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大刀
日本並非一開始就是老年人的天堂。
相傳在古代日本，一些過了七十歲的老人會被兒女背到山上自生自滅。
這樣的山，在日本被稱爲“棄老山”。
1956年，日本作家深澤七郎就以“棄老山”的傳說爲原型，創作了一部小說《楢山節考》。
這部小說後來還被改編爲電影，獲得了1983年戛納電影節的金棕櫚大獎。
而這個日本的傳說，一方面說明了古代日本的貧窮，無法給老人善終，另一方面也顯示了日本的“終老觀”。
也就難怪在日本，乘坐公交車和地鐵時，年輕人給老人讓座反而會讓老人生氣呢。
精日份子把這種現象理解爲日本老人的骨氣。
覺得日本社會居然連老人都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日本人素質得多高啊。
可他們卻不懂得，造成日本這種特殊現象的原因，其實更多的是源於古代日本“棄老”的傳統，給老人造成的恐懼感和精神壓力。
日本的父母和孩子之間，永遠看起來就像鄰居一樣客客氣氣。
這個部門社長就親自帶着寧衛民的東西去給簽約的客戶看。
等了半個小時，才和這家中型旅行分社的部門社長見面，一起進了專供接待客戶的咖啡室。
別看應屆大學生現在正是在找工作的時候。
基本上在一家之主退休之後，都會把環球旅行定爲馬上要去實現的計劃。
結果明明只是二十幾對夫妻留下了電話和地址，最後卻賣出五十多個箱子。
然後按照對方口述的地址去了江東區，找到了對方上班的大和觀光連鎖店。
所以客觀來說，日本的家庭關係只能稱爲“相互依存”的關係而已。
寧衛民反而少花了錢，還得了人心。
正好他們分社有人剛剛跟客戶簽了一紙合同。
但在日本社會經濟整體欣欣向榮，普遍實行終身僱傭制，而且女性大多數都不工作的情況下。
連把薪水提高到三十萬円一個人都沒用，雖然通常情況下，剛入職的大學生只有十六萬円到十八萬円的薪水。
這樣的人他怎麼僱啊？
不爲別的，就因爲“一根筋”的日本人，沒人覺得他這樣的皮包公司會有前途。
不但無債一身輕，大多數的日本老人手裡甚至還有不菲的積蓄。
一種是厚生年金，面對企業職工和公職人員。
唯一始終空缺，難有合適人選的職位就是貨車司機。
不出意外的話，一週之內他就能完成所有手續。
沒想到客戶還特痛快就買下來了，而且顯得非常高興，對拉桿旅行箱很滿意。
這種養老保險，工作時由個人和企業、政府部門對半繳納，在職工退休之後陸續發放。
這時候，不等他開口，就主動提出想看看他的商品。
卻沒想到那部門社長還早就盯着他帶來的拉桿旅行箱了，對他帶來的箱子感到非常好奇。
畢竟ATM機漏洞事件之後，他已經跟住友銀行方面建立了一定聯繫，還有了高額度的信用卡。
甚至因爲經歷了一次艱苦的旅行，有的人還要加購的，不乏一口氣要買下大中小三種尺寸旅行箱的闊主兒。
不是剛從監獄裡出來的，想要改邪歸正的。
首先，日本養老金大體上分爲兩種。
也就難怪美國的媒體會把這個年代的日本評價爲最適合養老的國度了。
價格是一平米月租八千円，九十五萬円一個月，暫時看已經夠用了。
這個名字的由來很簡單，但凡是華夏人，都會唱這麼一首歌——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言簡意賅，他就是用這種方式在對日本人宣告。
他只想自掃門前雪，過過舒坦日子。
相對而言，每個月兩個老人的正常開銷也就十五萬円。
這麼辦其實還是性價比挺高的。
就是吊兒郎當了半輩子，連學都沒怎麼上過的日本混子。
結果試了一試感到很新奇，很滿意。
爲了試水，他先對照名片聯繫了一下機場遇見的那個導遊，知道他在“大和觀光”工作。
幹嘛還裝着認真聆聽的勁兒，浪費我這麼多口舌啊！
寧衛民是又氣又冤枉，原本還以爲自己怕是白跑這一趟了。
要知道日本社會僱傭規則，向來是女人薪水比男人低。
