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老爺子吃完午飯後,舒瞳以小包子們要回去睡午覺的理由準備先走。
沈老爺子說同舒母一見如故,所以就把人給留了下來。
舒母本來是想拒絕的,但一頓飯下來,跟沈老爺子聊了幾句後發現老爺子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難以相處,就同意留了下來。
之後,老爺子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
“這杯茶,是我替我那死去的女兒女婿感激你的,如果不是你和你先生收養了瞳瞳,我怕到現在都見不到這麼好的孫女兒。”
沈老爺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舒母心中也是感慨,喝了這杯茶,“沈家老哥哥,實話跟你說,收養瞳瞳,是我跟我丈夫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如果沒有瞳瞳,我們會失去更多東西。我的身體不好,不能孕育子嗣,卵子成活率也低,我丈夫想要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更不願意去找亂七八糟的代孕。本來想着就要一輩子過二人世界了,可是有一天,突然的,瞳瞳就闖進了我們的世界裡。”
沈老爺子也喝着茶,但神色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繼續講述下去。
舒母摸了摸杯沿,笑了笑:“說來也都是緣分。我跟我丈夫那天準備出國去度蜜月的,但因爲有人抱着孩子橫闖馬路,我丈夫來不及剎車,就把人給撞倒了……嚇得我們馬上喊了救護車,等到了醫院,那個抱着孩子的男人因爲重傷後腦不治死亡了,流下了個同樣受重傷的孩子……聽說那孩子是特殊血型,我丈夫明知道橫穿馬路這場事故的責任不在於我們,也還是抱着歉意和愧疚給孩子輸了血,才把孩子的命給搶救過來。”
“孩子脫離危險的時候,我們才從警察那裡知道,那個死掉的男人是個患有精神疾病的患者,不知道從那裡抱來的小孩。當時我們夫妻也嘗試過去公安局登記尋找孩子的親生父母,但是很遺憾,直到孩子兩個月後出院,我們也沒有找到她的父母。本來我和丈夫是打算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去的,但知道了當時的孤兒院環境並不是很好,再加上我們跟小小的瞳瞳也有了感情,她也捨不得我們,我們一走開她就要哭……”
“抱着這樣的私心,我們就把瞳瞳給領養了。這件事情瞞得很好,當時給我們辦手續的人是認識的好友,所以哪怕是瞳瞳長大了,也從來沒有任何人在她面前透露過她的身世。”
舒母萬分懷念的說道:“我跟我的丈夫,真的將瞳瞳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養着,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又怕化了。可是我們夫妻兩的心底,也同樣懷揣着她身世的秘密,怕有一天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會不顧一切地離開我們……我和我丈夫不是害怕白費了那麼多年的心血,到最後養大了女兒沒人給我們養老……更怕的是離心。”
“在我們夫妻的心裡,瞳瞳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也好在瞳瞳本來的性子就很不錯,哪怕我和她爸爸再疼愛她,她都會恪守着自己,認真聽話又懂事。”
沈老先生贊同地點了點頭,“瞳瞳的性子是好,但還是……”
比她親媽差遠了。
後賣弄這句話老爺子顧忌着舒母,到底沒說出來。
畢竟人家幫他們家白養了二十多年女兒,不求回報,還同意女兒認祖歸宗。
舒母和舒父的思想境界,是讓老爺子打從心底裡佩服的。
剛纔在飯桌上更不是在說客氣的話。
他確實希望舒母能叫他一聲老哥哥,這是信任和承認。
沈老爺子沉了沉聲,對舒母說:“我們沈家,當年發生的事情也有些複雜。一個外圍女想要利用孩子來攀附我們沈家,結果沒想到卻弄巧成拙。我們沈家從來只是以女子爲主,瞳瞳的親生父親,也是我的父親親自培養起來的。就如同我培養沈胤沉一樣。”
“瞳瞳的爸爸媽媽因爲那個女人鬧了矛盾,之後又因爲丟了瞳瞳差點婚變,兩人就遇到空難沒了。當年我沉浸在失去女兒女婿的悲傷之中。將瞳瞳的事情交給了她的舅舅們處理。可誰想得到,當時的瞳瞳不僅被拐走了,更拐到了外省出去!”
