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覺得她是屈辱的血脈,她是她的恥辱,從小就對她拳打腳踢,稍微不順心就拿她當出氣筒,她小時候懵懂無知哭得厲害,跑去報案。
警察帶走了唐英,沒過幾天就會放回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次比一次更狠毒的毒打。
幾次後,她就再不敢報警。
因爲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努力讀書,不管同學們怎麼看她的傷疤,哪怕迎着冷嘲熱諷,她也要努力讀書,只有讀書,有了知識,有了本事,她才能逃離唐英。
她十一歲後,沒一天都爲了逃離唐英做準備。
現實那麼痛。
她無力承受。
上一輩的恩怨,爲什麼要她來承受,徐艾無比痛恨這一點,如果她沒有去破壞別人的家庭,安安分分的,她的悲慘遭遇也不會有。
所以,唐英一直在她耳邊念着,不能當別人的小三,不要破壞別人的家庭,她每天這麼癲狂的念着,自己卻到處去勾搭有婦之夫。
簡直可笑!
爲什麼,她會有這樣的一個媽媽。
既然恨我,當初一出生,爲什麼不掐死我。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徐艾的事情,順風人多嘴雜,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金融界。
就算她是順風的女王,大部分人都喜歡她,也保不齊有人不喜歡她,這種八卦消息一向都傳得特別快,徐艾這幾天心情非常低落,卻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她極力隱藏的東西,總算被人所知曉,她再無秘密,再沒有人會用這個弱點來攻擊她。
徐艾去看劉正時,他正看着報紙,見到徐艾,輕輕地翻了報紙,合上剛剛看的那一頁,放在一旁。
徐艾看到他翻開的那個版面正好是娛樂新聞。
他看得津津有味。
這份報紙今天她見過。
她上了社會版頭條,財經版也有一個小版面,畢竟她在金融界也算是一個小名人,劉正這種專看財經新聞的人,一定看到了。
“劉總……”
劉正看着她,薄脣緊緊地抿成一片,淡淡地點了點頭,對她的新聞卻沒有任何評價,“你不必天天來看我,我的身體已經康復多了,小樹剛剛走。”
這母子二人真是特異獨行,竟然沒一起來。
小樹太獨立也太聰明瞭,一向都是自己來醫院看他的。
別的孩子在小樹這個年齡,上學需要接送,過馬路需要牽他的手,小樹在這個年紀卻那麼獨立,貧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那些朋友的孩子在小樹這個年齡,都是萬千寵愛,恨不得當成小皇帝一樣寵愛着。
一想到孩子,總是心疼。
再想到徐艾,她童年所受的那些,劉正心裡更難受。
他和徐艾談戀愛,卻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更不知道徐艾有這樣的一個媽媽。
他突然釋懷,爲什麼徐艾一心想要逃離A市,爲什麼一心往上爬,深怕一回頭,又掉落深淵,那樣的家庭,除了一路往上爬,除了逃離,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徐艾和他無話可說,象徵性地寒暄了幾句,就沒再說話了。
劉正看着她難受,淡淡說,“徐小姐……”
“你看到報紙了吧。”徐艾突然說,她低着頭,聲音很輕,“這兩天,金融圈都在談這件事,連我的出身都被扒得一乾二淨,你一定也看到了吧。”
劉正看到了,徐艾什麼樣的出身,都被惡毒的記者扒出來。
那並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那樣的出身,放在誰身上,都覺得難堪。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
“從小我就想着怎麼逃離家裡,恨不得一夜長大,離她遠遠的,遠到找不到的地方。”徐艾輕聲說,“爲了離開家,離開A市,我做了無數的努力,我甚至想要考去外地的學校,但是,本地的學校有保送,我需要那筆錢,所以纔會選擇本地的大學,我沒有一刻不想着離開家,離開她。”
劉正看到了她的新聞,卻一字不發,怕是照顧着她的自尊心吧。
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寬容的男人。
當年,她怎麼捨得傷害他。
“你從未提起過她。”劉正說,想起那段談戀愛的日子,徐艾總是臉色蒼白,營養不良的模樣,她總是很節省,他只是認爲她的經濟條件不好,並沒有深入去調查。
有一次看到她手臂上有傷,她說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信了。
她假期從來不回家,永遠住學校。
他竟然粗心地沒發現,是因爲家庭對她來說是深淵,她寧願一個人孤獨地在學校裡。
“我沒臉提起她,除了大喬,我身邊的朋友,我的同事,哪怕是小樹,我也從來沒有提起過。或許她說得也對,我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子不嫌母醜,我卻看不起她自甘墮落,痛恨她從小到大的虐待,恨不得她永遠消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把我最陰暗,醜陋的一面揭露出來,我很……很怕她。不管我爬得再高,得到多大的成就,她的一句話就能把我打落深淵,所以我不會提起她。因爲我自卑,有這樣的母親,有這樣的出身,有這樣的來歷,我自卑,自卑到我不敢提起。”徐艾垂下的眼眸含着一抹淚光,眼前一片模糊。
眼淚奪眶而出,落在了手背上。
劉正心裡一窒。
“徐艾,你……”劉正咬牙,心裡疼痛,“你應該和我說。”
當年,她是因爲要逃離家裡,逃離媽媽,所以離開了他嗎?
