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內衛

清晨,雲中飛立在門口,揹着雙手,看徒弟雲妙舞鞭。

這套鞭法他剛教給這小傢伙才兩天,她就能打得似模似樣了,果然換了身世,悟性和靈活比從前更佳。

他住的獨立小院內地處雲府一角,比較清靜,院中是一片空地,只在院的四角植了幾株花樹,正適合他教導徒弟們。

上午兩個小子都要在書院念早課,所以這教學便成了上午教雲妙,下午纔是兩個小子。

場中的小女娃穿着一身白色勁裝,小手握着一條銀色長鞭,身隨意動,長鞭在空中劃出一個個串字型,初始還能見到鞭梢,但那長鞭使得越來越快,漸漸地只能見到空中陣陣銀光,而小女娃隨着自己舞出的鞭影閃轉騰挪,更顯得身法柔韌靈活。

隨着最後一聲清脆的鞭響,銀色長鞭有如一條靈蛇般在空中迅速回旋,在小女娃伸出的手臂上繞成數匝。

小云妙臉不紅,氣不喘,笑眯眯地看向雲中飛,“師父,您看我這舞字訣練得如何?”

雲中飛點點頭,“嗯,還不錯。”

不過想到面前這小徒弟可並非凡人,能做到這樣也屬當然。

他卻不知雲妙專門爲了淬練自己這小小的身體,特意沒用任何靈力。

雲妙身爲修仙者還要學武,一是想起當年在流雲谷制服秀心就用的是武力,當靈力不起作用,或者與敵方極其貼近時,武力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當然這種情況在修仙界也是罕見的,畢竟有點身家的修士,身上都會有一兩件貼身的護身靈具。

當年秀心就是吃了沒有護身靈具的虧。

雲妙學武的第二個原因是爲了圓前生的遺憾。前生她身懷仇恨,跟雲中飛學的都是刺客速成之術,什麼隱匿,突襲,暗器,迷香之類,那些真槍實料的武功會得很少。如今有了機會,自然要以之來淬練身體。

雲妙將武器放好,取了帕子擦擦臉,跟雲中飛一起來到小院中的飯堂,自她學武開始,每天就來陪雲中飛用早餐。

師徒二人邊吃邊說些話,雲妙瞧了瞧雲中飛身上,嘻皮笑臉的問,“師父,你那塊金子打的牌子呢?怎地不帶在身上?”

雲中飛臉皮抽動,長鬍須微顫,“帶什麼帶,嫌沉!”俠之大者,爲國爲民。這讓一個刺客生涯過了大半生的老頭子情何以堪啊!

雲妙也不怕雲中飛板着的臉,伸出小手扯扯他的袖子,“嘿嘿,師父,你帶我出去上街吧?”

雲中飛仍是板着臉,“不行。要去也得是你爹孃帶着。”

雲妙苦起臉,撒嬌地搖晃雲中飛的的手,“好師父,你就帶我去吧,我娘生日快到了,我想去給她挑件禮物啊。”

雲中飛給纏得無法,只得揮揮手,“磨人精!走吧。”

師徒二人來到雲府門外的街上,雲妙跟放了風似地,東瞧西看,一會兒要這樣吃的,一會要那樣玩的。雲中飛雖是黑着臉,卻都給她買了。見她兩隻手都滿了,還替她拿着。

雲妙吃得歡快,全然不覺臉上沾着糖汁,嘴邊掛着餅渣,下巴糊着油花。一張臉成了花貓臉,雲中飛瞧在眼裡,也不去提醒,只是心頭暗笑。

等路過一家玉器行時,雲妙忙拉拉雲中飛袖子,“師父,我們進去那家吧。”

雲中飛瞥了她一眼,無奈地走進玉器行。

雲妙一蹦一跳地跟在後面,“師父待會看看他們家的雕工怎麼樣?若是好的話,我就在這裡給我孃親訂做一套首飾。”

進了店裡,有夥計出來招呼着,見二人衣着不菲,便以爲是富家祖孫二人,忙請兩人坐在內室,奉上茶水,雲妙也不喝,催促着把店裡的各樣玉首飾都拿來瞧瞧。

那夥計再看看雲中飛,見他點了頭,才進去捧出了幾個盒子。

雲妙挑了幾樣,方纔笑眯眯地問:“小二哥,我有一塊石頭,你們這裡能不能給雕成一套首飾?我要送給我孃親的。”

雲中飛見那夥計有點發愣,想是沒見過這麼小的女娃來訂首飾。便指指雲妙挑出來那些道:“樣子就照這些樣子就好。只要做的好,工錢好說。”

那夥計也點頭笑道:“這沒問題,只是…能先看看這位小小姐的石頭麼?”

