平涼城脫困後,泰勒將軍問我,你還想去哪兒,你的家人在哪兒,你家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我當時渾渾噩噩的,就像一個啞巴,他給了我一竄電話號碼讓我打給他。當時,他去收拾戰場去了,匆匆忙忙也顧不上我,我渾渾噩噩地在平涼遊蕩,不小心遇上了羅斯福,在那之前,我遇見過他,他代號k先生,是一個組織的首領,是他下令屠殺,我聽聞他和一名特工說要平涼城活着的人都運送出去。”
“當年的化學武器泄露,大多數人都被傳染死亡,有一小部分人沒有被傳染,如我姐,如我,還有幾名倖存者,年齡都特別小,幾乎都不滿十五歲,大多數是遊客,並失去了家人,那十餘人如待宰羔羊被送上了車,我心裡藏了恨,我想要殺羅斯福,所以我自不量力地上了車,我也是平涼城的倖存者。”
“當時人口輸送比較困難,要中轉好幾個地方,羅斯福覺得一直養着我們也沒什麼用處,所以,突發奇想的讓我們……”小喬頓了頓,深呼吸,“羅斯福喜歡幼女,你肯定不知道,特別喜歡那些沒發育過身體如女孩似的幼女,並且手段殘酷,是粗暴的虐待狂,我親眼看到一名十三歲的姑娘被送過去,送回來時奄奄一息,下面被插了一直鋼管,鮮血流不停,那些人十分殘酷,連醫生都不肯叫,一直到女孩失血昏迷才送去醫務室,雖然活下來,卻彷彿瘋了,稍微打個雷,聲音打一點就能嚇得癲狂。我年齡小,輪了好幾個晚上都沒輪到我,我偷偷聽着他們說我們是特殊的,身體,血液都是特殊的,要拿去做什麼研究,所以不能死了。”
“爲了能讓羅斯福盡興,又能不讓我們死了,他們給我們打了藥物,後面那幾個女孩被送回來的時候,都是奄奄一息,我特別害怕,很快的,所有人都輪了一遍,總算輪到我了,我害怕極了,雖然我年紀小,可我知道的事情不少,我害怕落得和他們一個下場,突然很後悔爲什麼要跑去報仇,爲什麼不乖乖的回家,至少,回家了,我還有叔叔,還有家人可以照顧,總比在中東過得好,那幾個晚上我都如做惡夢似的,時時刻刻想着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你眼睜睜看着你的同伴被奄奄一息送過來,沒一個晚上一個人,這種心理折磨極難去承受。”
“那天晚上,他們拽着我從昏暗的地牢裡出來,把我剝光了洗澡,我就意識到要發生什麼,所以我很乖順,我甚至打碎了浴室的玻璃杯子,拿了一塊小小的玻璃碎片。我做好了和他同歸於盡的準備,那一年我還差一個月滿十歲,其實,我哪兒懂得什麼叫死亡,哪兒懂得什麼叫同歸於盡,我哪兒懂得什麼叫復仇,我哪兒懂得什麼叫勇氣,所以我退縮了,我裝着很乖順,卻從二樓跳下去,我摔得頭破血流,雙腿差點骨折,我疼,我哭,我喊着爸爸媽媽,喊着姐姐,可沒人理我,他們拽着我去見羅斯福,他把我剝光了,拿着鞭子不斷地抽我,我不敢哭,我咬着被子卷在一旁喊爸爸媽媽卻不敢哭,不敢看他,我嚇壞了,在他靠近我的時候,我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把玻璃碎片刺到他的脖子裡去,鮮血就這麼染紅我的手,我嚇得大哭,腦海一片空白,羅斯福面目變得猙獰,開始變本加厲地打我,最後,我暈了過去。”
“我的噩夢也從此開始,羅斯福彷彿對我有了興趣,他每天都要我站在他的房間裡,看着他虐待那些女孩,不允許我閉上眼睛,我看着一個女孩子被他弄死,他高興了打我,不高興也開始打我,我就想一個木頭人,生不如死,跳過一次樓,我反而不敢跳了。羅斯福折騰完那些姑娘,就輪到我……”
“好了,別說了。”衛斯理倏然打斷她,轉身輕輕一帶,把她帶到懷裡,緊緊地擁抱着,他不知道她兒時過得那麼慘烈,他爲何去挖她的傷心事。
她側着頭,貼着他的肩膀,“你不是想聽麼?”