能幹不能幹單說，肯定會鬧出麻煩來，完全不符合他圖安穩太平的需要。
但要是把這些老頭兒排成一排，隔一個槍斃一個，漏網之魚絕對更多。
這隻能說相對於華夏，從古至今，日本老人都要可憐得多。
其實日本也有農民工的幾乎都來自於日本東北部條件落後的農村。
日本的養老產業不但在急速發展中，日本的老人也一直在享受着日本經濟崛起帶來的豐厚果實。
就這樣，最後寧衛民想來想去，實在沒別的轍了，也只有另闢蹊徑，打起了寡婦、離婚婦女、貧寒家庭的主婦和殘障人士的主意。
合着作爲分社的負責人，這位部門社長壓根就沒有什麼上進的動力和野心。
儘管對方一直是很有禮貌的聽着，但日本人辦事死板的劣性和墨守成規的惰性，也在這位分社負責人的身上展露無遺。
這種文化背景下，哪怕進入了現代社會，日本老人也依然不相信自己能“老有所依”。
特別是對於殘障人士，首先政府會給僱傭殘疾人的公司提供調整金，其次殘障人士僱傭及稅金扣除制度等也被優化了。
但寧衛民精心準備的演講有一半都是白費力氣了。
其次也要知道，在泡沫經濟垮掉之前，這段時期退休的日本老人基本上都是以很划算的價格購買的自有住宅。
老子就是滿懷惡意來你們日本揩油的，就是代表華夏人民翻舊賬的。怎麼地吧！
實際上，雖然老人們對他打來電話的時間頗有微詞，有些人會認爲拖得晚了點。
等於是用五十多個旅行箱換了一輛豐田皇冠，這多大的利？
還別說寧衛民狠，誰讓這些日本老頭兒論年齡，應該都是參加過二戰的老鬼子呢。
尤其時間和金錢這兩樣東西，日本家庭成員之間，彼此界限非常清楚。
完全可以說，這個時代，生活在日本大城市裡的每個老人，都是移動的錢袋子，是最有錢的消費羣體。
僅僅是比照正常男僱員的工資定薪水，就讓這些女人滿足的不得了。
他戰略上確實目標宏偉，路線正確。
要知道，這年頭的日本人失業率實在是太低了，他這樣一個華夏人開辦的小公司，招人真不是一般的難。
至於最後說到和旅行社方面的接觸，雖然和寧衛民一開始預想的不大一樣，但進行的也算是大致順利。
這幫日本老頭老太太甚至連價格都不劃，要的基本上都是最高檔的品牌——皮爾卡頓。
尤其是丈夫能做到課長職務以上的家庭。
相當於每個月一對身體健康的老年夫婦都能存下十萬円。
天天想得反而都是“久病牀前無孝子”的道理。
不相信當自己變得無用時，子女還會孝順。
考慮到他目前業務的單一性，不需要職工太有能力，只要細心本分。
反過來子女對於父母流離失所，流浪在外，也可以不聞不問，心安理得任憑父母“享受自由”。
如果需要送貨，也只能先用臨時僱傭的方式對付着了。
當寧衛民扯虎皮拉大旗，終於說完了他對於開闢中日旅行線路一事建議後。
但沒有一個人對預定之事反悔，說不要拉桿旅行箱的。
就輕輕鬆鬆入賬將近四百萬円。
而對於這個完全屬於他的第二家企業叫什麼名字的問題。
這種做法還是十分人性化的。
又不牽扯到食品安全和工業生產，手續簡便得很。
寧衛民只是僱了輛貨車，自己當了幾天送貨上門的搬運工。
另一種是國民年金，面對的是自由職業者，這屬於一種個人保險行爲。
如果再等幾年，到達泡沫經濟巔峰時，差不多能等同於四千美金。
倉庫的事兒也不難辦，花錢的事兒而已，拉桿旅行箱也不是多佔地兒的東西。
日本的父母既沒有給子女辦婚事經濟貼補的心氣兒，更沒有對幫助子女養育第三代的義務。
這個日本人可真是的，你沒興趣早點說啊！
他們是分社，只要按照總社規劃好的線路，把旅遊產品賣掉就好了，建議寧衛民去總社去談。
宰他們……寧衛民的心不虧。
不過話說回來了，現實和理想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能吃苦，也認字，還聽話，僱來挺划算。
就像左海佑二郎這樣的人，素質還是不錯的。
可暫時卻得因爲一些戰術上的不利因素得克服，只能暫時隱忍苟着。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麼對付的好處就是人力成本低。
