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日本是一個彈丸小國,但因爲戰後在美國的扶持下經濟迅速崛起,快速步入了發達國家的行裡。
不論是娛樂產業的發達程度,或是娛樂市場的開發規模,在全球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且由於此時華夏內地的市場仍然受限於計劃經濟的運行模式,對外開放的市場空間幾近於無,無論娛樂業的發展程度還是市場價值都相當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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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日本的娛樂行業也就牢牢佔據着亞洲第一,世界第二的顯赫位置。
成了亞洲獨大,獨領風騷的存在。
這一點,只要此時身處日本,很容易就能感受到。
因爲你隨便走在日本大街上,到處都可以看見演唱會和新電影的宣傳海報。
日本各個城市最繁華的地區,總是有音樂愛好者自發組成的樂隊在街頭表演。
尤其是在東京,鬧市區的劇場和電影院更是無處不在。
在這裡,可以看到的歐洲試驗藝術電影和亞洲未知國度的電影遠超巴黎和紐約。
甚至唱片和錄像帶的租賃業務都非常繁榮,提供相關服務的出租屋也滿眼皆是。
再加上日本的文化版權方面發展相對成熟,管理也是最嚴格的。
綜合考量,日本確實可以稱之爲文藝創作者的天國。
也就是說,如果一部電影、一本小說或者一張音樂專輯能夠在日本大賣,出品公司和主創人員由此獲得的收益是相當可觀的。
拿電影來說,不像國內僅僅是靠電影本身的拷貝或者票房收入來賺錢。
還有版權收入,原聲專輯、錄影帶收入和宣傳冊、電影周邊收入。
絕對是一本萬利。
運氣好的話,主創人員直接實現財富自由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也要承認,日本娛樂市場自有其特殊性。
目前日本電影公司的創作前景和生存處境,其實並不是很樂觀。
首先,曰本是美國的小弟,它的電影市場是對美國完全開放的,美國電影要想在曰本得到上映許可非常容易。
剛開始這沒什麼。
六十年代時,曰本本土票房佔票房總份額七成以上,電影公司大把撈錢美滋滋。
七十年代時也不錯,基本保持了這數據,所謂的日本本土的“邦畫”對海外引進的“洋畫”就沒輸過。
各路製片廠都有自己獨特的體系,並且能夠成熟的完成全產業鏈的生產,拍攝出了大量對世界電影產生影響的經典影片,可謂是日本電影工業化的巔峰期。
因此,這段時間也被日本電影人稱作日本電影的“黃金時代”。
但等到了八十年代,隨着有能力的電影人紛紛從大製片廠離開,自己成立製片公司,支撐日本電影工業幾十年的大製片廠體系便就此逐步瓦解。
於此同時,生活方式的改變,也導致電影喪失了曾經無比強大的造星能力。
新一代的明星越來越多的出自電視演員和選秀偶像。
偏偏此時又遇到了美國開始了猛烈的文化輸出。
美國電影電影業受到美國政府扶持,大製作商業片開始量產。
結果曰本電影業便由此盛極而衰,迅速走向了下坡路。
也就短短十年時間,曰本本土電影的票房就完敗血崩了——三成不足,眼看就奔着四分之一去了。
說白了,日本電影受到美國大片的衝擊,其實要遠比港片更早。
而且曰本本土電影人還是實力不足,打不過美國的好萊塢模式。
除此之外,日本電影市場還有一點非常特殊。
最吃香的也不是真人電影,而是動畫二次元和動物爲主題的電影。
縱觀八十年代,日本電影所剩不多的這點本土票房,其實一直都是靠電視劇和動畫劇場版撐着的。
還別看曰本影院每年上映的電影,部數在一千部以上,但絕大多數電影都不是日本本土電影。
即便是本土電影,許多真人電影反而不會受到特別關注,無聲無息間便在限定時間內下映。
就拿1986年和1987年來舉例。
這兩年的“邦畫”票房冠軍,一部是1986年東寶出品的《子貓物語》,另一部是松竹出品的《忠犬八公》。
而1986年,機器貓系列的《大雄與鐵人兵團》位列本土票房第四位.