美人,我還沒講到最可怕的地方呢。
“我已經不想聽了。”衛斯理抱緊了她,“你也不必再說。”
“我的故事還沒說完。”
“自從你認識我,你的故事已經有了新篇章,過去的故事,已經大結局了。”衛斯理輕聲說,“那是喬冬的故事,不是小喬的故事,你的故事裡,只有我,我不會讓你遭遇這些。”
小喬眼睛略微有點泛紅,她從來不是軟弱的人,這一刻卻十分依賴地抱着他,就像每一次噩夢驚醒,總是希望有人在身邊,能夠抱着她,把她噩夢中的景象趕走。
似乎,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了。
她這小半生,過得太不容易。
衛斯理突然能夠理解,爲什麼她總是那麼渴望自由,那麼渴望無拘無束地生活。
她太珍惜身邊的人,反而不敢給他們帶來悲傷,怕自己驟然離世,或怕自己面目可憎,傷害了曾經愛的人,這麼嬌小的身體裡,藏了太多的苦難。
“真討厭,我好不容易講,不讓我講完,我還沒說到他把我送去參加人體武器那一段呢。”小喬半真半假地抱怨,衛斯理深呼吸,感同身受的痛苦絲絲入骨,依附在骨髓上,彷彿要把他填滿,他不想去聽小喬的血淚史,他只想好好地擁抱她,安撫着當年受驚的靈魂。
那名受了驚嚇的不滿十歲的小姑娘,那時候肯定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有一個人在身邊,她竟然還能成長成如今的健康活潑的模樣。
那是多強大的內心,才能把自己變成如今的模樣。
“小喬,我愛你。”
小喬身體一僵,像是一塊木頭被他擁在懷裡,雖然歐美人說這句話就像吃飯一樣正常,可這絕對不包括衛斯理少校,他古板得就像封建社會的大公子似的。
砰然心跳,原來是這種感覺。
真是格外的新鮮呢。
措手不及被表白。
小喬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只能無言地抱緊了他。
擁抱竟然能讓人如此心安。
她無法迴應他。
只能抱緊他。
衛斯理微微嘆息,帶着一層淡淡的無奈,溫柔地撫摸着她僵硬的背脊,“你不需要回應我,你只要知道就好,我怕不說出來,你感覺不到。”
她的心防太重了,若不直接說出來,他怕她感覺不到他的喜愛。
“你爲什麼不想聽了?”
“多多少少都能猜得到,所以不想聽了。”不想她再一次去揭開傷疤,他想和她分享這些痛苦卻又發現,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藏在心裡就是不想和人分享。
“心疼我?”
“嗯,心疼你。”
“我就像偶像劇裡手段耍盡的惡毒女配角,故意把自己說得這麼慘,就是爲了吸引男主角的注意力。”小喬語氣帶着打趣。
衛斯理一笑,“你永遠都是女主角,就算惡毒,也是惡毒另類的女主角。”
“這話我愛聽。”小喬抱緊了他,衛斯理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脣,倏然用力吻住她,彷彿像要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似的,要把這份心意,完整不缺地傳達到她的心裡。
星光燦爛,蔓延着無邊無際的光。
鋪下了一層滿滿的浪漫。
負責跟蹤的兩名特工心裡簡直就如日了狗,沒想到這兩人公然虐狗秀恩愛,他們在不遠的車上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看哪兒好,哪兒都是黑乎乎的。
“我想過無數次少校談戀愛的畫風,唯獨沒有這種畫風。”
“少校談戀愛應該是速戰速決,一個月內搞定結婚的類型,竟然磨磨蹭蹭到只能摸摸小手親親小嘴,簡直太令人失望了。”
“是的。”
“太有勇氣。”
簡直有損我們的威嚴,按道理說,他們少校談戀愛起來,不是這種畫風的,“我們真是太閒了,還能談論少校談戀愛的風格。”
“是你先提的。”
“那你不會打斷我嗎?”
“你說的那麼幸災樂禍我怎麼好意思打斷你。”
“果然看人虐狗就是要嫉妒煩躁,這種天氣不回家抱着我的女朋友,我在這裡幹什麼,心好累。”
“是啊,心好累,無比的心累。”
“你有女朋友嗎,你還心累。”
“我有男朋友!”
“你贏了。”
……
衛斯理牽着小喬正在散步,倏然電話響了,他一聽電話臉色就變了,“我馬上到了。”
“怎麼了?”
“我媽咪出事了。”
小喬一愣,兩人匆匆趕去醫院,莉莉婭的車子被狙擊手打爆,撞到了防護欄,撞得特別嚴重,車頭變形,副駕駛座上的貝兒和被打中了肩膀的莉莉婭被緊急送到了醫院。醫院的長廊上,一片沉靜,安德森副總統神色頹廢地站着,焦慮煩躁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