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凱的話讓秦飛微微蹙起眉頭，拇指摩挲着書脊，沉默了一會兒，才擡眸看着顧文凱，緩緩地開口道：“我看到的那女孩，大概四五歲的模樣，她穿着紅色的外套，坐在後車座，靠着車門，兩隻羊角辮散了一隻，而且受了不輕的傷，額角一直在流血。”
之前他們可以懷疑是秦飛看錯了，但是聽他把那女孩各種細節特徵這樣詳細地描述出來，看錯這個可能性就顯得站不住腳了。
三人都沉默了下來，書吧裡頓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
最先出聲打破這片寂靜的是謝哲，他身體往後靠了靠，倚在身後沙發椅的靠背上，笑着調侃道：：“老闆，你講鬼故事呢！”
秦飛沒理謝哲，顧文凱卻露出深思的表情，良久之後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說道：“我給交警部的同事打個電話，問一下遭遇那場車禍的人中有沒有你說的小女孩。”
顧文凱這通電話結束得很快，接話接通後他一點廢話，開門見山地問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然後聽對方說完，應了兩聲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車禍雙方，一方車上只有車主一人，另一方是我們懷疑涉嫌銀行搶劫案的張劍強，事故當時車上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他的妻子陳萍，以及他四歲的兒子張磊，沒有其他人。而在事故中受傷的只有他兒子張磊，因撞擊造成胳膊脫臼，身上並沒有見血。”
謝哲摸着下巴，饒有興趣道，“這難不成真是見鬼了？”
對於謝哲的問題，顧文凱未置可否，而是問秦飛：“你看到的那小女孩是在哪臺車子裡？”
“車牌號我不記得了，我記得是在車蓋被撞得翻起來的那臺車子的後車座，是和一個女人坐在一起。”秦飛答道。
顧文凱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照片，抽出其中一張，遞給秦飛看，“是這個女人？”
秦飛辨認了一會兒，便點頭肯定道：“是她。”
“她是張劍強的妻子陳萍。”看來多出來的就只有那個小女孩了……顧文凱收起照片，把杯子裡剩下的咖啡喝完，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張劍強一家現在還在醫院，我過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哎！等等！顧警官，你覺得那小女孩到底是什麼？”謝哲喊住擡步就要往外走的顧文凱問道。
“有可能只是秦小飛出幻覺了，你別想太多了。”顧文凱擺了擺手，人便走進了書架那端的過道。
目送顧警官離開後，謝哲忍不住又轉身問秦飛，“老闆，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正在想着什麼的秦飛，突然聽到謝哲的問話，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你看到的那小女孩啊！你覺得是什麼？是鬼嗎？”
秦飛看了一眼謝哲，道：“那個啊……大概確實是我的錯覺，你看我今天感冒了，本來就腦袋暈乎乎的。”
雖然秦飛對謝哲說了小女孩只是自己看的的錯覺，但是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那並不是錯覺。當時那小女孩給他那種清晰的存在感，不可能是錯覺。
至於那個小女孩是不是人……
現在仔細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和那小女孩一起坐在後車座的陳萍，她當時一臉焦急地看着車窗外，期間還時不時地會回頭看車裡，但她的視線焦距卻沒有一次是落在那小女孩身上的，而是落在她跟小女孩之間的位置，那個位置在秦飛當時的視角是看不到的，但聯繫已知的情況——張劍強駕車出事，張劍強的兒子張磊因撞擊胳膊脫臼，張建強的妻子陳萍留在後車座，而會讓陳萍焦急中頻頻關注的人，無疑就是她和張劍強的兒子張磊了。所以——秦飛基本可以肯定，在他視線的死角，躺着的應該就是車禍出事人員中，唯一一個他沒親眼看到的張磊了。那個小女孩滿臉都是血，陳萍卻是不聞不問，甚至沒有看一眼，也就是說，那小女孩對陳萍來說就如同不存在……
——那小女孩多半不是陽世的人了。
擁有這樣清晰形態的鬼秦飛還是第一次看到，在此之前，他都只是能從感覺上察覺，或者是從異常的現象發現，最多也只是看到灰濛濛的一團霧氣，這讓秦飛有些在意，所以在晚飯桌上，秦飛忍不住開口問了張知新，“三舅姥爺，有清晰形態的鬼相比於普通鬼有什麼特別的嗎？”
剛剛夾起一塊雞肉要往自己碗裡放的張知新，山羊鬍子一翹，拿着筷子的手跟着一抖，雞肉掉出了碗外。但是張知新已經沒心情去搭理那塊雞肉了，他碗筷一放，面上凝結出秦飛從未見過的嚴肅，用壓得低低的聲音說道：“那是冤死、枉死、不得善終的厲鬼。普通的亡靈在陽世徘徊，只是執念未盡，最終都是會入輪迴的，它們最多影響陽世人的運數，帶來一些災病，但是——厲鬼滯留在陽世便是要討債索命的，而且往往不見血不罷手。你是不是見着了？”
“呃，今天上午路過一起車禍現場看到的……”秦飛老實回答。
“你把護身符摘下來給我看看。”
秦飛依言取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護身符，遞給張知新。
張知新拆開布制的小福袋，把裡面的黃色護符取出來，秦飛驚訝的看到，那護符一角彷彿被火燎到過一般，缺了一小塊，而且缺損的一小塊邊緣還黑漆漆的。張知新手裡捏着明顯一角被廢掉的護符，神色變得愈加凝重。
晚飯在沉重的氛圍中結束後，張知新就一聲不吭地回了自己的房間，給秦飛弄了一個新的護身符讓他戴上。之後張知新又翻出一本封面殘缺的線裝書，神神叨叨地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翻了半天，又糾結了很久，直到秦飛洗完澡打算去睡了，他才一臉嚴肅地對秦飛開口道：“我這段時間要出去一趟，你是回家住還是繼續住這裡？”
“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就害怕。”秦飛無奈道。
張知新道：“你媽讓我好好照顧你的，我要對你負責！”
秦飛：“三舅姥爺，負責兩個字不要亂用。”
張知新瞪了秦飛一眼，繼續道：“你不要給我亂跑，奇怪的地方絕對不能去！有緊急情況還是可以給我打電話。”
張知新似乎在夜裡就動身離開了，反正秦飛一早起來就沒看到張知新的人了。他也沒在意，自己動手隨便做了點早飯，吃完之後便去了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