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道上狗,趕不走

夏雨如絲,晶瑩如線。城牆沐浴在清風細雨中,斑駁的容顏,被雨水滋潤着。

蘇春池一身青衫,手撐雨傘。駐足仰望城門上依稀可見的“北門”二字。秋兒像個小尾巴,跟在他身前,驚詫的偷偷望着沉浸在幽州城古老滄桑氣息中的蘇春池。她不曾見過,有人會站在城門下,久久觀望,那眼中的情緒複雜的讓她心裡迷茫。

這是蘇春池來到異世,第一次清晰真切的看清楚這古老的城牆。眼前斑駁高大的城樓像個充滿故事的老人,悠悠的嘆息,低沉的訴說着數千年來的滄海桑田。

震撼,還有點敬仰,爲這座爲塵世間無私貢獻的城牆,也爲數千年來的滄桑歷史,還有那建築幽州城的前人。

蘇春池心中一個念頭翻騰蹈海的起伏着。踏進這座城門,他的異世人生被正式被展開了。竟然有些慼慼然。

葉善水早上顧不上吃早點,便帶着蟬兒離開了秀島。

蘇春池在葉善水離開之後沒多久,便和秋兒商量着出去走走,去見一見幽州城的獨有風情。

也許是葉善水昨夜給秋兒叮囑了些什麼,小丫頭一聽蘇春池要離開秀島,也沒有開口制止,只是像個小間諜一樣,緊緊的跟在蘇春池身後,一步不離,眼神像防賊一般警惕着。

蘇春池猜到,也許是葉善水不放心自己不辭而別,所以纔會讓秋兒這般吧!

他不動聲色,換了身簡單的行頭,撐着他那把破舊的雨傘,在淅淅瀝瀝的雨中,乘船離開了秀島,順着湖邊胡楊林中的小道,一路西行,再踏上被綠油油的田地圍繞着的官道,在半個時辰的悠閒漫步之後,兩個人來到了幽州的北門下。

秋兒在懷中掏出一片小鐵牌一晃,那上來檢查的兵大哥便陪着笑讓開了進城的路。

蘇春池回過神,然後大步踏進了城門。有種逆風而行的艱鉅,心中默默的高喊着:人生,我蘇春池又回來了。

泥濘的城門口,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身着古服,扛着鋤頭的農夫,擡着轎子的轎伕,風塵僕僕的商旅。男女老少,神色各異。

生機勃勃的塵世氣息便在蘇春池踏入城門的瞬間撲面而來。

走過城門口的一段泥濘的土路,蘇春池和秋兒便踏上了青石板鋪墊的街道,兩邊店鋪林立,牌匾高掛,旗幟飄揚。喧囂聲環繞耳邊,蘇春池像鄉下人進城一般,對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目不轉睛。

坊市上,小攤位順着一定的規制向着遠處伸展而去。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偶爾可以看見手撐雨傘的小姐婦人在人羣中小心的避讓着,身邊跟着一兩個隨從,裝扮的花枝妖嬈,古典美真美!

秋兒跟在蘇春池身邊,看見蘇春池眼睛盯着什麼,便乖巧的爲他介紹着。她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再加上是知府大人家千金大小姐的貼身婢女,眼界開闊,常識皆知。

蘇春池仔細的傾聽着,感覺漲了大見識,雖然繼承了前任主人的記憶,對眼前的這些都有涉獵,但還沒有達到融會貫通的地步。

坊市中,買賣各異,有坐地擺攤的本地小販,有遊走江湖的賣藝者,還有蹲在街邊行乞的叫花爺。

掛着色彩豔麗的布簾,幾個裝扮妖媚的女子在樓下花枝招展,雨絲中持着小畫扇含情脈脈的注視着。蘇春池感興趣的站在樓下觀察着,一邊的秋兒很不滿意的悶哼一聲,惡狠狠的瞪視着對面的幾個女子。蘇春池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怡紅院”了。

可惜一來身上沒帶銀兩,二來身邊跟着一個小尾巴秋兒,所以蘇春池雖然有些想進入看看,卻還是不得已打消了念頭。

走到一家“杏花居”的酒坊下,蘇春池聞到一股幽香的酒氣襲來,便停了下來。

“這家可以進去嗎?”蘇春池微笑的請示身邊的小間諜。

秋兒不樂意的說道:“公子你身子初愈,不宜飲酒的。”不過說完之後,卻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還是同意蘇春池進去品嚐一番了。

酒坊分上下兩層樓,樓中主賣自家釀製的酒水,輔助的幾個簡單的小菜。還有可以品嚐的茶水,格局一般,但蘇春池卻覺得別有一番風味,因爲這可是古代的酒樓了,上輩子從來見不到的東東。

