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多多們紛紛飛出洞外,外面已昏黑十分,莫清胤摸黑到洞口,卻發現洞前的林子裡隱隱站着一個人影。
提高警惕,他手握腰間長劍,緊緊盯着來人的方向。來人卻顯得十分輕鬆,快步向他走來,突然頓住腳步重重咳嗽。
莫清胤一下子聽出他的聲音,衝上前,襯着昏暗的光線將來人仔細打量。“道長?!”果然是玄易道長!驚詫之下,莫清胤環顧四周。
“你放心,來的只有我一人。”玄易道長察覺出他的擔心,忍住咳嗽告訴說。
聞此,莫清胤鬆了一口氣,想到這幾日來的變化,如今又面對平日最爲嚴厲的師叔,不由低下頭:“道長師叔,弟子無能,弟子不孝,這段時間沒有打理好碧玉!”
平時脾氣暴躁的玄易道長卻出乎意料地緩緩嘆聲,他上前握住莫清胤的手,哀息說:“事情我都聽說了,怪我,誤信他人。”
莫清胤心裡十分擔憂,仙門弟子追殺離不孤,絕不能讓人知道離不孤因爲雙魚玉佩並非灰飛煙滅。於是對玄易道長說:“天煞反噬,不孤已經……沒了,還請道長告知衆仙門,不用再糾纏追擊,仙門若在懲罰弟子,弟子甘願受罰。”
提到離不孤,玄易道長更是眉頭緊鎖,懊悔說:“除天煞,是防患於未然。大家的手段有些過了,也沒有去想更好的辦法,這不僅關係到現在也關係到今後對妖物的處理。關於這些,明日仙門聚會中我會提出來。或許我們應該改變修仙的方法,而不是一味頑固。我當年就是太頑固了,脾氣又臭,現在想來……唉!”他搖頭嘆息,擡起頭,眼中止不住傷意,“至於你,你走吧,這次你偷偷回來,我知道是留不住你的。你最好走得無影無蹤,也省得再尋你罰你。”
本已經決心離開,可聽到玄易道長這般說,莫清胤心裡還是不由悲酸起來。他勉強撐住臉上的表情,不讓自己太過悲忡,對玄易道長說:“不孤先前暫時將顧清水和駱靈瑤冰封在寒山,師叔現在回來了,還是交給師叔處置。”
提到這二人,玄易道長臉上纔有了熟悉的嚴怒,哼哼道:“隨她們去吧!這是她們自找的。我已將二人逐出碧玉,這二人不顧師門情義,陷害離不孤,殺我師兄,把我冰封在寒山,簡直罪大惡極,就讓她們自己體會體會被封的感覺,這就是對她們的懲罰!”
固然莫清胤對顧清水還心存惋惜,但也無法抹去對她的氣怨。在他糊糊塗塗之時,原本以爲將碧玉交給顧清水是放心的,沒想到這些都是顧清水和駱靈瑤自行安排,也正是因爲她們兩個,才促成這樣的結果。
告別玄易道長之後,莫清胤御劍一路向南。離不孤化身的光珠是想着南邊飛的,只要往南找有水有魚的地方,就能找到化成鯉魚的離不孤。
南邊……當初他同她相遇,也正在南邊,莫非……離不孤是回到自己的家鄉?曾經聽她說過,自己的家鄉四面環山,藍天秀水。
莫清胤加快速度,只要有山的地方就會停下來看一看有沒有村莊河流。他整整找了三天三夜,依舊沒有任何線索,甚至可以說腦中一片迷糊。
然而,希望總在身邊的。這日清晨,那些一路緊跟在身邊的蠱蟲們忽然聚集在一起,在他身邊繞了兩圈,向右邊一座青山飛去。
對於蠱蟲們的異常反應,莫清胤莫名欣喜,緊隨其後,很快就進入青山,越過一座小村莊,停在村莊邊上的一條溪河邊。
這裡會不會就是離不孤的家鄉?
