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紅住了院,原本她負責的一些事物就由李衛國和馮喆去做,不過機關有時候最注重的就是按資排輩,所以有些具有初級決定性的批閱權,馮喆總是讓李衛國來拍板。
本來馮喆來處裡的時間短,他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然後由李衛國決定是否向劉偉強呈報,這樣下來,李衛國的地位就重要了起來,他變得有些當仁不讓,馮喆這個副處長有些形同虛設,慢慢的有些事情李衛國還給馮喆打個招呼、有些則乾脆自己直接做了處置,不過馮喆也不過問,李衛國於是覺得馮喆很有意思、會做人、不搶權、知進退、尊重老同志,他卻不知道馮喆根本就不在意這些,用冒裕鴻的話說,工資又不少發一分錢,幹那麼多活幹嘛?
張愛紅住院了十多天也沒有出院的意思,有時候辦公室的諸人說話閒談的時候,也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因爲沒有人拌嘴打岔挑動是非了,更多的時候則覺得張大嘴(冒裕鴻形容張愛紅的話)不在安謐了未必不是好事。
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辦公室裡的空調早早的就開了,但辦公室之外的氣溫卻偏高,所以蕭薔薔這幾天就在防曬護膚品上下了功夫,有事沒事就在電腦上查相關的網頁,她和馬英華如今雖然也說話了,但僅限於工作之內的話題,因此在生活美容打扮上,就喜歡和只有與介曉探討交流,而介曉還沒結婚,物質條件相對而言比蕭薔薔好些,介曉上班又是開着車的,對上下班時段抹多少倍的防曬霜興趣不是很大,加上她本來就有些討厭蕭薔薔,於是總在蕭薔薔問自己的話多了的時候裝聾作啞,或者就搶先一步去問別人一些話題,從而給蕭薔薔以自己很忙的假象,藉此堵住蕭薔薔愛和自己說話的矛頭。
但薛修德對介曉有男女感情方面的非分之想,冒裕鴻又是個一開口就滔滔不絕長篇大論的話癆,馬英華就不必提了,李衛國又年紀大了無形中有代溝,所以介曉談話的對象基本就鎖定了馮喆,不過介曉說的時候總是很多,馮喆只是聆聽,這樣處裡的人——尤其是薛修德和冒裕鴻——覺得介曉就是因爲馮喆在飛機行李那件事上出了力才和他親近的,倒也沒有往別的方面想,等亓思齊登門找過馮喆兩次後,亓思齊那派頭和穿衣打扮更讓六處的人覺得即便馮副處長在生活中和妻子之外的女人有情感糾葛,那也不會在單位中的同事裡和某個女性之間產生。
初夏的午後總是漫長的,下面的花圃正在修整遷移,據說老辦公室的建築也要拆除,看上去一片狼藉,馮喆就失去了靜坐的地點,吃完了午飯後往樓上走,看見介曉和薛修德並肩走在前面,馮喆這一段一直有意找個機會和介曉說一些話的,等了這幾天覺得時機也差不多了,就慢慢的走在兩人的身後。
一會上電梯,介曉進到電梯裡就看到馮喆剛剛進了樓體,叫了馮喆一聲,示意他快點,馮喆進去之後和介曉薛修德說了幾句閒話,而後等到快到七樓了,才故作隨意的問介曉:“你機場行李那事,那邊再沒有給你來過電話什麼的?”
“沒有,他們那些人還會給你專門道歉?搞得我今後都不敢坐飛機了。”
薛修德說:“現在要說火車也很方便的。”
“出國也坐火車?”介曉搶白了薛修德一句,薛修德笑說:“趕明我修條鐵路,你去哪我就將鐵軌鋪到哪。”
薛修德率先進了辦公室,馮喆說介曉:“我有個朋友,前一段也是去香gang玩,結果同你一樣,回來行李找不到了。”
“呀,真是,倒黴死了。”
“可不是,關鍵機場那邊的態度太惡劣,我那朋友氣不過,而且,她發現有幾個熟人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情,她們一合計,就一起去法院起訴機場了。”
“這樣?唉對了馮副處長,你那朋友在法院那邊有沒有結果?”
