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件事總要分兩面來看，不能隨便提不代表就不能提，如果人人都隨波逐流，得過且過，這個社會還如何發展呢？
現在康學東沒有直接提出運輸瓶頸的問題，只是說要開發遠東鐵路的運輸能力，這是第一步。目前合作還沒有開始，僅靠鐵路運輸雖然量小，但是也能保證合作的持續。至於擴大規模，那是以後的事情。
但是他故意提出這一點，也是在給對方發出信號。對方如果也有這個意思，自然會反饋回來。雙方郎有情妾有意了，一切就都都好操作了。
他們先積極地籌備所有準備工作，等到時機成熟，再把情況彙報上去。只有得到了國家的協助，這種跨國的管道建設，纔有機會真正立項建設。這種大型的基礎配套設施建設，動輒就是好幾年的籌備期，好幾年的建設期，急是急不來的。
阿布在旁邊問道：“目前國油與尤科斯公司正在洽談一條從俄羅斯到中國的輸油管道，我們也知道那麼與國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在這條管道中獲得權益？”
他的英文比別列佐夫斯基要好的多，別列佐夫斯基原本是個數學教授，說的英文帶有濃郁的俄羅斯口音。陳默很多時候必須要仔細傾聽，才能聽懂他的話。而阿布的英文卻十分流利，甚至超過了再做的大部分人。
康學東斟酌了一下說道：“我們與國油是從一家公司分開的兄弟公司，在許多地方，我們都有着共同的利益，但是同時，我們也存在一定的競爭關係。從這條輸油管道的利益裡佔據一定的份額不是一件難事，但是我不認爲這條輸油管道真的能夠如期建設成功。”
“爲什麼？”除了陳默，所有人都露出了很感興趣的表情。
“因爲這條輸油管道沒有充分考慮所有人的利益，尤科斯公司在這條管道的建設裡佔據了太多的權益，也造成了這條管道至今沒有得到批准。如果我們期待這條管道建設成功後分一杯羹，還不如我們另起爐竈。重新規劃一條管道。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
“可是一條管道的規劃和建設是非常嚴謹的事情，我們的起步太晚，要是想讓這條管道發揮作用。最少需要五年的時間。”
陳默忍不住說道：“尤科斯公司的可行性報告並不是秘密，他們的研究結果對我們也有積極的意義，這可以讓我們節省最少兩年的時間。”
可是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這種場合，除了他乾爹跟沈副總有發言的權利。別說他一個小角色了，就是薛部長都沒有插話的資格。他現在發言，只會讓自己顯得無禮。
衆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不敢去看他乾爹的目光，生怕在他的眼神裡看見失望的神色。
別列佐夫斯基卻笑了起來，說道：“羅曼，在倫敦的時候，我就是受到了埃文的影響，才發覺我們在公司的戰略發展上面，看到了我們的失誤。他雖然是一個年輕人。但是同時具有我們所沒有的活力，是一個非常值得期待的年輕人。”
阿布笑了起來，問道：“爲什麼會想到利用尤科斯公司的可行性研究？”
這個時候，陳默只有硬着頭皮說道：“從安加爾斯克到中國的大青，這條線路已經將東西伯利亞和遠東的地質條件全部研究了一遍。如果我們拿到了這份研究報告，等於我們不需要在這個方面再耗費鉅額的資金和時間。而從西西伯利亞到東西伯利亞之間，目前已經存在了數條已經建設起來的輸油管道，所以，對於我們來說，有着便利的條件。”
從烏拉爾山到貝加爾湖之間的廣大區域。有着俄羅斯最豐富的石油儲量，但是由於過去的幾十年裡，亞洲的需求很小，所以這裡的石油除了俄羅斯國內消化。大部分運送到了歐洲。可是由於距離的原因，這裡的石油成本要比高加索地區的石油成本要高的多。
但是想運送到遠東亞洲地區，至今爲止還沒有一條石油管道，只能通過鐵路運輸。鐵路運輸的效率低下，一列火車最多可以掛四十節車廂，最多隻有兩千噸的運輸量。目前中俄兩國原油交易量只有百萬噸級。遠遠低於在中東地區的千萬噸級，主要就是因爲運輸瓶頸。
按照現在主流的油輪來說，三十萬噸和四十萬噸的油輪比比皆是，一艘四十萬噸級的油輪，一次的運輸量就相當於20列滿負載的列車的運輸量，所以這個優勢是列車萬萬比不上的。