1987年,機器貓系列《大雄與龍騎士》的本土票房奪得亞軍。
說白了,真能夠爲電影公司賺到錢的電影裡,真人電影所佔的比例也不具優勢。
而日本電影行業的真實狀況是,因爲不是信息時代,這個年代的人還不能完全瞭解這些數據展露的行業特性。
在昭和最後的十年裡,尚不能發現財富密碼的日本大製片廠們,沒被餓死就算好的了。
東寶和東映都是靠預售票的方式不停運轉,大批組織觀衆來看電影,才勉強沒破產。
日活是爲了賺錢徹底不要臉了,瞅準了錄像機日益普及,去拍可以滿足男人特殊需要,在私密環境裡“衝一衝”的“粉色電影”,才能保持繼續培養影壇接班人的活力。
而松竹完全就是吃老本了,除了寅次郎的《男人之苦》系列,還有一部被翻牌過無數次的《忠犬八公》之外。
整個八十年代,基本沒有爲日本影史留下什麼可圈可點的貢獻。
像去年拍攝的《火宅之人》,幾乎就是迫本社長最後的奮力一搏。
但可惜的是,結果不算壞也不算好,票房成績剛過十億円。
作爲製片公司,同時擁有自家院線,松竹映畫的確可以賺上一票。
但要是單純從製片方的角度來說,如果單靠本土票房收入收回成本,那就是個小虧了。
這正應了華夏的那句老話——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勉強也就是個合格線吧。
所以說,要是這麼一比較的話,原本在真人電影裡,類型上就居於劣勢的《李香蘭》能取得這樣的首映日票房成績,那還真是一件讓不少業內行家都出乎意料,大跌眼鏡的蹊蹺事。
於是,當無數劇評人、影評人愕然發現松本慶子的製片公司不聲不響,竟然拍出了一部超級賣座的傳記電影小黑馬,瞬間目光就投注了過去。
很快,以支持電影事業發展爲目標的《映畫週刊》爲首,多家文化性質的雜誌報刊,就在上映的第二天刊登了《李香蘭》的影評,想要就這部電影的熱賣的現象予以客觀的分析,探尋其中的緣故。
到了這一步,先不管這些影評家們找得着找不着合適的理由,看得透看不透真正的緣由,反正大部分人對於影片質量都給出了比較正面的評價。
有人甚至不吝讚美,稱讚其爲“今年來反應戰爭題材的最佳作品”、“一部電影道盡身爲曠世紅顏的辛酸”。
畢竟這邊影片是高達十億円的投資呢,在日本是頂級大片,對標美國好萊塢也是中等偏上。
尤其在大陸內地,全都是物有所值的增值消費。
無論是外景、還是道具、服裝、演員造型,都是最頂級的,對於真實歷史感的營造接近完美,水準未必就低於同時期在京城故宮拍攝的《末代皇帝》而且由於事關個人的職業生涯,導演野村芳太郎和松本慶子這次也是拼了。
爲了抓住這最後的一次翻身機會,這位老導演是拿出了渾身解數。
從拍攝到剪接,都是以無比慎重的態度,反覆研究,過了好幾遍腦子才採取行動的。
而松本慶子爲了自己剛買下的製片廠避免重蹈覆轍,再度陷於倒閉的困境。
也從拿到劇本之日起,腦子裡就一直在揣摩角色。
想得全是怎麼把亂世紅顏身不由己的淒涼感和柔弱美展現出來。
在這些綜合因素下,實事求是的說,這部人物傳記電影對比同類型電影,起碼質量上也能打八十分,算是少有的精品之一。
在良好的業內好評下,更讓人喜聞樂見的是,當這部電影被日本的婦團聯送上許多電視臺的電視新聞,一舉成當下熱門的社會性話題後,這部影片產生的社會效應仍然未就此止步。
因爲接踵而至的,還迎來了日本政壇的幾位女政治家的贊成和聲援。
像剛剛出任社會黨第十代委員長的土井多賀子,爲了獲取更多的女性支持者,就在《東京新聞》上專門撰文。
除了表示“日本應該徹底反省軍國主義罪行,應該與華夏建立友好和平的新關係”之外,更主要的是以李香蘭的遭遇結合當下日本興起的女權運動,她也希望日本進口消除性別歧視。
無論在職場和教育領域,還是政治和商業世界中,甚至在家庭中,她認爲日本女性都應該擁有更多的平等地位。
而這種由政治人物發聲的呼籲,無疑於進一步擴大了這部電影的影響力。
哪怕不免有日本政壇右翼分子發聲反對,儘管也會有些大男子主義的支持者發文抨擊。
但這些都不重要。
因爲無論評論是好是壞,最終哪一方獲勝,都等於進一步爲電影宣傳的軟文。
與此同時,還有一件事不容忽略,那就是這部電影因爲內容牽扯到太多李香蘭的歌曲,其實也等同於一部歌舞片。
要知道,李香蘭當年唱紅的那些老歌,之所以會被稱爲經典,就是因爲具有永不褪色的特性。