“暫時還沒有,剛立案,這不,她讓我給她寫訴狀、還讓我到時候替她上法庭,聽說,她還在聯繫人,看誰還有和她一樣經歷的。”
介曉聽了點頭:“馮副處你是沒的說啊……我是想說,我那事,能不能也跟你朋友一起去法院討個說法?不能便宜了他們。”
馮喆說:“我這幾天是想過要問你的,又不知道你怎麼個意思,你現在這樣說,那好,我給她說一下,將你的事也列進去,到時候併案處理。”
“那可就太謝謝馮副處長了,”介曉長吁一口氣:“我一想起機場那邊那些對人愛理不理的臉,我就來氣。”
介曉的工作剛做通,亓思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截至今天中午,她已經聯繫了一百多個在嶺南機場丟失過行李的,並且這些人都是在符合法定訴訟時效以內的,大家都同意去法院起訴機場,至於已經超出了法律規定的訴訟時效的,她也聯繫了一些,看到時候要是能用得上,就將這些人推到前面,也算是後備力量。
亓思齊將這些說完,問馮喆這邊準備的怎麼樣了,馮喆反問:“我有什麼好準備的?”
“你這十多天一點事沒有?”
“那我應該幹嘛?”
亓思齊忽然笑了:“好,沒幹嘛就沒幹嘛,你不就胸有成竹嘛。對了,你說新聞媒體的採訪應該在我們去法院提起共同訴訟之前,還是之後合適?”
“之前吧,這樣會造成一定的輿論效應,否則,去了立案那裡保不準又得看婊zi配狗。”
亓思齊哈哈笑着掛了電話,馮喆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下午上班,劉偉強打了內部電話,讓馮喆去他辦公室一趟,馮喆過去見劉偉強屋裡沒別人,只有他一個,劉偉強的面色很嚴肅,問:“前幾天根據國wu院發佈的《國務yuan關於研究解決供銷社政策性虧損問題的會議紀要》這個通知,咱們給社裡辦公室的那個文件,是你審定的?”
劉偉強一般不會打內部電話叫某個人來談公務,他傾向於自己直接去那邊集體辦公室去叫哪個人或者在衆人面前直接的詢問,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馮喆來了供銷總社這麼久,還沒有碰到過。
“劉處,你問的是關於抄送給社辦公室備案的那份電子文檔吧?那天我請假了,據我所知,是馬科長報送給李副處長,然後經李副處長覈准後呈交到社裡的。”
劉偉強皺起了眉頭:“你請假了?”
馮喆點頭:“是,劉處長可以查一下。”
“查什麼,我相信你……就是說你不在……太過分了!”
“怎麼?處長,出了什麼事?”
劉偉強招手示意馮喆過去:“你看看!”
馮喆看過去,見劉偉強辦公桌上電腦屏幕上是一個doc格式的文檔,上面就是一些文字,馮喆看了幾行,心裡有些愕然,這些文字的內容竟然是一些內容露骨之極的性ai描寫。
心裡想着,眼裡看着,馮喆嘴上卻故意說:“這怎麼了……哎,不對啊,這是什麼?”
馮喆說着看着劉偉強,劉偉強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回頭說:“你往下看!”
馮喆用鼠標往下拉了一下,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張袒胸露乳的妙齡女子畫面。
“怎麼會這樣?”馮喆直起腰看着劉偉強:“處長,這不對啊。”
劉偉強樣子像是氣急了:“豈止是不對,簡直亂彈琴!胡鬧!對工作太不負責任!前一段已經出現過一次了,這回又這樣,總是犯這種低級錯誤,不,不是,這不是低級錯誤,就是嚴重的失職,他們這是想幹什麼!”
馮喆再次看了一下屏幕,的確就是劉偉強說的那篇呈交給社裡的文件,但是前半部分的內容是符題的,後邊就變了。
“這個,會不會是感染了病毒?”
“怎麼會有病毒?你說,這種文件感染的機率能有多大?社裡每個月都要找計算機工程師來給電腦系統查殺病毒,這中毒有可能嗎?哦,別的文檔都沒事,就這一篇出問題了,這也太巧合了吧?”
“那,可能就是工作疏忽了。”
劉偉強在屋裡走了個來回,生氣的說:“你不要替他們辯解,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中午快下班,我就被辦公室吳主任叫去,整整在那裡呆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吳主任也沒說我什麼,就讓我看這文稿,人家那是給我面子,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一絲不苟的往下看,直到看了一大半,才發覺了不正常,我當時恨不得找個洞自己鑽進去。”
“丟人!”
