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征程,哪怕不知道明天自己身在何方,此時此刻還是要堅定的邁出下一步。
有時候走累了,便會停留在某個地方,感覺自己也許是屬於這裡,但當無意中擡頭望見遠方的山頭時,還是明白自己該離開了。
即便不想走,也只能在很多年之後,再回首時,說聲: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蘇春池知道自己有些喜歡這個地方了,自己騙不了自己。如果葉善水沒有婚約加身,如果自己沒有故國親友。也許自己可以在這裡做一個清閒的公子少爺,哪怕是入贅葉家也無不可。
但那是如果,溫柔美麗的葉善水婚期將至,而自己還要回大靖國接受自己的加冠之禮。
蘇春池沒有忘記自己這一世還有一個家需要歸,還算不得是一個成年人。十九歲的少年身體內住着一個四十多歲的靈魂,有時候難免會忘記自己還是個孩子,但活在今世,自己就是個孩子。
沒有繁忙的公務,也不會在深更半夜被一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所以一夜長眠,早晨醒來,渾身上下有說不出的清爽舒服。
照常獨自起牀洗臉漱口,打理一番。除了不會做飯,這一天到晚基本上都是蘇春池在打理自己的生活,秋兒和蟬兒雖然是葉善水安排過來照顧自己的丫鬟,但實際上有些有名無實了。
吃過蟬兒準備的早點,蘇春池便習慣性的圍着院子跑跑步做做俯臥撐。上一世,蘇春池身爲軍人,即使是後來從政,體質鍛鍊也一直沒有落下。這一世,蘇春池依舊想保持着良好習慣。
湖水清澈,一道道波瀾順着風從遠處飄來。順着湖面望去岸邊一顆顆松柏挺拔豎立,幽深的林中一條窄窄的小道通往遠方。
運動了一會,蘇春池感覺身上析出一層汗漬。四處望了望,沒見到秋兒和蟬兒的身影,蘇春池便脫了寬鬆的長袍,光着身子,伸展着胳膊和腿腳,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七月中旬的湖水依舊透着涼意,蘇春池忍着冰涼,像魚兒一般悠閒自在的向着湖心遊去。
湖水清澈的從水底能夠望得見天空中高高的太陽。水底的魚兒受了驚嚇紛紛避開蘇春池向着遠處游去,湖水不深,蘇春池沉了下去,沒有感覺到多少壓力。
浮出水面,散在腦後的長髮被水擰成一束,蘇春池搖擺着頭,頓時水珠四濺,回頭一望,距離小島已經有三十多米遠了,換氣之後,蘇春池再次沉下了湖面,試着在水中撲捉游魚,卻屢屢無果。
後背上的刀口已經結了疤痕,三天前,第一層傷疤已經褪去,葉善水請來的醫師也曾再三的囑咐過最近一段時間不宜沾水,以免寒氣侵體落下病根,但蘇春池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大礙,大概是沒有工業污染的原因,或者是這個世界上人的體質與前世不同,傷口復原的速度要比前世快上一半。
臨近午時,蘇春池忽然發現湖裡魚兒的舉止有些怪異,一條條魚兒都往湖面游去,偶爾會有幾尾鯉魚跳出湖面,在空中伸展着魚身,接着再落進湖裡。
魚躍龍門?還是?蘇春池慢慢往回遊着,腦子裡思索着魚兒們異常的舉動。
直到上了小島,拿起自己放在一邊的長袍,蘇春池才恍然,要下雨了。
看看頭上頂着的大太陽,蘇春池不由的感嘆,七月的天,就像情人的臉,說變就變。
往回走的路上,蘇春池看到小島上搭建的簡易棧橋邊,多出了一艘小船。來人了?小船看上去有些陌生,不像是葉善水經常乘坐的那艘,難道不是葉善水來了?那會是誰?蘇春池心裡琢磨着,腳下不停,繼續向院門走去。
剛剛走到院門外,蘇春池便聽見了院子裡一個女子的聲音高高傳來,聽上去有些耳熟,似乎從哪裡聽見過,但蘇春池一時間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你們的那位蘇公子到底去哪了?不會是出什麼意外了,這秀島巴掌大的地兒,一個大活人,三四個人找都見不了人影,難不成他長了翅膀,飛走了?”尖酸刻薄,這是聲音的主人留給蘇春池的印象,一張長相刻薄,說話時唾沫星子亂飛的潑婦形象浮現在蘇春池腦海裡。