放眼望去,青山秀水。
可是青山秀水之地在這世上何其之多,然而蠱蟲們卻將他只帶到這處。
溪河邊正有一對念過五旬的老婦浣洗衣物,抱着希望,莫清胤走上前。老婦見到道士打扮的莫清胤,不由奇怪多看了他兩眼,更多的目光注意在他腰間的長劍上。莫清胤問:“請問此處,可有姓離的人家?”
其中一個老婦神色大變,問他:“你找姓離的做什麼?”
莫清胤爲難地皺皺眉,想不好如何回答。然而另一個老婦開口說:“唯一一戶姓離的人家都死光了!他們生了個啞巴煞星,剋死自家人,煞星也被村長趕跑了,許多年沒回來,估計也死在外面了。道長是否也聽說這麼個煞星,所以特地前來除煞?”
聽到這個回答,莫清胤心裡很不是滋味,很想替離不孤討公道。可面前的只是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年婦人,更說不上什麼惡人,從她們的話裡他知道,這個村莊裡每一個人都視離不孤爲煞,爲護自家周全趕走離不孤,大概也只是不得已之行。
他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婦人看到他陰沉的臉色,面面相覷。世間鬼神及道士不可惹,她
們立馬拾起衣裳,抱着洗衣盤到溪河的另一個轉彎口。
這裡的確是離不孤的故鄉,原來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面向清澈的河流,水石中有魚兒來回穿梭,可是……離不孤是否在這兒?如果在,那麼哪一個纔是她呢?
他靜靜掏出另一枚雙魚玉佩,脣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微使法力在手掌上劃開一個口子,血珠頓時流了出來,在手掌上拉成長長的紅線。他將雙魚玉佩握在傷口上,任憑鮮血將玉佩染紅。
如果自己也變成一尾鯉魚,是不是就能夠認出她了呢?
莫清胤深吸一口氣,手掌心傳來溫暖的溼意,漸漸蔓延至整個身體。五臟六腑都在燃燒,好似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漸漸地,他覺得腳跟不着地,全身陷入更真實的溼意,清涼的水波從頭至腳,輕輕拍打。他睜開雙眼,溫柔的水流輕輕撫過眼球,水下的世界清澈寧靜。
下意識地在水中擺動雙腳,卻感覺下身異常。回頭一看,除了雙腳,自己的身體也已經披上金紅色的鱗片,雙魚玉佩真的將他也化成一條鯉魚。
莫清胤興奮不已,他逆水穿梭在水草與石塊之中,細心觀察每一條從自己身邊遊過的小魚。在魚的世界裡,每一條魚的確有一絲細微的不同,並能通過氣味分辨自己的同伴。而現在的他嗅覺也異常靈敏,可是卻久久找不到離不孤所化身的鯉魚。
莫非……是蠱蟲嗅錯了方向?是不是要去去別的河道?
正想着,尾巴被什麼觸碰一下。剛化成鯉魚的莫清胤着實不習慣這樣的觸碰,金尾一掃躍到一塊石頭旁邊,回頭看去。只見一條體型稍小的鯉魚用力擺動尾巴,使自己不被逆向的水流沖走,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緊緊盯着他。
莫清胤也細細打量這條小魚,發現她的魚身上有一個淡淡的傷痕,像是桃花瓣。莫清胤欣喜萬分,卻仍不太確定。小魚兒又向他遊了遊,圓圓的小嘴一張一合,彷彿在說什麼。
難道是離不孤化身成鯉魚後,又回到最初的狀態?啞劫?
莫清胤向她游過去,小魚兒激動撲上來,依偎在他身側。他聞到只屬於她的淡淡清香,沒錯了,就是她!
莫清胤長長舒了一口氣,卻是吐出一連串泡泡。他好笑想:從今天開始,他要學會做一條魚,帶着她遊山玩水,永不分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