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雪琴今早和李金昊通話,李金昊說自己中午要和局裡的領導開個會,不能回去,李雪琴就氣喪了,乾脆給馮喆說,自己過了中午再到鎮上,不過請馮喆中午來家裡吃飯。
馮喆說不必了,還有些事要辦,就掛了電話。
過了午時,馮喆沒打電話,李雪琴就撥了過來,說已經給林曉全說了,下午自己不去鎮上,讓馮喆不必來了。
馮喆正好這時將需要的東西撰寫完畢,就出門到鎮上找劉奮鬥。
劉奮鬥這會正在辦公室喝茶抽菸看報紙,見到馮喆進來就說:“早上等你了半天,怎麼姍姍來遲?”
馮喆知道他說的是四樓辦公室的事情,從兜裡掏出煙遞過去,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鎮長給審閱斧正一下。”
劉奮鬥接過馮喆遞過來的稿子,隨手又接過馮喆的煙,先說了一聲:“好字,這比打印的都整齊,”接着念道:“關於梅山縣半間房鎮水利站改革的調查和思考?好傢伙,你纔來幾天,就要改革。”
“嗯,不吸菸的倒總拿着好煙,哎,寫的有深度。”
馮喆沒吭聲,將整盒煙放在劉奮鬥面前,劉奮鬥眼瞥了一下,將稿子一目十行的看完:“哦,說來說去的就是一點,要鎮裡給你撐腰,你要將水利站發展壯大。”
“是,鎮長,你真是目光深遠,發展壯大水利站,也是壯大鎮政府的建設,這是適應改革開放新形勢下對水利工作的新要求。”
“呵呵,這小馮有意思,”劉奮鬥笑了笑說:“我現在就告訴你,可行!只要不讓我出錢,還是那句話,你幹什麼,不違法,不違規,隨你去。”
劉奮鬥儼然將鎮財政當成了自己個人的財權,馮喆點頭說:“謝謝鎮長支持水利工作。”
“這樣,你寫的這個,拿去複印幾份,我要給劉書記看看,要是老大發話,那就暢通無阻,不是說老大難老大難,老大出來就不難嗎?”
“行,謝謝鎮長。”
劉奮鬥想想說:“水利站是半間房鎮的水利站,縣水利局那裡,不要理他們,咱們鎮沒有什麼業務讓他們那幫子指導的,要指導,上面的水庫就夠他們一年忙的了。”
馮喆明白劉奮鬥的意思,縣裡水利局和水庫走的很近。
“你打算怎麼幹?”
馮喆已經想好了,就說:“依法行政,規範用水,水法第七條規定,國家對水資源依法實行取水許可制度和有償使用制度。咱們鎮除了各村集體名下的水塘外,水利資源管理權就在鎮水利站……”
劉奮鬥從煙盒裡又摸出一支菸續上,說:“水利站?”
“對,鎮長,******水行政主管部門負責全國取水許可制度和水資源有償使用制度的組織實施,就是說實施取水許可制度和水資源費徵收制度是有法可依的,水法第十二條還規定,水資源實行的是流域管理與行政區域管理相結合的管理體制,房河這一段的管理權,就是屬於咱們鎮,鎮長剛纔也說了,咱們水利站名義上是水利局的派出機構,縣水利局就是業務指導。”
“哦,我倒忘了你原來是幹司法的,法律問題你懂得多,”劉奮鬥眼睛眯了一下說:“取水許可證?水資源費?”
“對,鎮長,咱們半間房還沒有有效實施,別的地方已經開展了這樣的工作,很有成效。”
劉奮鬥對收錢的事情感興趣,蚊子再小也是肉,開源節流是他這個管財政稅收專職鎮長的核心工作。
“要想發,去執法,要想富,查賬戶,鎮長,咱們鎮的水利工作幾乎一片空白,水利站今後怎麼開展工作,就等鎮裡領導研究決定了。”
劉奮鬥笑了:“依法行政,規範用水?有法必依,執法必嚴,對吧?鎮裡不可能不支持法律法規的實施,還應該是行政法規的主導監督和實施者,不提別的,就爲你小馮,我都要給楊鎮長和劉書記好好說說這事,你等着回話。”
劉奮鬥心裡覺得馮喆機靈會辦事,加上馮喆說的是爲鎮上增加財政收入的事情,下午就找了劉依然。
劉依然一瞧劉奮鬥是說水利站的事情,答應說先看看,回頭再說。
等劉奮鬥走了,劉依然又將馮喆寫的這份關於水利站的調查報告拿起來仔細看,心說這小子肚子裡還真是有點材料的,不過也不看看這如今已經是什麼時候了,你就是文曲星下凡,報告寫的天花亂墜,又能怎麼樣?誰不知道你是怎麼從文化市場又回到半間房來了,怎麼就看不清形勢,不知道消停點呢?這會沒找你事就算好的,你還冒着頭讓人注意?
你有才,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這國家從來不缺人才,缺的是伯樂,你的價值不是你定的,而是別人認定的,而且還是要用你的那個人決定的,以前因爲裘樟清你纔去縣裡工作的,這會沒有了裘樟清,你怎麼還是不知進退?
裘樟清那麼能,不還是讓陳飛青趕跑了嗎?