“林小姐,蘇公子大概是出去散步了,公子習慣早晨起來出去小跑上一會。林小姐要是真的有事的話,那就再等一會吧!”蟬兒的聲音響起,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惹得對方不開心。
“死丫頭,本小姐沒事來找那個病秧子幹什麼?我可沒有閒工夫像你們小姐那般衣不解帶的照顧他。”那個聲音更加刻薄了,話語中透着一股不滿。
蘇春池終於想起來了,他記得早前他昏睡的那段日子,曾聽到過葉善水和這個聲音的對話。林家小姐,叫葉善水嫂子,那想必就是葉善水未來婆家的小姑子了。
“我家小姐說了,蘇公子最近一段時間需要靜養,不希望有人來打擾的。”秋兒不服氣的喊着
。
“小丫頭片子,你一個小人,竟然還教訓起我來了。劉大,上去給我掌她的嘴,我就替我嫂子教訓教訓你們兩個不守規矩的東西。”林小姐氣急敗壞的呵斥。
“是。”厚重的男聲答應道。
蘇春池聽到這裡,心裡頭對這林小姐的印象壞到了極點。秋兒和蟬兒竟然要被人掌嘴,蘇春池哪還能待在門外?
原本緊閉着的院門忽然被推開,院門撞在院牆上的聲音一下子把院子裡的五個人給驚住了。而剛剛走到秋兒面前的大汗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揚起的巴掌頓在半空。
“奇怪了,剛剛我在門外好像聽見有狗叫聲,似乎還有一隻母狗在叫。秋兒蟬兒,咱們家養狗了嗎?我怎麼不知道啊!”蘇春池掏着耳洞,彎着頭狀似疑惑的走了進來。
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一個少女,看樣子雖然沒有葉善水的氣質和美貌,但也算得上百裡挑一的美女了,一身綠色的長裙穿在身上,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如果單是坐在那裡不說話的話,還真有點古典美女的感覺,蘇春池就想不通了,這樣不算差的皮囊怎麼就配了那麼刻薄的一個潑婦靈魂。
少女此刻正眼露火光,咬着牙,握着拳頭,臉色漲的通紅,這表示她聽懂了蘇春池指桑罵槐,也表示着蘇春池不帶髒字的罵腔確實不是一般的狠毒。
那少女的身後站着一個黑臉大漢,一副護院打扮,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此時正死死的盯着蘇春池看,眼冒寒光。
而離石桌不遠的地方,秋兒和蟬兒正站在一起,秋兒臉上帶着委屈,蟬兒露着焦急,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場景中回過神來。她們面前站着一身家僕打扮的漢子便是林小姐口中的劉大了。
蘇春池對着秋兒和蟬兒露了一個輕鬆的笑容,看上去在這陽光普照的院落中,竟然衍生出陽光燦爛的光環。於是在接受到蘇春池的暗號後,秋兒和蟬兒齊齊的鬆了一口氣,露出淺淺的笑容。
蘇春池直接向着她們走去,來到她們身邊時,蘇春池像拂蒼蠅一般,一把把林小姐的家丁劉大給推到了一邊。
劉大看看自家小姐,見主子坐在那裡還在悶頭生氣,於是也不敢還於聲色,只能待在一旁默默的舔撫自己的傷口。
“你就是蘇春池?”林小姐終於開口了,忍下憤怒,再明知故問。
“公子,這位便是我家小姐未來婆家的小姑子林靈芝林小姐了。您要小心了。”蟬兒在一旁偷偷拉了拉蘇春池的衣袖,悄悄提醒他來者不善。
蘇春池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然後擡頭看了看這位起了個好聽名字的潑婦小姐“林靈芝”,好名字,可惜還不如給前世他們家養的阿黃用呢?