想要擺脫運輸的瓶頸，就只有建設輸油管道。後世建設的泰納線管道，一年的設計輸油量達到了八千萬噸，這就相當於四萬輛滿負載的列車運輸量，相當於每天有一百多列火車在運油。而一條鐵路線，是怎麼樣也滿足不了這麼大的需求的。
人人都知道這一點，可是建設一條輸油管道，需要解決的問題，也不是一家公司或者兩家公司輕易就可以解決的。想要推動這個計劃，也不是他們幾個人坐在這裡就可以協商出來的。
康學東替陳默解和說道：“年輕人雖然有活力，但是缺少全局的眼光和認識。他只能看到石油管道帶來的好處，卻不理解我們需要面對多少困難。如果這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科斯公司和國油豈不是早就將計劃落實了？！”
別列佐夫斯基卻笑了笑說道：“我倒是很想聽聽埃文對這件事情有什麼具體想法。中俄石油管道的構想在六年前就被提了出來，可是由於各方面的原因，至今仍然是個構想。那麼中國的有識之士也好，我們俄羅斯的石油人也好，其實都非常期待這條管道能夠早日建成。可是拋開如今現成的安大線，再規劃一條線路，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埃文，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陳默心裡很清楚未來的管道建設之爭，卻不想現在就拋出來，因爲這給他帶不來任何好處。只有在合適的時機，一點一點地將利益最大化，纔是理所應該的。
康學東也怕陳默再放空炮，拋出不合時宜的觀點來，接過了話題。“對於這件事情，我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希望能夠與兩位先生交流一下。目前尤科斯公司和國油規劃的這條線路，主要的矛盾集中在三個地方。一是尤科斯公司將起點設在安加爾斯克，沒有很好地照顧到其他石油公司的利益。安加爾斯克雖然距離中國更近，但是那裡的油田卻只是屬於尤科斯公司，對其他公司的銷售並無助益。所以在石油公司之間，也不會得到太多的支持，甚至是反對。”
別列佐夫斯基不動聲色，只有阿布點了點頭，顯然是很認同康學東的觀點。他又說道：“第二點就是尤科斯公司沒有照顧到管道建設公司的利益，管道建設公司是一家國有企業，代表着俄政府的利益，他們的反對也使這個計劃得不到政府的支持。而且遠東鐵路公司以及俄船運公司也都是這個計劃的反對者。”
“第三點就是國際形勢的錯綜複雜，目前的安大線只是將石油運送到中國的大青，沒有讓日韓兩國在其中受益，所以他們也一直在施加壓力，讓這個計劃不能順利實施。我們即使想要在他們之外重新設計一條管道，也逃脫不了這三個條件的限制，如果我們不能解決這三個問題，那麼這項計劃暫時還是不要提出來的好。”
別列佐夫斯基點了點頭說道：“康先生對事情的分析非常細緻，不過你能看到問題，想必針對這些方面，你也應該有自己的考慮吧？”
康學東當然不會先暴露自己的意圖，笑了起來，說道：“我就像是個普通的醫生，可以發現一個病人得了癌症，可是面對這種病症，我也無能爲力。”
沈副總接過話說道：“對於這種涉及到國際關係，還有俄羅斯國內事務的複雜形勢，我們作爲異國的商業管理者，實在有心無力。不過我們卻懷着一顆真誠的心，願意促進中油集團與西伯利亞石油公司建立起一種緊密的夥伴關係。”
阿布笑着說道：“這同時也是我們的期待。西伯利亞石油公司擁有豐富的石油儲備，而中油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市場之一。兩家公司有着良好的合作前景，這也是我們看重中油的地方，雖然在我們的面前還有許多的困難，但是我相信，這些困難不會成爲阻礙我們發展的障礙，而是會成爲我們發展的基石。”
別列佐夫斯基笑着拍了拍手說道：“羅曼的意思也代表了我的意思，對於我們之間的發展前景，我跟大家一樣都非常看好。不過腳下的路需要我們一步一步地走，我們不能缺少高瞻遠矚的眼光，同樣也不能缺少誠懇踏實的實幹精神。未來再值得期待，我們先要做的，也需要先走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