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一做就是一整天。
熟悉三維建模的都知道,在函數和公式等內容確定了以後,越做越快,尤其是在熟悉了各個變量的指代的情況下,只要腦力足夠,長時間持續的工作,效率是翻倍再翻倍的。
而中間一旦斷掉,再想續到之前的狀態,可能又需要一兩個小時的沉浸式工作。
這也是很多搞數學、物理和計算機程序的,經常胃都不好的原因。到了吃飯的時間,工作一切順利的話,根本捨不得離開,而在不順利的時候,又要補活離不開。
江遠做着積案,倒是沒有那麼強烈的訴求,但跟前這麼多人看着,特別是翟法醫雖然看不懂,但努力睜着眼睛喝枸杞的樣子,還是讓江遠不忍結束。
這一波顱骨復原術,江遠就直接做到了晚上六點多。2號的顱骨復原,差不多都快做完了。
八名來培訓的新法醫裡面,最努力的兩位已經耗盡了腦力,睡了過去。
另外六位,也是歪歪斜斜的,神志處於飄移狀態。
翟法醫在喝枸杞茶,一半是濃茶一半是枸杞的那種。他就聽自己能聽懂的聽,加上昨晚的熬夜,以及之前三十多年的經驗和積累,哪怕只聽懂很少的一部分,也是在聽的。
葉法醫爲大家外賣了漢堡,準備了水和飲料,幫翟法醫泡了枸杞,協調和處理了一些刑警隊裡的工作,過的非常的充實。
“先吃飯吧。”江遠看看錶,也是到了下班時間了。
“好啊,吃什麼?”葉法醫積極迴應。
翟法醫等人九臉茫然。
“翟法醫,咱們先吃飯吧,回頭再繼續做。”江遠又喊了一聲。
許是因爲他的聲音,翟法醫一下子醒過來了。
“你做的這個太複雜了。”翟法醫長嘆一聲。
“確實是有一定的難度。”江遠承認。如果不是這玩意太難,他也不會追着桂花的屁股跑。單論自己付出的時間,把這麼一套顱骨復原術搞到LV3,半輩子都過去了。
“太複雜了。”翟法醫又嘆了一聲,然後喝了一口茶,道:“但我覺得,應該不必這麼複雜的。”
“恩?”江遠略感意外。
“你說的那些函數我不懂,我就學着用這個軟件,然後直接調用這些函數,能不能行?”翟法醫的語氣一下子歡快了起來。
最近幾天時間,他一直在考慮這方面的問題。就像是很多考研乃至於高考的學生,在徹底對數學失望以後,都會做出一種嘗試——考什麼,可以不考數學?
翟法醫的想法也是一樣,讓他從頭開始學數學,他肯定是來不及了。
但如果越過數學呢。
越過數學,自然也能做。顱骨復原術最初的模樣,就是帶有藝術氣氛的-帶點詭異的-法醫人類學的知識積累-伴隨着大量的數據積累的知識集合。
數學……數學是LV3纔有的要求,或者說,是LV3才需要的前置技能。
所以,理論上,翟法醫是不需要數學的。
江遠遲疑了一下子,點點頭,能修煉到LV1到LV2的程度也很不錯了,雖然實用性一般,但就翟法醫的年齡,真的要堆LV3,他可能要堆到退休才行。
“只用軟件,不管這些函數的具體關係的話,能做大部分的顱骨,但是準確度會略微差一點。差一到兩成吧。”江遠實話實說,稍微修飾了一下。
“足夠了,足夠了。我回頭要學這種……”翟法醫說着,聲音都變的舒緩起來了。
“我回頭給您寫個書單。”江遠沒聽到翟法醫的迴應,再轉頭去看,已經睡着了。
葉法醫一看,好傢伙,就幾秒鐘的時間,睡的鼻音都出來了。幫翟法醫把保溫杯給收起來,葉法醫招呼其他年輕人道:“找個擔架吧……對了,這邊沒有擔架,用行牀吧,地下室太冷了,別給睡出病來了。擡到辦公室裡睡去。”
這邊地下室騰給法醫了,爲了搬運屍體方便,也就給配了一張行牀。
行牀跟急救車上用的擔架牀差不多,上面更硬實一點,幾名法醫熟練且輕鬆的將小老頭擡到了行牀上,還貼心的蓋一牀被子,然後護送的運出了地下室。
按電梯,上電梯,電梯停,一樓了。
兩名民警進入電梯,然後看看躺在面前的翟法醫,不禁互相看看……
“好像都沒起味道。”
“今天的命案嗎?”
