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裘樟清的這位師兄並沒有帶他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友,馮喆並不是想見到那位裘樟清的師嫂,而是覺得,要是那位美女一起到梅山來,裘樟清就會多一個陪他們的機會,這無疑是對裘樟清自己有很大的好處的。
可是與裘樟清事先想好的不一樣,她的這位師兄婉拒了讓馮喆陪着在梅山採稿的安排,他要一個人四處走走,有需要,再找裘樟清協調。
裘樟清和這位師兄在吉普上坐了一會,馮喆在一邊相陪,吉普車上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司機,裘樟清說了商報的事情,但是這師兄沒有表態,只讓裘樟清去處理她自己的事情。
裘樟清只有遵從這位師兄的安排,一會三人作別,師兄倒是很和藹的和馮喆握了手,然後吉普車一溜煙的就沒影了。馮喆有些奇怪自己爲什麼對這人產生一種“和藹”的感覺。
“我這師兄,叫常憶苦,就是憶苦思甜那個憶苦,他是省報的黨組成員、紀委副書記、高級記者、省記協、新聞學會常務理事。”
裘樟清彷彿是給馮喆在解釋,又像是自己給自己說。馮喆心裡瞭然:常憶苦也不過三十多歲,就是省報業集團的黨組成員、紀委副書記了,那常憶苦至少應該是副廳級別,他自己要在梅山看看,自然有他的考慮。
在上車回縣裡的時候,裘樟清做了這樣的吩咐:“你去一下朱陽關鎮,瞭解那個要自殺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馮喆就答應了一聲:“是,縣長。”
這時馮喆已經明白,上次裘樟清去省裡,其實就是爲了見這個常憶苦。
馮喆由常憶苦想到了自己,從裘樟清找到自己,讓自己到文化市場來上班,到張嚮明被查處,自己又成了市場辦的主管,李顯貴被查,這一段發生的事情似乎都是順理成章和水到渠成的,可是再仔細想想,又有些不太自然,要說沒有什麼人在後面推波助瀾,似乎不可能。
那麼操縱這一切的,就是裘樟清?裘樟清到梅山做了dai縣長,她想要在梅山有一番作爲,也許文化部門就是她入手的一個突破口,那麼不管有沒有自己的出現,有些事情終究會發生的。
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這會代替自己來接常憶苦的人,會是誰?
盧萬帥?還是錢一夫?
馮喆覺得似乎兩者都不可能。錢一夫的身份本來就特殊,級別在那裡放着,做事就會有很多侷限,而盧萬帥本應該是最貼近裘樟清的人了,可是自己爲什麼覺得裘樟清對盧萬帥並不是很放心,有些事情還不讓盧萬帥參與。那麼會不會有一個可能,就是自己在裘樟清心目中,已經取代了盧萬帥這個秘書的地位,成爲裘樟清在梅山比較能用得着的人?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也不能不想。
裘樟清也想到了用媒體的手段爲她自己造勢,只是可惜,某些人比裘樟清早了一步,將事情弄得像現在有些不可收拾,裘樟清這會就是在見招拆招,馮喆覺得,這樣真是有些被動,不過,似乎能讓隱藏的對手都暴露出來。
從這一點來說,梅山如今的局面,也許是塞翁失馬。
快到縣府的時候,司機下去換車牌,馮喆就說自己也在這裡下車,裘樟清明白馮喆是想保密,就應允了。
馮喆和張發奎、何林達開着市場辦的桑塔納到了朱陽關鎮,先找到了鎮上的文化站幹事朱庸和,朱庸和已經知道馮喆幾個的來意,說:“農村兩口子打打鬧鬧的很正常,也不說農村,就放在縣裡市裡,哪家夫妻過日子不吵嘴?有的兩口子吵架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有的就武力相向,這很正常,那些吃飽了沒事的記者就會扯虎皮,上綱上線,我保佑他在家和老婆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就像是住賓館一樣。”
朱庸和一說,大家都笑,何林達說:“哪家兩口子像是住賓館一樣,那可不就是服務員和住客的關係,能正常?”
“小何說錯了,我覺得朱幹事的意思是,住賓館的和小姐的關係。”
張發奎一說,朱庸和就說還是縣裡領導的覺悟高,自己倒是沒想那麼多,就是隨口的一說。
四個人開着桑塔納就到事發的大字營村去,朱庸和上了車,看着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感嘆說:“愛情是藝術,結婚是技術,離婚是算術,搞不好還要動武術,這一家人因爲這還上了報紙,也算是新聞人物,指不定能感動嶺南。”
“你去毬吧!要是這就感動嶺南,那嶺南能被感動的哭嘍!”張發奎何林達和朱庸和認識的時間長了,說話隨便,開着車不以爲然:“我樓下住了一對奇葩夫妻,其實男人還好,那女的,我的那個天!整天懷疑男的在外面有人,動不動的就搞突擊檢查,到男的單位裡鬧,這男的要是天晚了不回家,她就打手機,能把男的手機打爆,但是男的還不能關機,他敢關機,女的就自殺!”
“死了沒有?”
何林達問,張發奎撇嘴:“死?她壓根沒打算死!要死了我們倒是耳根清淨了,她跳河,割脈、喝藥,幾乎能想到的死卻死不了的方式她都試過了……”
“你胡說,跳河割脈喝藥,怎麼死都死不了?”
