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支,您來這麼早。”
一大隊的隊長簡婁園是個機警的小個子,年輕的時候痞壞痞壞的,年紀大了變醜了,就成了蔫壞蔫壞的大人的樣子。當然,個子還是小的。
戴明生“恩”的一聲,不自覺的嘆口氣:“再不來早一點,就要變成無用之人了。”
簡婁園完全不明白自家支隊長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喪,但他是個懂得提供情緒價值的,立即道;“戴支心情不好,是案子進展的不順利嗎?”
“不能這麼形容。”戴明生搖搖頭,反問簡婁園:“你準備的怎麼樣?對李耀積案有什麼想法嗎?”
“這個……想法肯定是有的,但咱們其實當年都是參加過李耀積謀殺案的專案組的,當年缺少證據,現在還是缺少證據和線索。我其實不是很看好江隊他們,江遠積案專班的名氣是很大,也確實做過很厲害的案子,但李耀積謀殺案,咱太清楚了,那是查了又查的案子,現在也沒有新的線索……”
戴明生打斷簡婁園,道:“江遠就是搞技術的,他技術夠好,就有可能通過自己的技術,找到新線索。”
“那也難。”簡婁園說到這裡,就繼續道:“找到新線索也不意味着線索就能跟下去,線索跟下去,也不見得就能破案。咱就說,李耀積謀殺案缺的是線索嗎?李耀積謀殺案的線索多的是,當初追蹤線索的隊伍都分了4條……”
簡婁園侃侃而談,說的都是很有道理的分析詞。
但戴明生知道,他分析的都是錯的。
這也是戴明生不怎麼喜歡推理的原因之一,沒有證據的話,誰都可以說,只是有些人說的有用,有些人說的沒用,有些人說的南轅北轍。
“把你的想法整理一下,回頭發給小鄭。”戴明生不想繼續聽下去了,但他也沒準備放過簡婁園。
蘭嶽市不能總依靠江遠和他的積案專班,那也太貴了,所以,像是簡婁園這樣的刑警大隊長,最好是從每次的案件中汲取養分……
戴明生總結出了這麼個結果,頓時感覺到心滿意足了。
戴明生現在回想當日跟黃強民的對話,突然就意識到問題了。
黃強民最初的話裡,似乎已經暗示李耀積謀殺案有了一定的結果甚至突破,可惜戴明生當日根本沒有往這個方向想,失去了機會,以至於簽下了一份令人心痛的協議。
雖然說,李耀積謀殺案偵破是最重要的,但俗話說的好,該省省該花花……
戴明生再次看向簡婁園,道:“你們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向江遠學習。”
“是。”簡婁園還以爲支隊長在說場面話,也配合的應了一聲。
戴明生沒再多說,今天的現場會,最初或許是因爲信息不對稱而導致的,但現在,戴明生已經準備把它開成教學會了。
第三大隊的大隊長和第四大隊的大隊長聯袂到場,各自帶着人和PPT,臉上笑出了懂世俗又少經世事的表情。
戴明生暗自評估了一下屬下們可能的心理受創程度,然後就心安理得的讓他們坐下了。
幾名下屬還抽空插入U盤,檢查了PPT的字體和格式。
如果是在縣裡的刑警隊的話,這個步驟基本可以省略,省會不行,省會還是要稍微高大上一點。
不多時,一間長教室大小的會議室裡,就坐滿了蘭嶽市刑警支隊的警員。還有許多年輕民警,自發的以各種名義進到會議室來。
蘭嶽市刑警支隊向來也不禁止這種,甚至略微鼓勵。畢竟,民警願意積極主動的參與到案件中來,肯定是利大於弊的。而且,刑警支隊日常的工作量也不是很大,實際上是非常歡迎大家的主動性的。
會議室裡,很快就熱鬧起來,都不需要任何人主持,大家自己就湊成小圈子,暗自討論起來。
李耀積謀殺案對蘭嶽市刑警支隊的高級警官們來說,是難以忘卻的案子,而對中低層民警來說,則是耳熟能詳的磨耳朵案。
可以說,任何一名入職10年以內的民警,入職以後聽到的頭三起大案裡,一定會有李耀積謀殺案。
這個案子的線索多,卻難度高,嫌疑人衆多,最終卻未能確定任何一人。另外,現場還有兇器和指紋,後者也曾上過省級的指紋大會戰,最終全無結果。受害者的社會影響力大,社會關係複雜,利益糾葛極多……
對於懷疑精神足夠的刑警們來說,李耀積謀殺案堪稱是各類要素俱全。多少年輕人入職以後,都會偷偷閱讀此案,或正大光明的參與和詢問當年的專案組成員,試圖以自己在學校裡訓練的邏輯思維來偵破此案,繼而震驚全省,開啓傳奇人生,勇攀世界之巔……
一個成功的都沒有。
此時此刻,大家坐在這裡,雖然不求直接偵破李耀積謀殺案,但大家也還是非常樂意分享對這個案子的思考。
戴明生看着大家積極的樣子,略感欣慰又焦慮。
“江隊回來了。”林迅雷親自過來報告。
“請江隊過來吧。”戴明生起身,再對衆人道:“我們迎一下。”
一羣大隊長們聽的有些發愣,要這麼重視的嗎?
林迅雷也問:“咱們幾個去接一下就行了吧。”
“大隊長以上都出來接一下吧。”戴明生呵呵一笑,心道,免得你們一會坐不住。
一會兒,江遠跟柳景輝等人,被齊齊迎進了會議室。
衆人給予了熱烈的掌聲。
江遠和柳景輝只當是因爲案子偵破了,以他們過往的經歷來說,這也是比較合理的掌聲水平了。
戴明生將江遠拉着坐到了自己身邊。
他也沒有像往常那樣連篇累牘的說官話,起身說了兩句場面話,就道:“‘李耀積謀殺案破案現場會’現在開始,江隊,先請您聽聽咱們年輕人的想法,回頭,咱們再糾正補充。恩,從一大隊開始吧。”
一大隊的大隊長簡婁園立即站了起來。
按道理說,江遠此時應該正襟危坐的聽人家說話。但江遠忍不住,不得不靠近戴明生,小聲道:“戴支,郝大隊長應該給您報告了,咱們這個案子基本已經告破。”
“我聽他們說是正在審訊。”戴明生轉頭。
江遠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客觀證據很充分了。”
對於一起命案積案來說,江遠目前蒐集的主要證據已經足夠了,接下來無非是形成證據鏈的事。
戴明生道:“這不是還沒有口供,唔……破案現場會都已經召開了,咱們就還是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
江遠表情有些奇怪。破案以後也是可以開會的,但那應該叫李耀積謀殺案總結大會,而不是破案現場會……
破案現場會是很正式的案情分析會,是大家提出線索,繼而統一討論分析的,最後會據此調配隊伍人員的。
有些破案現場會開的比較虛,但大部分警隊要麼不搞這種,要搞的話,往往都是比較激烈的。
因爲大家會真的根據這些分析結果來做事的。
戴明生沒等江遠回答,擺擺手,道:“老簡,你開始說吧。”
“是。”簡婁園定定神,道:“從我的角度來看,李耀積謀殺案的難度還是非常高的。所以,我也是很佩服江遠江隊能選擇這樁案子。首先,我認爲本案有以下幾個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