兩名民警吸吸鼻子,業務熟練的猜測着。
“出命案了?”翟法醫喉嚨咕了兩聲,坐了起來。
“我嘈!”
兩名民警嚇的一陣哆嗦。
……
接下來兩日,江遠等人都窩着做顱骨復原。
兩名死者的顱骨,也從白森森的狀態,逐漸在電腦屏幕裡復現容顏。
“查一下吧。”江遠先做出了1號死者的復原圖,就交給了王傳星。
他做的復原圖,細節度很高,王傳星直接打開警務通,就拍照取證並查詢。
結果秒跳。
“商封。27歲,康州人,身高一米七一,體重120斤,大專畢業,只有三年前的工作記錄……”王傳星念着警務通裡的信息,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是個社會邊緣人物啊。
而社會邊緣人,既代表着更大概率的命案,也代表着更大概率的自殺率。
雖然沒統計,但被人推下去的概率,大概也是要超過一般人的。
侯樂家很快趕了上來,細細的閱讀一號屍體少的可憐的資料。
唐佳看他積極的樣子,忙道:“侯大隊,這個案子是長陽市送過來的。”
“我知道,我就看看。”侯樂家頭也不回的道。
“您是想做這個案子吧。”唐佳纔不相信他是上來看看的。
戰力排行榜是全省排名的,也是全系統內的指揮棒。在該榜上名列前茅,就會有各種各樣的資源傾斜,包括且不限於升職加薪,評優評先,以及各種集體功,個人功勞等等。
而在該榜上落後的,自然會受到懲罰和冷落。
幫其他單位完成案件,尤其是命案,都是有額外的獎勵的。幫助抓捕,追逃等等,都是常見的加分項。
隆利縣的刑警隊以前排箇中下是沒辦法的事,他們也是掙扎以後,才排到中下的。這一次,侯樂家花費巨資請來了江遠,開銷的這部分錢,總要找個渠道弄回來。
但當着其他人的面,侯樂家大義凜然的道:“我就算是做這個案子,也是給長陽市幫忙。再說了,上個案子,無名屍的,還沒做完呢,我不着急。”
“還沒審下來嗎?”孟成標關心的問了一句。
“死鴨子嘴硬。他用枕頭捂死的老婆,枕頭皮扔了,枕頭內膽還留着,我們都已經找到了。”侯樂家頓了頓,又道:“他就是不知道從哪裡看來的東西,就閉着嘴不說話而已,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要耗一耗。另一具頭顱拼出來了嗎?能看到住址嗎?”
他打的算盤,估計餘溫書在長陽市都能聽到。要是新復原的頭顱,跟之前的案子一樣,直接跳身份證和住址之類的,那破案抓人,一攬子工作,用不了多少成本,但收穫的,可是一屍兩命的命案積案。隆利縣當時就得支棱起來。
江遠道:“2號女屍的特徵點還要重新調一下。”
復原顱骨的過程中,也是有幾十個特徵點要確定的。這個步驟,其實有點像是遊戲裡的捏臉,但更細緻一些。
顱骨上的軟組織,雖然也都是牽一髮動全身的關係,但特徵點的標註,還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的,女性的尤其要注意。
侯樂家一屁股坐下來:“我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