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沙漠,狂風呼嘯,寸步難行。
這離法國並不遠,穆涼的跑車一路追出了法國邊境,來到了肯尼沙漠,車子無法開到沙漠裡,他買了一個羅盤,借用了一輛沙漠特有摩托車,一路奔向沙漠中心,他深怕一個疏忽,喬夏和孩子等不及就死了。
一個電話打到白夜的手上,“我看到穆涼借了一輛沙漠摩托車,朝肯尼沙漠深處去了,要不要派人跟去看看,我覺得不太對勁。”
“瑞德,你在肯尼沙漠那邊做什麼?”
“煞筆的三角洲陸軍,要在這邊訓練,老子還要忍着風沙在沙漠受訓一個月,簡直煞筆,白癡,部隊還要三天後纔到,我今天過來送軍需用品。”瑞德的聲音充滿了暴躁。
“這就是你爭着要去當反恐精英的下場,受訓十幾年,又要重頭開始。”
“少廢話,尼古拉不是死了嗎?”
“死了。”
“他去沙漠做什麼,這裡風沙特別大,又很容易迷路,不會是一個人去沙漠看夜景吧,如果是去沙漠看夜景,也應該帶着伴侶一起。”
“這麼聽起來,的確有點不對勁,你跟着去看看,我估計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肯尼沙漠,狂風大作,今天正好是天氣最差的一天。
穆涼的摩托車開了一半就作廢了,人都寸步難行,更別說開車,穆涼只有拋棄了車,一步一步往前走,幸好有座標,過去也不是很遠。
只是,沙漠裡,爬上一個土堆,又上了一個土堆,真的很艱難。
漫天黃沙,一片蒼茫,看不清楚前路,眼前是一副巨大的黃色風暴屏障,正呼嘯着,悲壯,又瑰麗。
這是一種難得見到的奇景。
走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總算到達了沙漠深處,遠遠就看到了那輛直升機,停在沙漠中,尼古拉知道,這一次穆涼不敢耍詐,茫茫黃沙,並無一點遮掩,一旦有人跟蹤,尼古拉瞬間就殺了喬夏,所以,他不敢去賭,去賭這樣的下場,太悲壯,他無法承受。
就算喬夏背叛了他。
他依然願意爲了她,付出生命,只願他們母子平安。
他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了。
一片黃沙中,尼古拉挾持着喬夏,一把銀色的槍指着她的頭,身後五個人,一字排開,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支長槍,尼古拉一揮手,所有的槍口瞄準了穆涼。
喬夏臉色慘白。
尼古拉看着穆涼一步一步走近,露出了蔑視的笑容,“沒想到穆先生真是情種,真的敢單槍匹馬來赴約,真是令人敬佩至極!”
穆涼看着尼古拉,聲音帶着一抹冰冷,目光掠過喬夏沉默的臉,眼底一片淒厲,就算她和尼古拉勾結,背叛了他,槍口指着他,這一刻,看到她平安無事,他只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就那麼恨我嗎?”穆涼問。
他的聲音幾乎被風沙捲走,咆哮的風沙像是惡魔張大了嘴巴,吐出冰冷的殺意,喬夏驟然淚崩,一句話也解釋不出來,她要怎麼和穆涼說呢?
似乎說什麼,都是不重要了。
穆涼癡癡地看着她,他知道,今天逃不過這一劫,他必定會死在沙漠裡,他只想聽喬夏說一句,我沒有背叛你,我深愛你……
喬夏淚流滿面。
“你爲什麼要來?”喬夏問,聲音破碎至極,沙啞的聲音,像是被人灌了什麼東西,嗓子劇烈地疼痛起來,我都背叛你了,你爲什麼要來。
她親手把穆涼,推向了死亡。
穆涼微微一笑,那個笑容,就像當初燈光璀璨裡的宴會廳裡,她說,她要當他今生唯一的紅玫瑰,他說好。溫潤如玉,哪怕在漫天風沙中,他的笑容也顯得那麼的溫柔。
“傻瓜,你在這裡,我能去哪兒?”
你是我的家,我的命。
我的所有。
你在這裡,我能去哪兒?