“我家門前的那條河你見過沒?”
“嗯,怎麼,就是跳那河?”何林達笑了:“那條污水河水能淹到我腰上,這不是噁心人嗎?”
“她就是在噁心人,割脈,割了後就趕緊給男的打電話,說你今後要好好生活,要照顧好自己!你說這男的能不急着回去救人?那腕子割得就像是切菜不小心切了手指,還有喝藥,ta媽de倒是找那些能喝死人的藥啊,我他ma的住他們樓上都被搞煩了。”
大家又笑,張發奎說:“我的意思是啊,這甭管在哪,兩口子的事情根本說不清,你一個雞ba毛商報的記者,離梅山多少裡?離大字營村多少裡?我和鄰居兩口子天天見面還搞不清楚這兩人到底過的好不好,這女的今天又怎麼一個方式自殺,他一個記者倒是一下就整明白了?還和文化節扯上關係,這不扯淡?”
朱庸和笑:“記者不扯淡,怎麼來錢?你這不斷人財路?”
朱庸和一說,馮喆心想,要是不爲了錢,能有這麼多事嗎?
四個人到了大字營村婦女主任錢秀娥的家,因爲這婦女主任還是村裡的文藝宣傳員,朱庸和和她熟悉,沒想到一進門,錢秀娥正在自家院子裡和他男人吵架,大門口站了很多看熱鬧的,幾個人斷斷續續的聽那女的說:“文藝活動怎麼了?吃飽了就得有精神需求,唱歌跳舞怎麼了?你沒見城裡那些老頭老太太還跳集體舞?少見多怪,拿着豬毛當菜!”
“我給你說,我既然負責這一塊,我就要以身作則,我和秦紅旗唱戲怎麼了?我不但在村裡唱,明個我們還要去鎮裡,還要去縣裡唱,誰能剝奪我的自由!”
院裡一個男人圪蹴在碌硾上悶悶的不吭聲,馮喆瞧那女的長得很精神,眼大嘴皮薄,手裡飛快的在編着竹筐:“你說是地裡活沒幹完?還是棚裡的香菇沒有管理好?耽誤屋裡那樣活沒幹了?我憑什麼就不能去唱?就你去打麻將行,我參加集體活動,就是錯?”
“……我打麻將人多,還是男的……”
那男的嗡嗡的說了一句,女的就站了起來:“我們演節目有男有女!打麻將的就沒有女人?你這到底是什麼思想?”
“這日子沒發過了!”
朱庸和就聽到外面的人裡有人說:“過不成離婚。”
朱庸和看看馮喆幾個,就到了院子裡,那女的一見,就笑:“朱幹事?來了?”
“來了,想問個事。”
這婦女主任見過馮喆和何林達張發奎一次,就讓他們往屋裡去,門口看熱鬧的人一見這樣,知道沒戲看了,就都離開了。
馮喆見這婦女主任的家房子蓋得還好,屋裡的傢俱很時髦,電器也俱全,心說這家人生活水平還行,朱庸和給做了介紹,馮喆就直接問:“錢主任,關於你們村有人自殺,這和縣裡的文藝節有什麼關係?”
錢秀娥正色說:“馮主任,要說有關係,也有,要說沒有,也沒有。”
“家醜不可外揚,不過你們剛纔可能也聽到了,我和我家那人在吵架,我說的那個紅旗,就是自殺那家的男人,我和秦紅旗在一起唱戲,結果他家的女人不讓他唱,就自殺。”
張發奎一聽,就看了馮喆一眼,錢秀娥很是敏感,看着張發奎說:“縣上的領導,紅旗家的女人也不光是這會自殺,她這些年一直的就和紅旗鬧,說他在外面有人,這在我們村沒有不知道的……反正,唱戲不是關鍵,關鍵是人心。”
馮喆又問:“錢主任想想,前幾天,咱們村是不是來了記者?”
“記者?沒有。”
馮喆就皺眉,朱庸和一看,說:“咱們到出事那家瞧瞧?”
錢秀娥說:“紅旗家這兩天熱鬧,縣上和鎮上的公安去了一波又一波,他家的女人……算了,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朱庸和問了那個秦紅旗家的位置,就和馮喆幾個往外走,錢秀娥的男人自始至終都蹲在石頭碾子那裡,既沒有和人打招呼,也沒有起身。
四個人到了紅旗的家外,馮喆一看,這個秦紅旗家條件也可以,朱庸和叫開了門,出來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這男子認識朱庸和,就讓幾人往屋裡進,到了院子裡,馮喆就看到一個女人坐在臺階上曬太陽,一臉的戾氣,看到幾人也不說話,只對着秦紅旗說:“你敢去唱,我就去死!”
秦紅旗本來笑容滿面的臉就變了色:“唱戲怎麼了?吃飽了就得有精神需求,唱歌跳舞怎麼了?你沒見城裡那些老頭老太太還跳集體舞?少見多怪,拿着豬毛當菜!”
秦紅旗這樣一說,馮喆和張發奎幾個就面面相覷,這個秦紅旗和錢秀娥的說辭,簡直就是同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