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排好隊。”韓大隊長揮揮手，示意住持和居士們都站成一排，並讓一名刑警舉起了攝像機。
幾個人不情不願的動了起來，再在江遠的要求下，擡起腳來。
江遠並沒有一個挨一個的看過去，而是一眼掃過去，就來到了三位長期居住的居士面前，又放了一張紙，道：“踩一腳。”
“踩就踩，但你要想冤枉我，你得拿出證據來。”女居士谷明霞怡然不懼。
這在犯罪嫌疑人中是比較少見的。很多沒經驗的案犯，哪怕事先計劃的很好，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因爲飆升的腎上腺素而不由自主的顫抖。
這種經驗，其實很多人都會有，比如小時候玩捉迷藏，藏的很好的時候，反而會心跳加速；又或者玩遊戲的時候，面對自己第一個五殺的時候，手心會止不住的出汗；再或者被長的帥的男生送花的時候，哪怕從小就計劃着這一刻，甚至還預演過，可依舊會頭腦一片空白。
大部分的意外情況，要處理的好，都是需要經驗的。
江遠重新確認了一下腳印，再擡頭，仔細看看谷明霞的表情，道：“您不會以爲換一雙鞋就有用吧？那樣子，足跡鑑定還有什麼意義。”
其實歐美的足跡鑑定就是這樣子的。通常來說，他們只有鞋印鑑定和赤足鑑定，沒有足跡鑑定。但那是受限於法庭制度的，換言之，不是科學問題，是體制問題。
女居士谷明霞顯然是個不懂行的，但她聽了江遠的話，也只是慌亂了一下子，接着就鎮定的道：“隨便你說什麼，你得拿出證據來。”
後者的命令立即發了出去，主要的搜查地點自然是谷明霞的房間。
拿到了證據，韓大隊長就非常輕鬆了，將谷明霞單獨拉到一個臨時的審訊室裡，就問：“怎麼樣，你要是還不承認的話，咱就做DNA。別怪我沒提醒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這樣對抗下去，最後誰都救不了你。”
谷明霞眼睛直愣愣的瞪着，過了好半天，才道：“我是爲了提醒你們！”
這邊的小廟就建在一座小山丘上，既沒有名山大川的險峻，也沒有順流而下的水流，案犯拋棄物品，基本也是拋不遠的。
另一方面，谷明霞可以承認自己就是穿了雙41碼的男士耐克鞋經過了窗邊，這也不犯法，但是，就這麼承認下來，顯然會加重自己的嫌疑，說不定還會落入警方的陷阱中。
“對。”
現在只是需要更明確的證據罷了。
“錢國慶？多大年紀，哪來人？”
韓大隊長立即調整搜索隊的密度，在幾名居士住的山坡附近，掛起了好幾盞大燈。
“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江遠笑了一下，道：“小路上積累的腳印不少，大家每天遛彎，來來去去的，都有留下腳印，其實很難判斷當時出現的的是誰。但是，一雙41碼的耐克鞋，還是小腳穿大鞋，這就太明顯了。”
這就是普通人面對審訊時的困境。
警察們都是突然上山的，她肯定是沒什麼提前準備的。
最有趣的是，一本剪過的雜誌，就塞耐克鞋裡面。
一方面，谷明霞並不能百分百的確定，江遠究竟是真的看出來了，還是在詐唬自己。雖然八成是看出來了，但身爲當事人，她還是心存善念來着。
“張芬是跟你一起，長期居住在廟裡的居士，對嗎？”韓大隊長問。
當然，看過腳以後，江遠就百分百的確定了。
韓大隊長的眼皮子跳跳，就在白天的時候，她還看三名老baby你情我濃的抱一起拍照，現在就開始揭發了？
柳景輝臨時畫了一張地形圖，拿給韓大隊長，道：“先搜查谷明霞住的房間周圍。她應該是沒什麼反偵察經驗的，物品的處置應該也是比較匆忙的。”
“60歲。越省的。”
谷明霞斟酌再三，都不能決定，她已經將鞋拋下山了，按道理說，應當是沒什麼證據了。