“這位小姐,我蘇某人認識你嗎?還是你認識我?我們很熟悉嗎?值得你一大早就來到蘇某的住處,頂着這烈日,眼巴巴的守着蘇某歸來。”蘇春池很不客氣的問道。對不起,因爲沒有好印象,所以沒有興趣費心思應付你。
“你……我是林靈芝,葉善水是我們林家即將過門的兒媳,也就是我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子。”林靈芝心中的怒火要炸了,但她還是提醒自己要忍住。
“你給我說這麼多,是爲了說明什麼?你以爲說這麼多的廢話就能擺脫你私闖民宅的罪名嗎?葉善水是你的嫂子?可能會是的,不過那還要等到她真正入了你們林家的家門,那才真是你的嫂子。蘇某被葉小姐安排在這裡暫居,那就是這座院子的臨時主人,你一個陌生人,帶着兩條狗,未經我本人許可,便擅闖我家宅,還要蠻不講理放狗咬我的家人,請問這就是你們林家人的規矩,這就是林家小姐的修養,我看是你欠教育吧!”從夢中聽到的對話和昨天與秋兒她們的談話中,蘇春池揣摩到葉善水可能並不認同這門親事,再加上蘇春池此時對於眼前這看上去人模人樣,實則刁蠻無聊的大小姐沒有一點好印象,反正都得罪了,那索性就得罪到底。也算是給葉善水出了口氣吧!蘇春池如此想,至於是不是會給葉善水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蘇春池一時間沒有考慮到。
“你這惡人,竟然血口噴人。”林靈芝被氣得不輕,指着蘇春池,激動的想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宋大哥,你上去給我好好教訓一下這顛倒黑白的惡人,讓他再給我在牀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林靈芝爆發了,於是便決定讓他身後的護院武師上去替她出口氣。
林靈芝話一出,那武師便一步踏了出去,揚着拳頭,像蘇春池衝上去。
看着那宛若虎賁的聲勢,秋兒和蟬兒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公子的身子剛剛恢復,這要是再捱上一頓毒打,那還了得。於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竟然齊齊的站在了蘇春池身前,似乎想替擋住武師的攻擊。
看着眼前兩個嬌小卻堅定的身影,蘇春池笑了,心裡面真他*娘*的溫暖。蘇春池狠狠的感動着,
來到這異世,雖然藏在心中不說,但那深深的孤獨還是吞噬着他僞裝的堅強,他就像一匹獨狼,在風沙中拖着沉重的步子前進着,時不時的仰天長嘯,因爲他在呼喚,呼喚着自己的同伴,他也希望自己不再孤單。只是他知道同伴真的沒有。
此刻,當兩個嬌小的身子要爲他抵擋敵人的襲擊的時候,蘇春池心中滿滿的,也許兩個小丫頭還算不上自己穿越異世的同伴,但在蘇春池心中她們已經是自己的家人,有溫暖有關懷的家人,家人,不孤獨啊!
兩個小丫頭的舉動,不但引發了蘇春池的感動,還誘發了他前世作爲軍人的那種骨子裡的暴虐兇悍。
蘇春池不知道對方身爲一名武師武力值多高,也許真的打不過,但一定要迎上去,死死扛住,不能讓兩個小丫頭受傷,更不能讓自己人看不起不是?