經過重新編曲之後,哪怕拿到當下,由松本慶子重新演繹,也足夠讓人着迷。
尤其是寧衛民剽竊來的主題曲《請別走》經由鄧麗君親口演繹,悽婉美麗的旋律能直抵觀衆內心。
在影片結束時這首歌曲不但把故事內容烘托得足夠感動,歌曲本身也因爲給觀衆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唯美印象,由此一舉傳唱開來。
尤其山口淑子本人,公開表示了對這首主題曲的喜愛。
他在接受電視臺採訪的時候,不但親口哼唱了幾句,並表達了對鄧麗君的肯定和感謝,還說希望有機會能與之同臺演唱。
於是乎這首單曲的流傳範圍和速度也更上一層樓,不出意外的迅速衝上各大點播熱榜。
毫無疑問,無論是這首單曲,還是整張電影音樂原聲,大賣都已經成爲必然。
至於最終能賣出去多少張,接下來也只能看金牛宮趁熱打鐵的本事了。
總之,在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種種合力下,這部《李香蘭》居然隱隱有了“風口上的豬”的態勢,眼瞅着已經具備了現象級電影的特質,好像不進電影院看一次就落伍了似的。
那麼老百姓就不可能不受影響,想看這部電影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而只要看過,觀衆基本就沒人說這電影的壞話。
女人當然是站在主觀的立場上的,僅僅出於感同身受的傷感和維護自身利益的需要,就得維護這部電影的聲譽。
同時,出於愛美天性,也有不少人喜歡松本慶子在電影裡穿着打扮,喜歡她穿過的那些旗袍和珠寶首飾。
至於男人也覺得挺好看,畢竟影片質量不拉胯。
且不說銀幕上的松本慶子穿着各類旗袍有多麼美麗和迷人。
僅說這麼大的拍攝成本,連同一個小小道具帶一個小小的配角就沒有湊合的,真正拍出了史詩級作品的氣魄,就像多年前日美合拍的那部《虎虎虎》。
剛剛看過《壯志凌雲》的他們,其實早已經爲日本多年沒有像樣的大製作電影而遺憾。
這可是日本公司佔據主導地位的大投資製作啊。
要是太苛刻的批評,那日本電影公司不就只會沿着過去的老路走下去了?
如果只懂得精簡成本拍攝小家子氣的影片,又怎麼和財大氣粗的美國電影抗衡?
出於民族自信心,爲了強大日本能擁有強大的電影產業,也必須得支持一波。
當然,這個這個……順便也是爲討女朋友高興。
敢說不好,女朋友怕是要翻臉啊!
就這樣,《李香蘭》在日本首映當天斬獲了兩億九千四百萬円的票房後,其口碑經過媒體的渲染和觀影人羣的口口相傳,導致票房繼續保持着良好態勢上衝。
上映僅用去了七天的時間就以絕對的黑馬姿態,拿下十三億七千萬円的票房,果然順利突破十億円大關。
那麼眼看着上映了《李香蘭》這部電影的電影院收益不斷增加。
更多獨立電影院終於坐不住了,紛紛撥通了松本事務所和霧製片廠的電話,主動聯絡要求爲其排片的影院一時之間絡繹不絕。
也是隻用去了一週的時間,願意上映《李香蘭》的獨立影院。
就從最初的七家增加到了三十五家。
於此同時,受電影熱度影響,山口淑子的自傳也在書店重新熱銷。
電影原聲專輯和主題曲單曲則賣出了十幾萬張,比電影票賣得還好。
電影宣傳冊因爲只印刷了五萬冊,居然已經賣斷貨了。
在私下交易裡,原本三百日元的東西,居然有人喊價一千五百円。
如果是那條繃帶——創意包裝沒打開過的,甚至能賣到兩千円。
但最受歡迎的還是寧衛民利用松竹影城作爲推廣平臺,每天在電影院裡銷售的華夏小吃、宮廷糕點和工藝品。
小吃和糕點是天天售罄,如果是週末,根本賣不到晚間場。
這次他讓職工從國內帶來的料器首飾、漆器、絹人、紙扇、小鏡子、草編昆蟲什麼的,也都已經快賣完了,而且價格賣的還比在惠文堂書店要貴。
爲此,寧衛民除了高興,也有點後悔不迭。
早知道電影上映後促銷能力這麼強,他這次就該從京城弄一批旗袍來。
他相信以幾十萬円一件的價格,絕對會被哄搶,這是他的失策。
沒錯,其實電影這個行業來錢極快,回報率就是這麼高。
只要能夠火了,觀衆捧場,票房累積一天比一天多,周邊也能賣瘋了,其吸金能力足以令人咋舌。
就這樣,《李香蘭》電影票房,開始以不可阻擋的態勢,向着二十億円甚至更高發動兇猛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