“提醒什麼？”韓大隊長問。
韓大隊長問：“你爲什麼說她殺人了。”
不到半個小時，一雙灰不溜秋的耐克鞋，就被發現了。
谷明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轉過身來，又對江遠道：“你都說是41的男士耐克鞋，那顯然不是我的鞋……”
“行。我組織一個搜索隊。”韓大隊長沒什麼囉嗦的。搞搜索隊固然是要增加開支，但這個程度的費用，對一起命案來說，還是不夠看的。
韓大隊長還是挺得意的，這個案子雖然少不了江遠的參與，但整體上來說，主要工作是自己和隊員們做的。，
尤其是保護現場和現場搜索，進一步的發現證據，都算是他做的。等於說，這起命案積案，可能有八成，至少有七成，少說有六成，怎麼說都有五成算是他的功勞。
房間裡的幾名警察，頗爲尷尬的互相看看。大家雖然見過很多噁心的事，但這幾年，如此彆扭的愛情故事，已經很少聽到了。
谷明霞立即表示反對，幾名居士開始嚷嚷着搜查證什麼的。
“因爲他真正愛的是我！”谷明霞挺起了腰桿，悲憤的道：“我們是爲了不傷害到她，所以纔沒有對外公開。但是，但是……一定是張芬，她曾經說過，得不到就毀掉，她還說過，她的前夫，就是被她連公司都毀掉的……”
韓隊長淡定的道：“我國的刑事訴訟法136條規定，遇到緊急情況，不另用搜查令，也可以進行搜查。其中，緊急情況就包括，可能隱匿、譭棄、轉移犯罪證據的，可能隱匿其他犯罪嫌疑人的……廟裡是否就只有目前的8個人，是我們不能確定，也必須確定的。”
“找一雙41大小的男士耐克鞋，鞋底下有一個大大的對號的那種。可能是雙慢跑鞋之類的。”江遠是對韓大隊長描述的。
“然後呢，你爲什麼認爲張芬會因愛生恨殺了他？”
谷明霞氣道：“看不懂字嗎？殺人者張芬！”
“錢國慶！”谷明霞道。
至少這個穿男士耐克鞋的，一定是谷明霞。
她卻不明白，江遠的足跡鑑定，已經是將她鎖定了。
一會兒，柳景輝過來看了眼，又問兩句，道：“派搜索隊吧，廟裡雖然有香爐之類的地方點火，能把雜誌燒了，但鞋肯定是燒不乾淨的。”
韓大隊長皺眉：“死者是誰，你認爲？”
“身高一米七五吧，可能還更高一點，體重一百三四的樣子，身材保持的很好，他經常鍛鍊的。”谷明霞有些羞赧的樣子：“他也是很紳士的那種，經常穿一身三件套，拿一根文明棍……”
總的來說，這麼做的，都屬於沒經驗沒常識的初級犯罪分子，倒是符合谷明霞的身份。
韓大隊長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看向站在後面的江遠。
谷明霞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大約在思考，是否要承認此事，並進一步的反駁和狡辯。
“肯定是她殺的。她因愛生恨。”谷明霞肯定的道。
審訊室裡的韓大隊長想的更多，轉頭問道：“你說的這個錢國慶，身高多少，體重多少？”
稍微看過一點書的人都知道，不論是小腳穿大鞋，還是大腳穿小鞋，在LV0.5以上的足跡鑑定人員面前，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甚至歐美的足跡專家，也都能一眼分辨出來。
這裡是臨時審訊的性質，如果不是問出了意外的答案，原本應該是幾句對話就結束的。
江遠和柳景輝也都在房間裡站着聽，表情各有各的凝重。
韓大隊長用眼神詢問江遠：她說的人對嗎？
江遠鄭重的點頭。單從法醫人類學的標準來看，死者的年齡和身高都是對的上的，膝蓋和肩部等位置的骨頭，也確實有參與鍛鍊的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