點了一罈店家推薦的“杏花香”,上了兩個小菜,撿了一個樓上靠近街道的桌位。蘇春池便帶着秋兒坐了下來。

轉頭看着樓下的匆匆行人,再不時的和秋兒搭兩句話。蘇春池感覺不錯,整個人好像在電影裡一般,他便是主角,當然如果他不是個“吃軟飯”的,那麼感覺更要好上幾分。

樓下的街道上四五個走江湖的男女正敲鑼打鼓的召集路人前來觀望自己幾人的江湖戲耍。

看熱鬧向來是不缺少觀衆的,不多時淅淅瀝瀝的雨絲中,很多人便圍着幾個賣力表演的男女大聲喝采,掌聲雷動。

秋兒露出小女孩的天性,雖然很想上前去仔細觀賞,但又生怕蘇春池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所以,便穩穩地坐在蘇春池身邊,但脖子卻伸得老長,好奇的望着樓下。

酒坊的木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看來又有客官上樓了。

“幽大人,林公子,您樓上請。林公子今日幾位啊?”掌櫃的聲音諂媚的恭迎。

“不用了,樓上有故人等候。”那林公子聲音冷淡的回道。

兩個人的對話簡短,蘇春池無意去細聽。只是眼睛粗粗掠過上樓的幾人。

一個是掌櫃,一位打扮貴氣,手搖摺扇的公子大少。身邊跟着一個身着鐵甲的男子,冷氣逼人。然後便剩下一個合了雨傘的女子了。

蘇春池稍稍一看,眼睛便定在了那女子身上。好巧,熟人啊!

那女子便是林靈芝,而那位被掌櫃稱呼爲林公子的便是林平之了。

之外一身鐵甲,眼露寒光,鐵甲上雨珠滴滴滾落,身姿挺拔高大的男子是這幽州城的最高軍事長官,一文一武中的大梁國北疆軍年紀最輕的校尉軍官幽志寧。

林靈芝踏上酒樓的那一刻,眼睛便搜尋到了坐在護欄邊的蘇春池二人,眼神一亮,便再也不去看其他地方。

來者不善啊!蘇春池看出了苗頭。

林平之原本是和幽志寧二人在另一家名叫“天上仙”的酒樓暢飲美酒,聊表情誼。但不想身邊的妹妹無意中認出在街道上游走着的蘇春池和秋兒來。

於是懷着陰暗心思的兄妹兩人便向着蘇春池所在的“杏花居”而來。幽志寧則是不明就裡跟隨而來的。

“蘇公子,不介意我們兄妹三人借個座吧!”林靈芝走上前,也不做掩飾,一屁股坐了下來,纔開口詢問。

秋兒小心翼翼的望了三人一眼,在偷偷的打量着蘇春池的臉色。她是認得這三個在幽州城大有名氣的年輕公子小姐的。

“公子,那位拿摺扇的便是小姐的未婚夫林少爺了。身邊穿金甲的則是幽州城的校尉‘幽城一武’幽志寧大人了。”秋兒在桌下悄悄拉了拉蘇春池的衣襬,然後輕聲解釋。

“哦,是林小姐啊。歡迎歡迎。”蘇春池臉上很高興,語氣很熱情。

於是三個人便和蘇春池二人擠在了同一張桌子上。

“秋兒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家小姐呢?這位公子是?”幽志寧聲音洪亮,似乎習慣了說話時的高聲。

“見過幽大人。”秋兒先是起身像幽志寧行了一禮,然後才接着說:“這位是蘇春池蘇公子,我家小姐的朋友,小姐今日待在府中,我陪蘇公子出來逛逛。”

秋兒條理分明的回了話,那幽志寧很是和善的對着蘇春池點頭微笑。

蘇春池也回敬的點了點頭,然後便不再說話,轉過頭去望着樓下的江湖藝人。

桌上的氣氛一下子便冷了下來。秋兒也不去給林平之行禮,眼光隨着蘇春池望向樓下。

幽志寧奇怪的看了看身邊的幾人一眼,便搖頭笑了笑,看懂了一些。

林家兄妹有些尷尬,再帶點恨意的看了看蘇春池,因爲礙着幽志寧在此,也不能把話挑明。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恰好掌櫃的久候在一旁,林平之便吩咐着掌櫃的上酒上菜。