劉偉強瘦小的身體在屋裡走來走去的,看來真是氣的很了,馮喆說:“那現在,趕緊重新做一份……”
“做是肯定要做的,你去,將這個再重新的弄一份出來,不要再出差錯了。”
“是,處長,我處理好了再讓你審閱。”
馮喆回到辦公室,心裡想着這件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不一會,劉偉強分別將李衛國和馬英華叫了過去,接着隱隱約約的,似乎能聽到隔壁屋裡傳來的吵鬧聲,一會蕭薔薔也被劉偉強叫了過去,但是蕭薔薔幾分鐘之後又回來了,薛修德就問怎麼了,今天像相親似的,一個個的往處長那邊跑,蕭薔薔很淡然的說馬英華和李衛國在一給社裡的文件上出錯了,這回可沒有她什麼事,因爲那天,她孩子有病她根本沒來上班。
李衛國和馬英華一會都黑着臉回到了辦公室,但是馬英華沒坐幾分鐘“噌”的站起來又出去了,冒裕鴻就問李衛國到底怎麼了,李衛國長出一口氣說:“老了,沒有存在價值了,成了眼中釘了,該退休了,給你們年輕人啊,騰地方。”
“李副處長,瞧你這話說的……”
李衛國沒有理會冒裕鴻,也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李衛國和馬英華都沒有上班,社裡給二人的處分也出來了:兩人都暫時予以停職,等查清問題,再進行處理。
這件事出的太蹊蹺,馮喆總覺得馬英華就算再不懂電腦,也不可能將黃se圖片植入在文檔中而沒有發現,李衛國也不可能連內容看都不看就往上面報送,但是問題出了,究竟是哪個環節出現異常,誰也說不清楚。
就在李衛國和馬英華背了處分的第二天早上,冒裕鴻一上班就被劉偉強叫了過去,介曉和薛修德都睜大了眼看着他出去,然後都看了看空蕩蕩的辦公室,又瞧着馮喆,馮喆做了一個聳肩的動作,表示自己一無所知,介曉就看了一下蕭薔薔。
蕭薔薔是背對着介曉的,介曉伸手豎起了一根大拇指對着蕭薔薔,然後對口型說了:“就她能。”
一個小時後,冒裕鴻從劉偉強那邊過來了,進來就罵了一句:“狗屁,什麼都管,臭**癢了。”
但是這幾天處裡情況很是不正常,也就沒人問冒裕鴻怎麼了,一會冒裕鴻就請假走了。
到了中午吃飯,介曉悄悄的給馮喆說,冒裕鴻以前結了一次婚,目的卻是爲了社裡的那套房子。
當時社裡規定結了婚但沒有住房,並在社裡工作了一定年限的人可以分到一套房子的,冒裕鴻那會並沒有合適的結婚對象,但是爲了房子,他臨時找了一個女人,給那個女的掏了幾萬塊錢,兩人玩了個假結婚辦了手續,悄悄的連請客婚宴酒席都都沒有,等房子分到手後,就和那女人又辦了離婚手續,這就是他一直掛在嘴上短暫的婚姻生活。
但是最近冒裕鴻來了一個角色轉換,有外單位的一個女的也是因爲分房子的問題,情況和冒裕鴻當年一個樣,興許是熟人的介紹就找到了他,冒裕鴻和那女的談好了要假結婚對方應該給自己付的價格,而後他先拿了一部分錢,就和那女的領了結婚證,可是那女的從單位分到房子後,卻拒絕再給冒裕鴻事先談攏剩餘的錢,還說要和冒裕鴻好好過日子,冒裕鴻哪裡相信和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女人有什麼愛情,再說他也不可能和這女的生活在一起,當然就鬧開了離婚,一來二去的,冒裕鴻法律意義上的妻子竟然鬧到了供銷總社,說冒裕鴻家暴,劉偉強早上叫冒裕鴻就是說這事。
馮喆聽完看着介曉,介曉眨眼說:“終日打雁,今天卻被雁給啄了眼,簡直就是人生反轉劇,那女的就是擺明了不想給錢,當然也可能是被冒副科的個人魅力所折服的從而死心塌地的要和他過日子。冒副科這次算是被擺了一道——你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就當我是消息靈通的供銷社小記者,還有啊,你不覺得,李副處長和馬科長那事太奇怪了嗎?”
“有多奇怪?”
“反正很奇怪,我覺得,這裡面絕對有預謀,而且,還和咱們辦公室裡的某個人有關。”
“你是說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馮副處長可別說一點沒有眉目。”
“我還真沒有眉目,我又不是供銷社消息靈通的小記者。”
介曉聽了一笑,這時蕭薔薔一臉笑意的過來給馮喆說:“馮副處長,你在這呢,我到處找,有兩個報社的記者找你呢。”
介曉一聽就張大了嘴,一臉的怎麼那麼巧合的樣子,馮喆裝作一臉茫然,心裡卻知道,自己像去年一樣,被亓思齊給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