說到這裡,沈老爺子臉色就不對勁了,看着舒母:“大妹子,你說你領養瞳瞳之前帶她去警察局做過DNA入庫登記?”
舒母點了點頭:“是做過,就因爲做過,沒找到她的父母,我們才決定領養她的。”
沈老爺子沉了臉,“可是當年,我女兒女婿也同樣去警察局做過DNA入庫的,如果不出問題,很快就可以匹配出來的纔對……”
除非數據出錯?
舒母也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了,一時間眸色晦暗不明,都做過DNA卻始終沒有找到親人,是不是因爲沈家有人不喜歡瞳瞳被找回來?
想到這裡的舒母頓時心頭大驚,那瞳瞳這次回家豈不是會很危險?
“沈老哥哥……”
舒母頓時心驚肉跳地看着沈老爺子。
沈老爺子的神色卻如常鎮定,沉聲說:“這件事情我會讓人好好去調查的,興許是數據出錯了。”
舒母見他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如果真是沈家內部人搞的鬼,她也沒辦法不是?
難道要在這個時候勸說女兒不要回沈家?
沈老爺子看着她皺眉頭,就曉得她在想些什麼,說:“大妹子你放心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的手還不敢這麼癢……只是當年我千算萬算,也想不出來瞳瞳的走丟並不是一場意外。”
舒母哽咽了一下,“沈老哥哥,我現在的要求也不過分,只希望瞳瞳和她的孩子們能夠平安健康。這些年他們受的苦也夠多了……要不是爲了他們母子幾個,我也早早要去陪我的丈夫了。”
沈老爺子先前調查過舒家和靳家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心裡頭對舒母也是讚賞的。
可說到底,瞳瞳和舒氏夫婦,還不是被靳墨琛給連累的?
想着,沈老爺子就又覺得靳墨琛有些礙眼起來了。
乾脆就在舒母的面前提起了他最得意的培養人,沈胤沉。
“瞳瞳爸媽還活着的時候,我們就給瞳瞳定下了未婚夫人選加以培養,就是沈胤沉。胤沉這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沒讓我失望過,在我的眼裡,胤沉纔是瞳瞳最好的丈夫人選。”
舒母愣了愣,仔細回味就明白老爺子是在自鳴得意呢。
畢竟是他調教出來的沈胤沉,在他覺得,這個世界都不會有第二個沈胤沉了。
舒母比舒瞳更明白沈老爺子的那點心思。
對於孫女婿的人選不滿意,更喜歡沈胤沉,這會兒正在對她這個母親試探勸說。
舒母明白了沈老爺子的意思,自然不可能直接反駁他,只能徐徐圖之。
“胤沉確實是我見過最年輕有爲的青年了,這些年在挪威,他也一直不計回報地幫助着瞳瞳母子,哪怕甚少見面,我也能看出胤沉對瞳瞳是極好的。”
舒母很爽快的表達了對沈胤沉的喜歡,就在沈老爺子露出滿意神色的時候,卻把話鋒一轉——
“可是吧。瞳瞳喜歡的人,到底是靳墨琛。作爲瞳瞳的母親,我認爲對她來說更好的選擇,但對她來說卻並不是。她不是木偶,過着任由我們擺佈的生活……這二十幾年來,我和她爸爸從來就沒有拘束過她的任何自由。她從前和靳墨琛在一起的一些誤會矛盾,我也是氣憤的。說實話,要不是瞳瞳,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靳墨琛了……可是你看看瞳瞳她是如何選擇的?靳墨琛又是怎麼願意爲她去改變的?”
“人不可能活在一輩子的錯誤當衆。我們也不能因爲一時的錯誤,就把人的一輩子都給否定掉,否則那樣只會錯過更多更多……”
“瞳瞳告訴我,她愛着靳墨琛。”
舒母感慨着眸底已經蘊出了淚花,她擦了擦眼角,又道:“愛情啊,就像我當初跟他爸爸一樣。”
“我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但我們有屬於自己的愛情,哪怕沒有孩子,我們一樣過得很快樂,孩子,也不過是我們人生中其中一個遺憾而已。”
“現在的我,也沒有太多的奢求了,只希望瞳瞳能夠快樂,對於女人來說,有什麼比嫁給愛情更好的選擇呢?”