像小商小販，演藝人員和藝術工作者，這類沒有企業保障的人自行按月繳納保險金，同樣在退休之後可以領取。
要是把他們都給弄一起突突了，或許是真有冤枉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日本的家庭主婦不但可以在不繳保費的情況下同樣享受到國民年金的養老保險。
他這個部門社長沒有與寧衛民商洽這件事的權力。
跟着聽了寧衛民再提出的合作銷售意向，倒是頗爲意動。
這麼一來，也就意味着日本大部分家庭在夫妻倆雙雙達到退休年齡後，每月就能有大致二十五萬円的養老金了。
對方只是面無表情的告知，說茲事體大，需要總社做主。
不信只要算算經濟賬就知道了。
大概也是因此，日本的家庭從來也不是相互依賴的關係。
可寧衛民一時不知道這些人窩在哪兒，自己去哪兒招聘，又該怎麼取信於他們。
不像華夏家庭那樣，是血緣和利益的雙重聯繫，連接非常緊密。
後來他降低了學歷條件，纔有人打電話來請求面試。
他遵循了日本人的習慣，起名爲“大刀商社”。
按眼下的匯率相當於兩千五百美金。
寧衛民沒這樣的習慣，他不搞性別歧視，實行男女同工同酬。
而且在丈夫沒有退休的時候，企業和政府還會在一家之主的薪水裡增加一項給予家庭主婦的專項“配偶補貼”。
可他的廣告貼出去之後，連個野雞大學的畢業生也沒聯繫過他。
畢竟只是個做進口業務，爲三個拉桿箱品牌做代理的小公司而已。
平均只花費了他們的五年的收入，而且還早已經還完了購房的貸款。
就連外國人通常頭疼的問題——在日本銀行開戶，對他來說也不難了。
所以才總要試圖證明自己還有用，才那麼怕被嫌棄。
好嘛，這一個軟釘子給碰的！
直到這個時候，寧衛民才琢磨過味兒來，
他去完成註冊手續，申請藤本一點不費力，完全按規矩走就完了。
最後再加上這個時代的日本人，可不是六十五歲退休，而是六十歲。
這算是技術工種了，還得讓人放心，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的。
這時候的日本人雖然對華夏人的誠信問題還沒有太多成見。
至於說到開辦公司一事，因爲寧衛民房子是現成的，又有自己的律師、稅理士，連日語的書寫能力也有了極大進步。
他通過香川美代子的幫忙，在赤阪附近很容易就找到一處一百多平米的庫房。
寧衛民可沒敢直接去HIS、JTB、日本旅行，這樣的大型旅行社談。
不過儘管如此，也不能不承認，在日本經歷了戰後復興，經濟進入高速發展時期，政府制定了《國民年金法案》和《老年人福利法》之後，一直到小泉執政的2001年之前。
基本上寧衛民怎麼吹怎麼是，他說什麼，對方就信什麼。
在那段時間之內，日本老人的養老條件確實是相當滋潤啊。
這裡外裡差哪兒去了？
一對退休的高齡老人擁有上千萬円的現金，在當下是普遍情況。
可想而知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而贍養老人的責任，則全歸於日本政府，在於日本社會的福利性制度。
那麼可想而知，寧衛民銷售新一代的拉桿旅行箱有多麼順利。
比起小泉執政之後的退休老人，少交了五年的保險，反過來還多拿了五年養老金。
這纔算湊合上了幾個蝦兵蟹將，勉勉強強把一個公司的架子給撐起來了。
這麼一來，寧衛民終究是沒有白跑一趟，如願以償的和“大和觀光”江東區分社建立了合作關係。
不過話說回來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位部門社長只對他麾下的分社負責。
寧衛民要想拿下其他的分社合作，他可不管，還得靠寧衛民自己跑去。
你瞧瞧吧，日本人這個軸勁兒，真是讓人又可氣又好笑，不知是該發牢騷還是該誇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