喬夏再一次淚崩,她以爲自己的眼淚在那天被脅迫時,已經流乾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有眼淚,一個男人願意爲了她,衝鋒陷陣,願意爲了她,失去生命,他那麼的愛她。
這世界上,除了父母,他是唯一一個,愛她勝過生命的人。
她卻把他推向了惡魔,推向了死亡。
穆涼定定地看着她,眼瞳深黑,長身如玉,背後的黃沙捲起,像是一副悲壯的畫,“喬夏,有一句話,我從沒有當着你的面說過,我愛你,深愛。”
喬夏崩潰了,所有的聲音都堵在嗓子裡,喊不出來,也叫不出來,如有人掐住她的命門,這樣的痛苦,太過鮮明,靈魂都受到了雷擊。
就算她要殺他,就算她把屠刀,放在他的心臟上,他也毫不猶豫地告訴她,他愛她。
深愛着她。
穆涼在訣別。
哪怕下一秒我就要死去,我也要和你好好說再見。
好好說一聲,我愛你!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要我的命,那就是你。”穆涼深深地看着她,“自從我愛上你,這條命早就放在你手上,你想要,你說一聲,我雙手奉上。”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從來沒想過要你的命!”喬夏尖叫,聲音破碎,或許,穆涼一個字都不信,在他看來,明明是她和尼古拉勾結,把他引出來,讓他身陷牢籠,陷入了困境,如今,她說什麼,穆涼都不會信的。
尼古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在訣別,如看戲一般,看得津津有味。
心裡又是妒忌,又是瘋狂。
穆涼憑什麼,得到這樣的深愛呢。
“你快走,別管我,求求你,快走吧。”喬夏哭喊着,穆涼一個人,一定能離開這裡,一定不會受制於人,她的生死已經無所謂了。
“你和孩子都在這裡,我哪兒都不會去。”穆涼淡淡說道,看着她的眼光充滿了悲痛,“我死了,你就不恨我了,是不是?”
如果只有死亡才能解脫,他死了,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不會在愛和恨之中掙扎。
“我恨你,如果你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永遠都會恨你。”喬夏大喊,肝腸寸斷,她的聲音一寸一寸變得冷硬,“所以,你必須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這樣啊……”穆涼的微笑,略微帶着一點妖異,笑容純真得像一個孩子,他以爲喬夏恨不得殺了他,“喬夏,你還在乎我的生死嗎?”
她在乎,她比誰都在乎。
正因爲如此,他們纔會落到這樣的困境裡。
倘若她沒那麼在乎,或許,今天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了。
“當年,我並不是有意要害死你的父母和妹妹,我生長環境和你們不一樣,從小就脫離了劉家和穆家在國外闖蕩,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那一年,我沒有足夠的經驗去判斷,也沒有足夠的理智去分析,我缺少在普通家庭生活的經驗,所以並不知道,你們還會躲在診所裡。我們的世界裡,只有不斷地奔跑,不斷地向前,所以,我以我的思維去思考,我以爲你們脫離險境,一定會離開,我沒想到我和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思維模式也不一樣你們竟然還留在診所裡,這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誤,不管什麼藉口都無法逃避我曾經對你造成的傷害,你恨我,我理解,你想我償命,我也能理解,我只想告訴你,喬夏,倘若能回到那一年,我寧願一槍斃了自己,也不會傷害你的家人。”
喬夏覺得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仇恨,怨恨在生命面前,變得特別渺小,她被仇恨迷住了眼睛,一時轉不過彎來,她那麼痛苦於她的失去,也沒想過穆涼只不過是無心造成這一切,十幾年來也一直承受着良心的譴責。
是她把心中的悲傷放大,忽略了穆涼心中的痛。
“你能原諒我嗎?”
喬夏拼命地點頭,她原諒,她原諒。
眼淚奪眶而出。
穆涼微微一笑,他笑起來格外的俊美,精緻又妖孽,這和平時不苟言笑的他區別很大,她最喜歡看他的笑容,總是哄着他多笑笑,只可惜,他的笑容不多。
可他今生僅有的幾次笑容,都給了她。
喬夏,你可以選擇不愛我,我卻別無選擇,只能愛你!
尼古拉忍不住拍手,“真是令人感動的一幕,我都要感動得哭出來了,穆涼,你真是一名情種,如果這份感情,有百分之一給了我大哥,他就不會死。”
穆涼冷冷一笑,一反剛剛的溫柔姿態,面對尼古拉,只有不屑,蔑視,彷彿他是睥睨天下的君王,尼古拉子不過是一名螻蟻之輩。
霸氣,又孤傲。
又是喬夏熟悉的穆涼。
“尼古拉,我的感情,都屬於喬夏,旁人休想分走一分一毫,你大哥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你想殺我報仇,我可以成全你,如果你敢動喬夏一根頭髮,烽火集團所有人,追殺你的天涯海角,甚至你那死去的大哥都會被拉出來碎屍萬段!”穆涼看着尼古拉,冷笑說,“你大可以試一試。”
尼古拉臉色變得陰沉至極,“你以爲我會在乎?人死了,什麼都沒了,就算鞭屍又如何,他也感覺不到了,你覺得我會在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