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馮喆來省裡之後的這段時間,焦一恩劉奮鬥幾個都陸陸續續給馮喆打電話說了一個情況:因爲年關將近,寺窪村移民的人因爲沒有被妥善安置,縣裡承諾的移民款沒有到賬,因此這些人三三兩兩的到上面告狀、去催促、去要錢。
村民都學精了,從鬥爭中學習到了經驗,他們化整爲零的目的是怕人多了反而目標大,怕沒有出村就被村幹部擋下。
移民的事情一直是嚴守一在抓,而縣裡的財政緊張,上次爲了解決養殖戶鬧事,嚴守一已經將從市裡要來的預備金用的差不多了。
因此,嚴守一就非常希望馮喆能在省裡打開香菇的銷路,將積壓的香菇賣出一點是一點,這也就是他兩次和馮喆談話的原因之一,至於在馮喆離開梅山時和他同行下樓,那是放羊的打酸棗,捎帶刺激易本初的行爲。
在從王趁鈴那裡得知嚴守一和郭中州壓制自己不讓自己提升的消息之前,馮喆來找亓思齊賣香菇還僅僅是爲了讓嚴守一和易本初之間爭鬥,現在,他的思想已經有了徹底的轉變。
馮喆在給易本初打電話說王趁鈴要將撥款的錢的回扣多增加一個半點的第二天早上,他再次給易本初打電話說,王趁鈴已經同意撥錢,請易本初儘快來省裡,否則遲則有變,這些錢像是被餓死鬼盯着的熱包子,只有搶到自己手裡吃進自己肚子,才能算是自己的,不然,中途周折,誰都有可能將錢揣進口袋。
等錢過年的人太多了!
易本初接到電話,中午就趕到了省裡,不過馮喆沒有像以前那樣露面,他藉口說菜市場有人要商談買香菇的事情走不開,讓易本初和王趁鈴直接操作。
易本初聽了有些遲疑,馮喆說:“我和王處說了,地點還是在那個地下停車場,她時間也很緊,要是等我的話,恐怕會耽誤事。”
給王趁鈴送錢,易本初也不是第一次,他並不是非要讓馮喆在場做什麼見證,只是因爲沒有了中間人他有些不適應,其實他倒是覺得馮喆不在場還好,什麼事都有第一次,今天撇開了馮喆,今後自己和王趁鈴之間可以直來直往,則更好。
儘管心裡這樣想,易本初還是說讓馮喆儘量的趕到。
易本初在地下停車場等了不到五分鐘,王趁鈴開着別克車就到了,這時馮喆的電話打了過來說自己已經在路上,但是堵車,恐怕會晚一些。
王趁鈴神情冷漠,這讓易本初事先想好的多說幾句話的願望落空了,他親手將比平時多了將近二十萬的箱子放進了王趁鈴的後備車廂,王趁鈴對着易本初點了一下頭,扭着即使隔着外衣也能看的清楚的圓的不像樣子的屁股上了車,走了。
易本初當然不會等馮喆到來,錢送出去後,他也離開了,他要的款項下午就到賬。
而馮喆根本就沒有往那個地方去,他這一整天都在蔬菜批發市場呆着。
晚上馮喆在王趁鈴的別墅看着王趁鈴給自己分錢,王趁鈴要將易本初多給的錢二一添作五和馮喆平分,被馮喆阻止了,馮喆說財神奶奶這一年來爲了幫自己,辛苦了,這些錢是梅山人民給的辛苦錢,你只管收下。
王趁鈴搖頭說這錢沒有你也是拿不到手的,中介很重要,你這個催化劑很重要,否則誰認識易本初是誰?
馮喆拿了錢藉口有事沒有在王趁鈴這裡過多的停留,果然坐車到了半路上,嚴守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易本初爲什麼又從省裡拿到了錢?”
嚴守一的語氣有些衝,直呼易本初其名,馮喆故意的裝糊塗:“書記,什麼錢?”
“縣長去省裡你不知道?”
嚴守一的語氣軟了一下,將易本初的稱呼給帶上了,馮喆說:“我不知道啊,書記,縣長什麼時候來省裡了?今天我在蔬菜批發市場呆了一整天,沒見到縣長啊?”
“錢的事情,你一點都不知道?”
嚴守一再次反問,馮喆心說要是推得乾乾淨淨,嚴守一是不會相信的,於是說:“縣長昨天倒是給我打電話說要我找省財政廳的同學的,這次來省裡,他也給我說過這事,可是我今天還真是沒見到他。”
馮喆的話真真假假,嚴守一心說這和省裡菜市場給自己彙報的人口徑倒是一致,這個馮喆今天真的沒離開菜市場,於是就問今天接觸菜販子的事情有沒有結果,馮喆說菜販子們就像是挑媳婦,自己死纏爛磨的,有個人才說明天再來看看。
“能賣就賣,夜長夢多,會生變卦……沒有規劃盲目的養殖香菇,造成的惡果你也看到了,你作爲常委之一,梅山的前景是要負責任的!”嚴守一丟了這一句,然後又說:“今後,誰要是再讓上邊劃錢,你在第一時間要告訴我。”
馮喆本來要一口答應,但轉念一想,嚴守一這句話很有問題,這個“誰”指的是哪個?