沈老爺子沉默了。
本來他是想給自己拉個盟友,但發現舒母好像並不想做他的盟友。
沈胤沉是不錯,但在她的眼裡,選擇誰是女兒的事情。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嫁給誰,和誰在一起,並不是做長輩的三兩句話就能夠插手改變的。
哪怕強行改變了,結局也不會有多幸福。
沈老爺子哪裡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堅持那麼做,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舒母說:“大妹子,我跟你說實話吧。哪怕瞳瞳愛靳墨琛,但最適合她的也只有沈胤沉。我的要求也不高,先前我跟瞳瞳談過了,但她並不同意。我的意思是,讓瞳瞳跟胤沉結婚……”
舒母震驚的看着他:“這怎麼可以?瞳瞳已經跟靳墨琛在一起了,又怎麼能讓她跟沈胤沉結婚呢?這對靳墨琛和……的傷害多大?”
顧萌跟沈胤沉的事情她已經聽舒瞳說過了。
現在說的太快還差點說錯了……
好在沈老爺子也沒有發現,她才鬆了一口氣。
瞳瞳已經跟她說過了,沈胤沉跟顧萌已經領證結婚的事情一定不能夠讓老爺子知道,否則會有大禍。
今天一聽老爺子說的這話,舒母就不覺得瞳瞳說的誇張了。
她沉着一口氣,追問沈老爺子:“您這樣子做到底有什麼理由?”
沈老爺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是沈家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沈家女兒出生的那一天,就會從外頭抱養回來一個孩子當做童養夫養大,之後輔助沈家女兒管理諾大的沈家。如果瞳瞳想要繼承沈家,就必須和沈胤沉一起,對於沈家的規矩來說,他們兩個纔算是一體的。”
當年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不僅是爲了給接回來養的孩子一點名分,更是爲了幫沈家女兒徹底拴住男人。
因爲歷史悠久,這已經成爲沈家不可改變的祖宗規矩。
沈家家族裡的一些長輩,也就只認舒瞳和沈胤沉兩人爲繼承人。
二者缺一不可。
哪怕有意外狀況,例如沈胤沉死亡,沈家就要重新爲舒瞳培養一個丈夫。
換而言之,死亡的如果是舒瞳,而沈家嫡系女兒已經再無他人的時候,沈家就會去取嫡系女兒留下來的卵子,進行人工授精培育。
只是可惜,舒瞳的母親當時走的太早,又因爲女兒的事情心力交瘁,根本沒時間去醫院留存什麼卵子。
沈老爺子面對這樣子的難題,也已經做好了另一個打算,從兒子們那裡過渡一個沈家女兒來嫁給沈胤沉。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沈家嫡系女兒的血脈就會更加淡薄。
可這也是最無奈無可選擇的一種辦法了。
沈家血脈的特殊性,並不是用常理可以解釋的。
當年沈老爺子妻子的父親就做過研究,沈家的孩子,男孩和女孩血脈上到底有什麼差別。
結果表明,沈家女孩體內的基因更加強大幾分,也就是說,沈家的孩子,只要是女兒,身體各個方面更能繼承來自父母身上的優質基因。
這是一種至今都沒辦法用科學去解釋的東西。
如沈老爺子,如沈胤沉這樣的身份,也只能一輩子被囚困在沈家這個牢籠之中。
舒母被這個所謂的‘真相’給震驚住了,久久不能言語。
沈老爺子接着說道:“我勸說你,不是讓你跟我一起逼瞳瞳和靳墨琛分開。而是讓瞳瞳答應跟沈胤沉結婚,而靳墨琛……就作爲瞳瞳的情夫存在。只要守好這個秘密,對沈家,對瞳瞳,對胤沉,更或者對靳墨琛,都是有利的。”
“舒夫人,我說這些並不是危言聳聽。瞳瞳的血脈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其中的複雜哪怕是我都沒辦法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