所以,她想出國。
不是想要出人頭地,只是想要遠遠地逃離媽媽。
所以,她放棄了他。
“我怎麼說得出口,我怎麼告訴你,我是一個父不詳的孩子,我怎麼告訴你,我是媽媽被論奸生下的孩子,我怎麼告訴你,我媽媽覺得我是一個恥辱,從小虐待我,我怎麼告訴你,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就是噩夢,我只想遠遠地逃離這座城市,我怎麼告訴你,不管你給我再多的愛,只要這個人一出現,我會立刻被恐懼佔據。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露出同學們知道我身世後的那副臉孔,我害怕在你眼裡看到一點點鄙夷,我害怕在你眼裡看到一點點失望,我……賭不起。”
她沒有想起過去,只不過是根據自己的心情去剝白。
根據自己如今的心情去剝白。
因爲她又愛上了劉正。
她不敢讓劉正知道。
在劉正面前,她永遠自卑。
“小艾……”劉正鼻尖一澀,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淚,卻被輸液管所阻攔,他只好放棄了,他的心實在疼得厲害,“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我就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原諒我。”徐艾說,一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害怕一對上他的眼睛,她的心思就無處可藏。
劉正沉默着,他一直狠心地和徐艾說,她的道歉,他不接受,如今,他卻說不出半個字,我不接受,他怎麼對徐艾說這些,一想到她曾經受過的虐待。
她的母親在大庭廣衆下,不管不顧地羞辱她,他就說不出半句傷害她的話。
……
喬夏最近無聊去孤兒院當義工,這個孤兒院開在她小學的旁邊,這麼多年一直都存在,二十多年前,孤兒院有一個孩子功成名就就捐了錢,一直維繫這個孤兒院,喬夏上學時,偶爾會來這裡幫忙,並且和這裡的院長都很熟悉。
早上給孩子們唸了一段書,孩子們聲音朗朗上口,喬夏心裡有一種奇蹟的溫柔,或許是因爲懷孕的緣故,喬夏覺得心情都格外的柔軟。
給孩子們念好書,她又待了一會兒就發現隔壁小學非常的熱鬧,院長說,今天是三十週年慶典,學校來了很多人,校門口停了一排車隊。
孩子們好奇地趴在欄杆上看着隔壁。
其中有一個淘氣的小夥子竄竄到隔壁去玩耍,喬夏去把人給逮回來,竟然冤家路窄遇上了喬蘭,她穿得光鮮,身邊的伴侶年輕英俊,一副社會精英的派頭。
每年小學年會,喬蘭都會來。
因爲她是這所小學的模範校友,不少成功人士也喜歡來參加小學的週年慶。
喬夏對這樣的場合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又是默默無聞,一直很低調的人,後來家庭劇變差點轉學,校長更不會邀請她了。
“喬夏,真巧了,竟然在這裡遇上了,你也來參加學校的慶典,我說,你收到邀請函了嗎?你哪兒來的臉面來參加學校的週年慶典?我要是你,恨不得馬上就走,免得丟人現眼。”喬蘭挽着男伴,嘲笑地看着喬夏。
喬蘭比喬夏大幾屆,喬夏的名氣卻一點都不比喬蘭小,尚是三年級的喬冬是整個學校的小霸王,就算是六年級的學生輕易都不敢惹她,作爲護姐狂魔的喬冬,沒人敢得罪。
如今雖然十多年過去了,提起小學,喬家姐妹絕對是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
後來家庭劇變,喬夏變得沉默寡言,任人欺負,這也算是一次翻轉。
喬夏並不願意和喬蘭爭吵,帶着小朋友就想離開,喬蘭哪兒肯讓她離開,“喬夏,你不想讓大家都知道你的光榮事蹟嗎?這裡很多你的老同學,今天都來了,特別是女同學,你說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也讓大家有一個前車之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