對了,陳飛青這一次搞的真絕,也真是瘋了,簡直是打了裘樟清一個大嘴巴子,也讓市委的翟副書記很難看,更讓整個的武陵市委難堪,說是政zhi地震都不爲過,這些年哪裡見過這種事?和文化da革命的武zhuang奪quan性質有什麼區別?可是如今是法治社會,一部選舉法在那裡放着,還讓陳飛青真是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擋箭牌。
要說市委肯定是會處分陳飛青和方旭的,可這都好幾天了,怎麼也沒有什麼動靜呢?還將劉奇才和李顯貴升了職。
真是奇怪,陳飛青在梅山時間長,也許之所以敢在選舉中這樣搞一下,是因爲有人支持?
劉依然將馮喆的那份報告扔到了桌子上,等到下午,有人收拾文件報紙的時候,問過劉依然,知道了沒什麼用處就將馮喆的那份報告做廢舊物品處理掉了。
馮喆將水利站的報告交給劉奮鬥後,要了四樓房間的鑰匙。
四樓整個一層都沒人辦公,基本都是放雜物的,馮喆進去一看,這房子從前就是一個活動中心,只是很久沒有用過了,於是他用了半天的時間打掃乾淨,到了第二天,將裡面的桌椅擺放整齊,半間房鎮的水利站就算是有了正式辦公的場地。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劉奮鬥那邊一直沒有回信,馮喆也不問,每天按時上下班,別人也不知道他一天都在四樓的“水利站”幹什麼。
馮喆心裡早就做好了在水利站這個衙門坐冷板凳的準備,再說這樣的冷遇在過去的歲月中一直就陪伴着他左右,說寵辱不驚有些過,但是心裡忍受能力比別人稍微強一點,他還是能做到的。
不管外界如何,自己總要保持心裡平衡,他每天按照自己的計劃按部就班做着規劃好的事情,最常來看他的就是李雪琴,似乎水利站這個地盤唯一的訪客也就是這個李雪琴。
李雪琴越來越覺得這個一直就沉默寡言的男人是自己怎麼都不能懂的,馮喆每天在四樓寫寫點點的,過了幾天後改成了毛筆抄錄,寫出的字跡果然清秀雋雅,有些風骨,再過幾天,李雪琴發現發將那些毛筆寫好的條幅張貼到了四樓水利站辦公室的牆壁上,原來是水利站的一些規章制度。
“小馮,你寫這些有什麼用?根本沒人看!你就是爲了練字?”
面對李雪琴的問題,馮喆笑笑:“我看……我自娛自樂”,李雪琴搖頭:“你練習寫毛筆字也成,今年春節我家的春聯,就交給你了。”
說起家,李雪琴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李金昊,李金昊到現在都沒能和馮喆見上一面,雖說他已經是刑警隊的副隊長,可是再忙,也不能忘了怎麼做人,要是沒有馮喆,去年槍擊侯德龍那件事,當時還不知怎麼處理。
再說刑警隊真的有那麼忙嗎?刑警隊,案子沒破人先醉,交警隊,躲在樹下等違規,治安隊,吃喝嫖賭樣樣會,這些話大家不都在嘴上掛着……李雪琴心裡總是覺得欠了馮喆什麼,好像馮喆如今門前冷落的原因是自己造成的。
這天李雪琴下班回家,到了門衛室那兒,聽到門衛的老李正在嘮叨,說有人總是在夜裡在門口撒尿,騷味用水衝都衝不乾淨,李雪琴就多了一句嘴,說那不能貼張警示不讓人隨地小便?
老李張口就說:“我倒想貼大字報,以前那些年鎮上的美工在的時候,我還能找他,如今都是機器打印,豆腐乾大的紙,白天都看不見,還說晚上?要讓街上寫字的師傅寫,一個字十塊,這比那賣糞的都貴!”
李雪琴心裡一動,將車子又倒了回去:“這事我來辦。”
“那成,李司法,你那字好,麻煩你給來一個大號的標語。”
李雪琴不說話,直接上樓就去找馮喆,心說這也算是給馮喆找個事做,宣傳一下自我。
到了樓上,馮喆還在那掂着毛筆奮筆疾書,李雪琴就笑:“趕緊,書法家,有事讓你幫忙。”
李雪琴將事說了,馮喆點頭,大筆一揮,先寫了一個“不可隨處小便。”
李雪琴一看,先說字好,然後就咯咯的笑了,馮喆問怎麼回事,李雪琴說:“你這字讓我想起一個典故,說張大千還是齊白石那會在京都閒居,有人總是在他門前小便,於是時間長了,他那門口氣味就有些難聞,人家是大畫家,字當然好,隨手就寫了‘不可隨處小便’幾個字貼在門口,誰知有心人一見,就將這幅字揭走了,回到家將字的順序顛倒,讓人裝裱了掛在屋裡,來的客人一看,嘿,識貨啊,名家墨寶,嘴裡就念出來了‘小處不可隨便’”。
李雪琴一說,馮喆也笑了:“雪琴姐就愛逗我開心,那我從新寫一個,嗯,就這個。”
等馮喆寫好,李雪琴又念:“你小便宜,我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