我又不是你嚴守一養的狗,憑什麼“誰”有了什麼動靜就要向你叫幾聲提醒你?
再說誰讓上面劃錢,憑什麼要通過我?
我誰呀?
當初易本初要養殖香菇,你不也是拍板同意了?你還在東凡鄉開大會講了話的,這會責任都是易本初的?你一點事沒有?
——你纔要對梅山的前景負責!
“書記,縣長要上面撥錢,好像不是爲了將香菇養殖擴大化,他似乎是要建廠,將香菇深層加工,要深度的開發香菇市場……”
嚴守一打斷了馮喆的話:“他那是藉口,香菇養殖不擴大化,建廠哪來的貨源?各兄弟縣市都已經看到了香菇氾濫所釀成的惡果,都在想辦法讓養殖香菇的熱潮軟着陸,農民的積極性已經遭受到了挫折,開春後可以說香菇市場必然萎靡不振,他要建廠幹什麼?這不是胡亂折騰?”
“你的任務,就是在年前將縣裡積壓的香菇賣出去!有些人要搞個人山頭,h縣委背心離德,必然會遭到可恥的失敗。”
嚴守一的語氣很重,“可恥”都用上了,馮喆順着他的話答應了幾聲,掛了電話後,馮喆心說你說賣我就賣?不合你的意思就是搞個人山頭?你一個人就代表了縣委?
以前不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不聽你的,也不聽易本初的!
接下來的兩天,易本初在梅山各鄉鎮檢查工作,所到之處,他對鄉鎮的主要領導都提出了要真抓實幹,切實搞好基層富民工程,要將農民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有老百姓的事情抓好了,讓老百姓過好了日子,縣裡的一切纔會安定、經濟才能得以增長,這是原則問題,不能打絲毫的折扣,不能馬虎,不能陽奉陰違,否則人民是不回答應的,他也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易本初的視察針對性很強,在易本初將全縣各鄉鎮巡視完畢後,嚴守一將各鄉鎮一二把手叫到了縣裡,開了一個“以經濟建設爲中心,穩定壓倒一切”的座談會。
這樣,嚴守一和易本初的矛盾徹底的公開化。
與此同時,五陵市的領導班子做了一個調整,原市w副書記涉及到了坪縣事件,被審查了,趙楓林的父親趙觀海成爲了新的副書記,在趙觀海以新的身份召開的五l縣級以上幹部會議前,嚴守一和易本初被郭中州叫到書記辦公室談話。
事後馮喆得知,郭中州的談話內容是讓易本初和嚴守一搞好團結,畢竟和諧發展纔是當今社會的主流,五陵需要穩定,穩則康泰,定則以恆,梅山更需要穩定,梅山好了,各縣都好了,五陵才能更好。
郭中州之前是在上面,沒有基層執政的經驗,根據傳出來的這些談話內容,馮喆知道嚴守一和易本初之間的矛盾,根本不可能被郭中州的一番話給調和、緩解。
郭中州要是將易本初和嚴守一臭罵一通,或者直接對易本初或者嚴守一說誰再在下面搞事誰就滾蛋、就挪窩,那麼嚴守一馮喆說不準,易本初必然會安分好多,但郭中州卻一番和風細雨,這會讓一直盤踞在梅山、經過了諸多的鬥爭一步步走上來的易本初不以爲然,馮喆覺得,易本初就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物,易本初不是不知道嚴守一和郭中州的關係,他要是真的在心裡對郭中州有所敬畏,就不會和嚴守一撕破臉在梅山公開的鬧分裂了。
春節很快的就要來臨,剛開始嚴守一要馮喆將每天在省裡的情況都給他做一個彙報,嚴守一是非常關心香菇是否能賣出去的,因爲縣裡急需錢,馮喆和亓思齊早已經說好了,但是遲遲的不讓亓思齊叫人將香菇拉走的原因,就是想吊着嚴守一。
不過馮喆對亓思齊說的是,不拖延一下,有些人會覺得自己賣香菇很有經驗似的,他們哪知道其實這都是亓思齊的功勞,梅山的人怎麼能瞭解到這些?不讓他們受挫,他們今後在香菇養殖的事情上會越來越離譜,長此以往,自己累,最重要的是梅山的老百姓也跟着倒黴。
亓思齊認同了馮喆的說辭,於是就讓人分批次,每次數量很少的將香菇一車再一車的拉走了,直到春節前兩天,馮喆才徹底的將陸續送到省裡的香菇和之前已經放在這裡的“賣”完。
回到梅山,馮喆就被通知參加常委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