若是小孩子在哪裡玩撿來的石料,那給再高的工錢它也沒法做成首飾不是。

雲妙從身上揹着的小挎包裡摸出塊玉髓,往小几上一放,“就是這一塊了。”

從深谷中帶回來的玉髓,一直都沒有機會拿出來,正好趁孃親生日,做一套紅玉髓的首飾。紅玉髓也正好有助於孃親養胎。

那夥計咦了一聲,小心地捧起那塊紅玉髓,這玉髓大約比成人拳頭大上一點。原本紅玉髓在市面上常見,並不算多稀罕的玉種,不過這塊料卻是極難得的通體水潤,硃色純正,毫無半點瑕疵,玉面上還隱隱泛着暈彩,就這麼看着,竟是令人心曠神怡,捨不得移目。

“這,這可是塊好東西,您二位且稍等,小的去請我們老師傅來瞧一瞧。”

不多時,夥計帶着位老者出來,幾人見過之後,那老者也小心地捧起那塊紅玉髓,放在陽光下細細打量了半天,才稱讚道:“是好料啊。”

一想到要拆分了作首飾,就覺得有些可惜了,但聽到小女娃給孃親作生日要送的便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交待了這首飾要完工得半個月,給寫了收條,讓半月後來取貨。工錢一共要十兩銀子。

辦完了這件大事,心情很好的雲妙跟在雲中飛身後笑眯眯地走出了玉器行。

還沒走幾步,卻見雲晨的長隨正安在街上匆匆地小跑着,邊跑邊左顧右盼。

雲中飛哼了一聲,“你這貪玩的小丫頭,出來了就不肯回去,看你爹派人來尋你回去了吧?”

雲妙吐了吐舌頭,轉了轉眼睛,“說不定反是找師父的呢?”

師徒二人正打着嘴官司,卻見正安朝這邊望過來,眼前登時一亮,忙着一溜小跑奔到了二人面前,卻是向着雲中飛施了個禮道:“雲大俠,大人派小的來接您回去。”

看看吧,我說什麼來着,雲妙笑得雙肩聳動。

等回了府才知是欽差大人何峰請雲大俠一見。

雲中飛身爲一個刺客,和官差捕快大內侍衛之流作對了大半輩子,這會第一個念頭就是不想見,隨即想起看見雲晨的面子上,也得去見這個討厭的傢伙,便面無表情地去了偏廳。

小云妙裝着傻,也想悄沒聲地跟在後面,被眼尖的正安笑眯眯地攔下,送到了她自己的小院交給了張奶孃看管。

張奶孃大半天沒見小小姐,忙噓寒問暖,雲妙急着要知道雲中飛和何峰要說些什麼,便推說自己困了,躺在牀上裝睡。實際是分出一縷神識去偷聽那兩人談話。

卻原來是何峰這幾天爲了調查孩童被劫,帶着幾個手下四處明查暗訪,第一天是查那輛強人用的馬車,卻是橫雲嶺山腳下一戶農家的,家中就一個七十歲的老漢和個十來歲的孫子,祖輩都居於此,那馬車卻是丟了有一陣子了,當時還向里正報了案,顯然馬車這條線斷了。

第二天是是查那強人的屍體,那些強人已經死了有一個多月了,當時雲晨尋回孩童,就派人將黑衣人搜了身,也沒見有什麼特殊物件,屍首都就地埋了,如今早都腐爛得不成樣了,欽差們忙活着把墳堆扒開,忍着惡臭又查一遍,除了發現這些人體內都中過慢性毒“一線牽”外別無所獲。這“一線牽”是種無解的毒藥,只能定期服食解藥來維持性命,是控制手下的必備良藥。但知道這個,也用處不大,只能說明這些黑衣人都是爲一個勢力所控制罷了。

第三天何峰去橫雲嶺山腳下的各處村寨查訪,想問問有沒有人見過可疑的人或是聽過什麼古怪的事,結果當然也是無功而返。

黔驢技窮的欽差們這纔想到了曾經和黑衣人動過手的雲中飛。