樓下的那羣闖江湖的藝人,表演過胸口碎大石、口吞長劍之後,又拿出了新的花招。油鍋取銅幣,秋兒睜大眼睛仔細的看着,呼吸有些緊張,可愛的小女生沒見過這般危險的場面。

油鍋取幣之後,藝人收了一圈打賞,

然後有表演起火燒棉繩了。

一條普通細長的棉繩,一端綁在一根細長的木棍上,一段綁着銅幣,一個女子拿起木棍,銅幣就垂在了半空。

女子高聲地說着,蘇春池大致的聽了一遍。那女子口口聲聲的說道,一會她會把這條棉繩點燃,若是心誠,則可引火神下凡,那麼這條棉繩就不會被火燒斷。

地下圍觀的衆人都好奇的看着,眼神中多是不信。

那女子又開始收了一輪銀兩,這一次受到盤子裡的銀兩明顯要多於上一次。

這羣江湖藝人顯然很滿意,也不再多繞圈子,直接拿着火石點燃那條棉繩,衆人的眼睛也隨着那燃着的火頭移動着,很快整條棉繩都燒着了,但似乎真的是火神下凡了,那垂在半空中的銅幣一直沒掉下來,顯然那燃燒着的棉繩也是沒有斷的。於是衆人齊聲喊叫,顯然很是驚奇。

“真的是火神下凡嗎?”秋兒瞪着大眼睛,好奇的問道,眼裡滿是迷惑,蘇春池看着她可愛的表情,心裡禁不住爲之一動,這小妮子太誘人了。

蘇春池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蘇春池也感覺頗爲有意思,這些江湖雜耍雖然都是騙人的小把戲,但前世確實不曾這樣親眼所見過的。多是在影視中,粗略一見。

“哼,不過是些江湖小把戲而已。”蘇春池不答,林平之倒是接過了話頭。

但秋兒聽到他的回話之後,卻毫無反應,惹得他一臉不爽,臉色陰沉。

本來秋兒身爲葉善水的丫鬟,以後是要隨着葉善水嫁入林家的,但一她向來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心中對林家兄妹有些不爽,再加上昨夜葉善水也透露出些許心意。所以此刻不要指望她上前討好林平之這位未來姑爺了。

“聽說蘇公子不是幽州本地人士,想必在此駐留不了多久吧?”林平之又開口向蘇春池問道。

“是啊,蘇某故鄉遠在大靖,這一兩日便要離開幽州了。”蘇春池感覺好是這樣耗着也不是辦法,還不如直接挑明瞭,讓他們早點滾蛋。身邊坐着兩個看着不順眼的人,就像蹲着兩條狗一樣,心裡不自在。

“哦,那蘇兄走的時候,告知小弟一聲,到時小弟親自爲蘇兄接風洗塵。”林平之一聽心情好了,便順着杆子向上,連稱呼都變的親切了,他巴不得蘇春池早點離開,卻忽略了這不過是他和蘇春池第一次見面,還不至於關係那樣親密。

真虛僞。秋兒在一旁聽着,翻了個白眼。

“不用了,蘇某不敢勞駕林公子。”蘇春池有些無奈地回答,他有些佩服林家的這兄妹兩人了,真是一丘之貉,什麼品行啊?

“啊,那便隨蘇兄的心意吧。”林平之乾笑着。

“聽說蘇公子文武雙全,今日得見,不知道小弟有沒有福分一賞蘇兄的風采。”林平之換了個話題,眼神渴望,但那深藏着的戲謔,卻把他心底想看蘇春池出醜的想法展露出來。

蘇春池徹底倒下了,他真是受不了這賤人的陰險了,什麼時候我蘇春池文武雙全了,你還聽說。不過他也看出了這林平之今日是要刻意刁難他一番了。

來吧,老子還能怕了你一個小毛孩子不成?泥人還有幾分火氣呢?更何況是一心想得清淨卻被林平之一再幹擾,難以如願的蘇春池呢?

“可以啊!不過蘇某的詩詞文章向來不輕易顯露人前的。”蘇春池看着裝13的林平之搖着摺扇,眼神輕蔑帶着挑釁的盯着林平之。

“那蘇公子便劃出道來吧!”林平之受不了蘇春池的激將,一氣之下,便接了過來。他好歹是這幽州城的一文,豈能被人小覷。

真是個孩子啊,還嫩了點。蘇春池心中暗笑。

“小弟正愁這回歸故里的途中盤纏不夠,既然林公子這樣慷慨,那蘇某便不客氣了。”蘇春池摸着鼻尖,嘴角掛着壞笑。

“不就是幾兩紋銀嗎?儘管開口吧。”林平之瀟灑的收起摺扇,很是豪爽的揮了揮手。心中卻在鄙視着蘇春池,真是見不得市面的下里巴人,把文學與銅臭連在一起,想來也是個胸無筆墨的廢材。

蘇春池得意的笑了,我爲刀俎,人爲魚肉。不宰有些對不起自己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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