於是蘇春池伸手輕輕推開秋兒和蟬兒,一步跨出,向着宋姓武師迎去。
蘇春池雖然依舊會前世在軍隊中的軍體拳,但面對對方的攻擊,他也只不過想一味防守罷了,不知敵情的狀況下,先守住對方的攻擊再做還擊打算,這是在正確不過的策略了。
不過當宋姓武師的一擊力大迅猛的炮拳轟過來的時候,蘇春池左手自下而上探了過去,像蛇一樣繞着對方的右臂緊緊纏住,然後輕輕往自己身子旁邊的空擋一拉,那位武師就不由自主的失了重心,身子隨着蘇春池拉扯的方向彎下去,在武師彎身的瞬間,蘇春池也沒閒着,右臂屈肘,扭轉身子,一記狠辣的肘擊重重的砸在了武師的腰間。
“噶擦”一聲傳進了蘇春池的耳中,於是蘇春池腦子裡生出一個念頭,對方的肋骨斷了。
果然,那武師順着蘇春池拉扯的方向跑出數步之後,便捂着腰口,轉過了身來,額頭上的冷汗像淋了雨一樣一顆接一顆往下滴,青筋直冒,嘴脣都被咬破了卻忍着疼痛不叫出聲來。
一時間,林靈芝驚呆了,劉大驚呆了,秋兒蟬兒驚呆了,就連蘇春池自己都驚呆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想去攻擊他啊!我只是想伸手格擋一下他的拳頭,誰知道伸出去的手就失去了控制,接下來的一些列動作都與我無關啊!蘇春池傻眼了,在心裡面喊叫着。
當時面對着對方的炮拳,他只是想着伸手去擋一下,誰知,當他伸出左手時,一股不受控制的意識襲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做出了接下來的一些列動作。
蘇春池心裡盤算着,難道這幅身體的前主人還沒有死盡,他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體的某一個地方,等待機會重新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這麼一想,蘇春池心裡頓時發毛,有些不安的繃緊了神經。
不過很快,他便有些鄙視自己了,四十好幾的人了,竟然還是這麼不穩重,自己嚇自己,很好玩嗎?不就是身體條件反射嗎?至於嗎?搞得這麼嚇人。
“額,林小姐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沒收住手,你的這位隨從好像肋骨斷了,我看你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帶他早點去看郎中先生吧!免得時間久了,耽擱了治療,失了性命。”蘇春池很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下巴,訕笑着,他覺得自己確實是有些下手重了,儘管也怪不得他,但還是他出手傷的不是?
林靈芝已經看出了,自家的武師吃了虧,但不想如此嚴重。於是也顧不得生氣,招呼着自己的隨從劉大攙扶着宋姓武師就準備離開這裡了。
“我今日來,是想勸告你還是早點離開這裡,去你該去的地方,以後離葉善水遠點,這樣對大家都好。”走出院門時,林靈芝冷着臉,轉身對着蘇春池說道。
“林小姐,我看這天氣像是要下雨,要不要送你兩把雨傘啊!”蘇春池也不搭理林靈芝的勸告,反倒是對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高聲道。
聽見蘇春池的喊話,林靈芝走的越加的快了,她一定以爲這是蘇春池在奚落她了,其實真是蘇春池一時間過意不去的好心提醒。
“公子,你太厲害了,一伸手就把對方打趴下了,秋兒太崇拜你了,你就是大英雄、大俠客、大,大……”秋兒拍着小手高興的跳着,嘴裡面拍着蘇春池的馬屁,直到最後她大不出來才停下。
“哼,秋兒你就別在添亂了,今天還不是因爲你才惹出了這樁禍事。還有公子你身體還沒康復,若是再受了傷,叫我們怎麼向小姐交代啊?”蟬兒老成穩重的教訓着身邊的兩個人。不過蘇春池還是從她眼睛中看到了喜悅和崇拜。
這個口是心非的小丫頭,蘇春池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下雨了。摸着剛剛掉到自己額頭上的水滴,蘇春池擡頭望天,只見一束束雨滴飛速而下,連忙拉起身邊的秋兒和蟬兒向屋子裡跑去。
“哈哈,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秋兒在屋檐下跳着叫着。
七月的雨,說下就下,陣勢還不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